28.第 28 章(1 / 1)

林安安說到做到, 立馬就寫信了。

這次寫信,依然是寫給林常勝的,不過地址是在大院裡面。所以實際上還是寫給徐月英看的。

林安安也不是每次都給林常勝寫信,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次這點事情也實在不是大事, 不必把林常勝搬出來。

這次林安安要錢的名目也很正當。爺爺奶奶年紀大了, 牙口不好了。已經不能吃粗糧了。每年二十元的養老費不足以買細糧吃。

而且老人家年紀大了, 這些年又因為生活清貧, 營養不良。也該補充營養了。每個月總要喝幾次肉湯。這些年爺爺奶奶也沒讓爸爸操什麼心,現在也終於輪到爸爸表孝心的時候了, 爸爸應該不會舍不得吧。也不用多, 每個月五塊錢就夠了。

先拿一年的過來吧。暫時這麼吃著, 要是身體好了, 明年就不要了。之所以加上後面這句話, 一來是減小要錢的難度, 二來也不想真的幫老林家人要錢。他們得好處, 對林安安自己可沒好處。

信的最後然後依然是老規矩, 要求儘快回信。以及未免信件不能按時到達爸爸林常勝手裡, 所以她如果沒有回信, 就會給爸爸林常勝部隊寫信。

其實這封信最重要的就是提起那一年二十塊錢的事兒。

徐月英不想讓這事兒被林常勝知道,那就必須寄錢過來。林安安目的也就達到了。

就算徐月英豁出去不受威脅,讓林常勝知道這事兒。林常勝知道這事兒之後,依然得寄錢回來。因為這錢不是給彆人的, 是給他爹媽的。

這個沒責任心的人, 好歹良心還在,這個錢,他是會給的。林安安已經從之前幾次要東西要錢的結果看出來了。

所以這才是林安安篤定自己能要到錢的緣故。

反正徐月英咋樣做,這錢都要得過來。

而且林安安很肯定, 徐月英不會讓林常勝知道這事兒。有些事兒一旦妥協一次,這付出的成本增加了,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徐月英哪怕憋屈,她也隻能咬牙繼續拿。

林安安不知道自己如何這麼懂人性,但是她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好像腦子裡就知道一樣。也許這是主人格渴望做到,給她這個副人格激發出來的天賦?反正林安安目前為止,還沒發現自己這個觀念錯誤。

信寫完之後,第二天就讓林長喜拿去寄出去。

孫銀花道,“安安,這真有用?”

“放心吧,回頭你們就看到結果了。我經驗足呢,哪次開口沒要到?”

這可真是紮心了。這丫頭每次都要到,自己這個當娘的第一次開口就沒要到。隻要到一些舊東西。還差點傻乎乎的就滿足了。

但她還是嘴硬道,“其實這次也寄了不少東西來,還給我寄了一身衣服呢。”

林安安道,“這麼快寄過來,肯定是舊的。而且還是我爸她丈母娘穿的舊衣服。奶喲,你兒子可是首長喲,人家徐老太太住在你兒子家穿新衣,你撿人家不要的舊衣服,哎喲……雖然我那收音機也是舊的,可我拿去賣還能賣幾百呢,你這……嘖嘖……”

孫銀花:……

林安安歎氣,“這說明還是養閨女好,閨女能給媽買新衣服。咱老林家男人沒幾個孝順的。”

林安安說完,就騎著自己的自行車,美滋滋的去上學了。

林萍萍再次追了上去。

她現在每天都這麼追著林安安車子後,就盼著能夠有一天順利的坐上林安安的後座。

院子裡隻留下孫老太,又開始抹眼淚了。

彆人的舊衣服她不嫌棄,她這輩子就沒穿新衣服的命,一輩子都是穿破衣服,一層層的補丁。能穿舊衣服都算幸福了。閨女婆家那邊有舊衣服也拿回來給她穿過,她也高興。彆人家想要這樣的舊衣服還沒有呢。這年頭不光腚,能有件補丁少的衣服,那都要偷笑著當新衣服穿了。

可是……想到兒子賺那麼多錢,卻隻給自己那麼點錢。

丈母娘跟著他們一起生活,吃好穿好的,她這個親媽反而還穿人家舊衣服,這心裡咋想就膈應。

……

中午,林安安吃飯的時候,就問三叔林長喜。“信寄出去了吧。”

“寄出去了。”

林長喜說不出是啥心情,又氣二嫂不拿自己當回事,又慶幸兩老也沒被多重視。然後又想著二嫂其實沒把老林家全家人放心上,他心裡又不舒坦了。

林安安雖然不知道他心裡具體啥心情,但是也沒忘了刺他兩下,“好羨慕老徐家人啊,可以經常見到我爸,去軍區大院裡面和他們見面,吃飯。哎……我爸多少年沒回來了。三叔,你說我爸現在是和徐家那邊親戚更親,還是老家這邊親啊?”

林長喜就特彆鬱悶了。

雖然他也知道二哥沒回來的原因。經常幫著送報紙,聽領導們談話,他也知道這幾年邊境也不算太平,經常摩擦。這種時候,二哥作為部隊領導也不可能回來探親的。但是人家老徐家離得近,就不一樣了,可以找上門啊。

而且二嫂對她自己娘家親戚,態度肯定就不一樣吧。

這一點從自己媳婦身上也可以看出來。媳婦朱小蘭對他兄弟這邊也就面子情,可是對待娘家姐妹那是很親近的。小蘭不讓大嫂占一點便宜,但是願意將東西送給娘家的姊妹。

這麼一想,林長喜整個人又心裡怪怪的。他媳婦這樣,是不是對他也不是很重視?

林長喜想得比較多,吃飯就沒滋沒味。

林安安反而吃得快,吃完了之後就問,“三叔,我們公社有其他軍屬家庭嗎?”

“啊,你問這個乾啥?”林長喜反應過來,不解的問道。

林安安也沒瞞著他,就把自己想寫文章找題材的事兒說了。

林長喜覺得林安安閒著沒事兒乾。

文章是那麼好寫的?寫就寫了,還準備去找素材。浪費時間。

不過林長喜還是回答了,“肯定有啊,你爸被拉壯丁那會兒,可不止他一個被拉走,整個縣城一批一批的拉。離縣城近的公社可拉走不少。咱公社離著遠,可也有人去公社辦事。”

其實那會兒二哥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幸運,他們隊裡本來比較偏,離著縣城遠,拉也拉不到他。可誰正好去縣城換東西呢。那會兒公社也有同樣倒黴的人被拉走。除了被拉走的,也有一腔熱血,早早出門參軍的。這事兒也是解放之後才知道的。因為在此之前,家裡有誰參軍了,都不敢往外說的,怕被白狗子報複。

但是據他所知,全須全尾回來,還升官的隻有他二哥,更多的是沒回來,以及回來了也殘疾的。想到那些家庭的狀況,林長喜陡然又湧出了一些滿足的感覺,好歹,他家裡過得比很多人家強啊。

這也是這些年,他們基本不找二哥伸手的緣故。因為家裡日子和彆人比起來,真的好太多了。他們心裡覺得滿足,也就沒咋想伸手。討好二哥,更多的是為了下一代。

也隻是安安這丫頭鬨了這麼幾次,才讓他們看穿了許多事情。他們不伸手是一回事,可不舍得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對二哥才開始不滿了。

林安安不知道他內心想啥,隻找林長喜打聽軍屬家庭的情況。

林長喜作為郵遞員,常年在公社各個生產隊跑,那自然是都很了解了。比林安安自己去打聽都清楚。

其實林安安本來想親自上門去了解情況,然後征求彆人的同意再寫文章的。但是她想了一下,自己這文章不一定能起到效果,為了自己一篇文章,這樣貿然上門提起彆人的傷心事,就覺得不好。還不如直接問三叔,然後到時候用化名,自己改編一下,也就行了。故事本來就是需要進行加工才能刊登的。如果這篇文章幸運的可以刊登,那到時候再想其他的事兒。

“這有啥好說的,有過得還成的,有些過得不好的。每一家的境況都不一樣。”

“那簡單說說。”林長喜趁著中午也沒啥事兒,就和自己這難纏的侄女嘮嗑起來了。現在隻要林安安不搞事兒,他就謝天謝地了。

一個午休的時間,林安安就把這些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

心中已經開始琢磨著用哪些素材了。

下午放學後,林安安還在教室裡多琢磨了一會兒大綱。

因為太入迷了,倒是比平時晚放學了。

回去的時候,天都開始蒙蒙黑了。

馬上就要十月了,秋天來了,天是要黑得早,想到到時候還得冒著冬天的風雪上學,林安安渾身打了個寒顫。

一定要買一雙皮靴,皮手套。要是買不著,就找首都要。反正全家人開口了,不差她一個。嗯,在這之前,先考個第一名再說。

雖然孩子找爹媽要錢購買這些東西很正當,但是林安安還是想用成績告訴他們,咱這麼優秀,值得更好的。

林安安覺得林常勝同誌真的要偷笑。他啥也不管,春天灑下一顆種子,其他時間看也不用看,秋天收獲滿倉,不得偷笑?

林安安覺得自己野蠻生長得這麼優秀,那必須得到更多好東西。

就在林安安琢磨著該要哪些東西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聲音。像是罵人的聲音,還有哭聲。

林安安耳朵一豎,調轉車頭朝著聲音那邊去。待看到情況之後,她將車一推,衝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許濤幾人正圍著一個男生在動手呢,一隻腳還踩在人家腦袋上面放狠話,人還在得瑟呢,突然就被人一腳踹飛了。

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都挨了一腳。回頭一看,就看到林安安這個殺神了。

林安安滿臉憤怒,“挺能啊,還敢打架。你們這是乾啥?”

許濤幾人頓時臉色一變。咋是這個夜叉,這會兒不是應該已經走了嗎?完了完了……

然後想到啥,又理直氣壯起來,“這又不是學校,你管不著!”

林安安冷笑,“我隻管你們,我可不管校內校外。反正就專門盯著你們了。咋樣,不服氣?”

聽到林安安這猖狂的話,幾人頓時氣急,特彆是許濤,恨不得衝過去和林安安打一架。

“想打架是嗎,來吧,上次在學校我都沒下力氣,這次重新來一次。說著從自己書包裡面掏出了一根凳子腿。”她可每天都備著呢。身邊有一群小癟三,能不多做準備嗎?

許濤幾人頓時有些嚇到了。

林安安上次展現出來的武力值,那是真的厲害。他們當時真的就是還手都困難。

也奇了怪了,就沒見過這樣打架的路數。

被林安安武力值震懾得腦袋還有片刻的清醒的同時,他們又意識到了林安安的家庭。

她啥都有,她家裡條件好。她家裡人疼她。

意識到這一點,更是讓幾人不敢動手。他們平時欺負的,也是那些膽小怕事還沒人護著的人。但是林安安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們選擇呸了一口,直接走人。

林安安本來想追上去揍一頓的,但是想到後續的安排,她就沒追了。要把人送進去,可不能讓他們有訛人的機會。

這會兒就隻剩下林安安和那個男同學。

男同學臉上鼻青臉腫的,看到林安安的時候,他低著頭,也沒道謝,就準備走。

林安安上前問,“同學,他們這不是第一次欺負你吧。你為啥不找我,我之前在學校說過的,他們欺負人,都可以找我。”

男學生看了眼林安安,眼神特彆複雜。“謝謝你,你彆管我了。”

林安安問,“為啥啊,我之前也說過,這事兒我會管。你如果被欺負了,可以和我說。”

也許是林安安這熱心的眼神惹到了他了,他突然眼睛紅了,“你彆管我了!被打就被打了,反正也不會死。我欠學校的學費,要是許濤爸不讓我讀書了,我就沒書讀了!”

男學生說著擦了一把眼淚,“我想讀書。把初中念完。”

“我不是你,你有個首長爸爸撐腰,我沒有。我爸去當兵沒能回來,我不能讓我媽操心。”越說,眼淚越多,袖口剛剛沾染了灰塵,這會兒混著眼淚,讓整張臉更加狼狽了。

林安安看他,個頭比自己高,但是很瘦。他年紀看起來應該比自己大。讀書應該比林安安晚。

他爸也是當兵的。林安安從三叔給的那些信息裡面,找到了一個差不多符合的人。

孫回。

他爸比林常勝還早一年被拉走,聽三叔說,後來也是進了解放部隊。隻是沒能回來。

他家是烈士軍屬,可是當年犧牲的人家太多了。國家才建立十幾年,前些年也一直在忙活,根本不可能管到每家。

他跟著他媽一起生活,還要養老人,日子很困難。

他們家也是隊裡的外來戶,隊裡人也不是都欺負他們,但是總有那麼幾家欺軟怕硬的人家,看人家孤兒寡婦的就好欺負,總會在平日裡欺壓一下人。為了爭取自留地的位置,都能打一架。家裡沒有壯勞力的就要吃虧。

林安安想到了主人格的處境,感同身受。她真誠道,“我知道你有難處,我也知道你不想讓我管你。可是我還是得說,被欺負了就要學會反抗。不能任由著他們欺負。這事兒你不讓我管,我也會管,這些垃圾一天不處理,總有下一個人被欺負,沒完沒了。”

“而且就算沒有我爸,我也不讓他們欺負我。我會想辦法反抗。因為我從哪裡跌倒了,我就得從哪裡爬起來。我要是不打回去,不反抗。以後我長大了想起來也會覺得遺憾。”

“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樣的想法,畢竟咱們性格不一樣,我隻希望你不要被欺負了。就算不敢反抗,也要有大聲喊出來的勇氣。”

林安安真的很擔心這位同學也會被欺壓得像她一樣,衍生個什麼人格出來了。霸淩這種事兒造成的傷害並不隻是□□,還有精神。長期的被人欺壓,那種精神的折磨,也很嚴重。

見這個同學沒說話,林安安就去推車,“我送你回去吧。”

可能是太久沒被人這麼關心了,孫回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其實年紀不小了,十七歲了。再過兩年都能說親了。可他性格還是比較軟弱。

因為家裡沒啥親人,所以都可以欺負他們家,他從小就知道要忍氣吞聲,不能夠和人硬碰硬,因為壓根打不過人家。

彆人家有大人,有兄弟,他就隻有自己。他隻能忍著。

這次也是一樣,隻能忍著。

可能是他哭得太傷心了,林安安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彆扭的安慰他,“彆哭,咱得讓敵人哭。”

孫回哽咽道,“咋讓敵人哭,我打不過。他們還因為我爸是當兵的,所以才來打我的。”

林安安聽了這話,更氣了,“你和我說說,打你幾次了?這次我非得不讓他們好過!”

孫回道,“從上周開始,其實不止是我,還有其他人,家裡都有人當兵。因為你爸是軍人,他們打不了你,就打我們出氣。每天要麼放學的時候,要麼上學的時候,就逮著哪個就打哪個。”

林安安聽了,氣得咬牙。那群小畜生!

不過林安安不會認為這是自己的錯,這明明是那群小癟三太不是東西了。太猖狂了,無法無天了。簡直不是人。

“你等著,這事兒我來處理。以後不會讓他們欺負你。”

孫回已經哭完了,擦著眼淚,“你彆管了,真的。我不想鬨大了。我想讀書。”

哽咽了兩下,“我媽就想我能夠多認幾個字,說就算以後被拉壯丁了,也多點保命的本事。你爸當初能回來,肯定是因為多認了幾個字,要不然咋當乾部了呢?”

林安安道,“你放心,你讀書的事兒肯定沒問題的。我可以保證。”實在不行,她找林常勝,就不信林常勝不管這事兒。

“孫回同學,我知道你心裡的顧慮。但是這個事兒我管還是不管,你都要被打。所以我還是得管。這次不管,下次還有彆人被打。而且他們氣焰會越來越囂張,以後乾的事兒越來越壞。所以我這次一定要辦他們的。如果你顧慮讀書的事兒,這就不用擔心了,讀書肯定沒問題的。”

孫回沒吭聲。他畢竟沒有林安安到勇氣,也沒有林安安的見識。他從小生活在落後的村子裡,見到隊長都緊張,更何況是社長呢?許濤可是副社長兒子。

林安安繼續道,“我也知道你為啥忍。我過去和你一樣,被人欺負就憋著,忍著。可後來結果是啥?結果是我看到那些欺負我的人,我就害怕。我還躲著,藏著。就怕被他們看到,然後被欺負。不光是身體被人毆打,精神也被壓著。你現在是不是也很怕他們。”

孫回坐在後面沒吭聲,隻是點點頭。

林安安雖然沒看到,但是也能知道他的心情。因為主人格以前的經曆和他差不多。不敢反抗,任打任罵。

老實人心裡難道真就沒一點氣性?

林安安道,“你想想,今天不反抗,明天不反抗。以後這事兒過去了,你長大了,再回憶這事兒的時候,能不憋屈嗎?而且你忍了這次,以後再遇到彆的不公平的事兒,隻會繼續忍著。然後憋憋屈屈的過一輩子,你覺得這好受嗎?”

孫回又開始抹眼淚了。他確實是從小被欺負長大的。

林安安道,“所以啊,咱們要學會反抗。當然也不是硬碰硬。打不過咱就不打,咱學會借力。你要是信我,這次你就看著我咋整治他們的。如果我成功了,你以後也學著點,不要被人欺負了。”

“我知道你心裡還有些怨我,覺得我連累你了。”

孫回:……

“但是我和你說,我是不會認為這事兒怪我的,他們欺負我,難道我不該反抗?錯的不是我,錯的是那些小畜生。我們其實都是受害者。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對付他們。”

這話讓孫回羞愧得臉紅了,好在他臉上現在也看不出彆的顏色了。

他問道,“真的不會影響讀書嗎?”

“不會!這是新社會了!”林安安強調道。“你應該開眼看世界了,外面的世界是保護我們窮苦百姓的。誰敢欺負我們窮苦百姓,就是我們的敵人。”

她倒是也能了解孫回的處境。他們這農村地方,好些還停留著過去的思想,沒能徹底的改變。

孫回也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也沒人教過他反抗。

就和當初的主人格一樣,啥也不懂,隻知道忍著。因為除了忍著之外,真的不知道該咋辦了。就很迷茫和絕望。

後面的路程,孫回就一直沉默了,到了臨近孫回居住的大隊的位置,林安安才放下他。

林安安將他放下後,就讓他安心。啥事兒也彆想了,明天她就去把這事兒辦了,儘量不讓他摻和進來。“孫回,你爸爸是英雄,他保護了彆人,被他保護過的人也會保護你的。”

孫回沉默的看她一眼,轉身跑了。

林安安看他進隊了,就騎車離開了。

她回來得比平時晚了,但是老林家的人隻是看她一眼,也沒問。隻是等她進屋了,孫銀花才過來,“安安啊,趕緊打開收音機聽啊。”

“今天沒空。”林安安今天還真沒時間,她得辦彆的事兒呢。而且就算有空,也不能這麼聽話。在老林家生活,就得一身反骨。

孫銀花頓時不高興了,但是又欲言又止,不敢再多開口。歪著嘴就走了。

林安安坐在房間裡面,琢磨著明天該咋做。找老師告狀?

林安安否定了。學校頂多就是一頓教訓。

找公社?

又是和上次一樣道個歉了。萬一許副社長想包庇兒子,也許還要提前威逼利誘搞破壞。

林安安這次很生氣,想鬨大。校園霸淩是壞,有目的的欺負烈士子女,是壞上加壞!簡直畜生不如。需要社會的教育。

而且許濤他們還是在校外欺負人的。這就不是學校內部的事情了。

林既然如此,就要往大了鬨,讓任何人都不能搞大事化小那一套。

說乾就乾,林安安先是撕了幾張紙,然後每張紙寫一個字。最後找了一根木板,又去廚房弄了飯米粒兒黏上去。

做成了一個簡易的橫幅。

然後又開始寫字。

寫許濤他們平日裡的作風,寫他們如何欺負人,如何被包庇。寫他們如何有目的地挑著軍屬來欺負。

鬨是吧,大家就一起鬨吧。看誰鬨的場面大。

第二天林安安起了個大早,早飯都沒吃,把請假條給了剛起床的林萍萍,讓林萍萍幫自己請假。

“我心情不好,彆搞事兒,老老實實把請假條給老師就成。”

林萍萍:……

她特彆想大喊一聲,心情不好關我啥事兒?

但是不敢,隻能憋屈的同意了。心裡想著,都要考試了,安安還請假。就這還想考大學?做夢呢?

孫銀花倒是看著林安安的背影嘀咕,“這丫頭咋把以前的舊衣服穿起來了。”自從買了新衣服,以前那些破爛衣服,可沒再穿過的。

林安安沒管她咋想的,騎著車就離開了。

這會兒正是縣城上班的時間。街上人來人往的,各單位門口也是不停有人往裡走。

林安安到了縣政府門口,就把寫的舉報信往門口的大樹上面一貼,然後舉著木板橫幅站在大門一側。

木板上貼著的幾個大字就很顯眼的面向大街上。

字很大,很快就吸引人了。

有人路過就停下來看一眼,看完之後,臉色一變。

林安安也開始吆喝起來,“軍屬子女被欺淩,誰能主持公道?”

很快,縣政府門口圍了更多人。

這年頭極少能看什麼熱鬨,一有點動靜,對於人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特彆是林安安橫幅上的內容,和喊出的話那更是挑動人的心尖尖。引發人心深處的沸點。

建國才十幾年,往日的戰爭還停留在很多人的腦海中。加上這幾年也一直有一些動靜,所以軍人是很被人尊敬的。

和他們扯上關係的事兒,那自然就吸引人。

很快,這事兒就引發了正義之士的關注,“小姑娘,這事兒是真的嗎?”

林安安道,“千真萬確,我自己親身經曆,後來也是親眼看到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因為有人包庇,誰也管不了!屢教不改,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縣城求助。”

林安安這話,瞬間讓圍觀的人氣憤不已。

縣政府門口很快就熱鬨起來。

這事兒終於驚動了裡面的人,立馬有人出來了解情況,搞清楚之後,趕緊跑進去報信。

縣長秘書小崔擦著額頭的汗水,想讓人處理,又擔心引發更大的混亂。

畢竟人家都說求告無門了,這要是直接把人趕走,豈不是真的應了這句話?

他趕緊擦著汗,去和自己領導彙報。

“什麼情況,大門口那邊怎麼鬨哄哄的?”嚴縣長正在看早上的報紙,了解最新的情況,就聽到混亂的聲音,正好秘書進來了,他就問了一句。

小崔儘量鎮定,“縣長,外面出了情況。”他趕緊把外面的事兒詳細的和領導說了。

聽到這情況,嚴縣長一把站起來,“怎麼不早點彙報?”

然後趕緊起身走了出去。

他心裡可清楚,這事兒真的傳開了,影響是多大。

當然了,這種事情嚴縣長也是第一次遇到。

因為建國以來,還真的就沒遇著這種跑門口來喊冤的。一般有啥事兒,下面大隊就解決了,實在不行還有公社。縣城單位也有專門的工會解決工人問題,誰會跑縣政府大門口來鬨?

這都啥年頭了?那小姑娘不會是胡鬨吧。不會是小娃娃之間鬨著玩打架,就跑來告狀吧。真要是這麼回事,那他可要好好教育這孩子。

意識到這個事情的影響,雖然外面是個小女娃,嚴縣長也親自去了。

這會兒外面的人已經知道了情況了。

原來下面公社有個副社長的兒子仗著自己老子有本事,糾集了幾個混賬東西一起橫行霸道,天天欺負人,現在還專門挑軍人家屬欺負了。尤其喜歡欺負沒人撐腰的烈士子女。

這事兒可真是挑動了大家的憤怒點。

等嚴縣長出來的時候,就有人幫著林安安喊話了。希望縣領導能管管這事兒,不能讓英雄流血還流淚。

嚴縣長看到外面的情況,就知道這事兒不能私下裡處理。要不然就算隻是孩子們之間小打小鬨,回頭也要被人誤解。還不如現場問清楚了,回頭大家自有判斷。乾脆就當著大家的面問林安安,“小同誌,我是縣裡的縣長。你這個問題我們很重視,你詳細說說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林安安沒急著說明情況,隻是問道,“副社長的兒子,你們管得了嗎?”

這話問得嚴縣長心裡一抖,這聽著咋像舊社會的問題呢?“當然能管!”

“真的欺淩人了,可以送少管所嗎?”林安安問,“還是僅僅道個歉,讓人白白的被打了?因為如果讓他們逍遙法外,我實在是怕他們後續報複我。”

嚴縣長嚴肅道,“那得看具體情況了。”

林安安道,“紅安公社副社長兒子許濤,我不知道他從多少歲開始欺負人,但是進了中學開始,就是整個公社中學學生心中的噩夢,天天在學校裡逮著人欺負。我爸在外面當兵,老家沒人管我,他和我一個班,見我就打。快兩年了,我忍了又忍。上次我反抗了一次,告去了公社,公社領導就讓他道了個歉完事兒。可是現在他變本加厲了,他開始挑著軍屬打了,還挑著沒人管的烈士子弟打,因為他們的爸爸不可能回來給他們討回公道了!我親眼看到他們幾個人圍著一個人拳打腳踢,腳踩著那同學的腦袋上面。等我把那同學救出來的時候,那同學都不敢告狀,他說如果告狀就沒法讀書了,因為打人的是副社長的兒子。”

“真是無法無天了!”人群中有人氣憤大喊!

“公社竟然沒人管?也太猖狂了!”

“這事兒得管啊!沒人管,咱就去舉報!”

嚴縣長滿臉嚴肅,他也沒想到是這個情況。這要是孩子之間的打鬨,那還沒什麼,但是這種專門挑著打的行為就過分了,而且還拿出了自己當乾部的爸當靠山……這影響簡直惡劣。性質太惡劣了。這要是鬨出去,動靜隻怕不小。

不過嚴縣長還是很嚴謹,“小姑娘,你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公社中學隨時接受調查,那同學被打的臉現在還沒消腫呢。身上都還有傷呢。不過他應該不敢說話怕被報複。所以到時候希望你們能保障他們的安全。最起碼能讀完書。”

林安安越是這麼說,圍觀的人越是憤怒。都這個地步了?連安全都無法保證了?連書都沒法讀了?

嚴縣長立馬表態,“這情況如果真實,我倒是看看還要怎麼報複!你放心,我現在立馬就過去一趟。”

然後招呼其他人,“大家都去上班吧,這事情到時候會進行通報的,都散了吧。不過在調查清楚之前,希望大家不要亂傳。我們還是要嚴謹。不放過一個惡人,也不能隨便冤枉人。”

看熱鬨的人這才散去,隻是很多人還在義憤填膺的議論。

有些事兒就是這樣,如果平時身邊有誰被欺負了,可能大家也沒這麼生氣。但是一件事情如果成為公眾事件,你一言我一語的,那麼情緒就會被帶動起來了。也敢發聲了。

待人走了之後,嚴縣長就請林安安進政府大院裡面去等著,安排好了之後就帶她去公社了解情況。

不過他還是和林安安道,“小同誌啊,這事情你該寫信給我的。你看外面現在都在議論這事兒。這影響多不好?你寫信給我,我也會管的。”

林安安道,“我怕了啊,我上次直接鬨公社去了,也沒啥大用啊。人家隻道個歉,回頭還專門欺負軍屬。我心裡就害怕,怕你們和公社一樣不管,回頭人家又要報複其他軍屬。我一害怕,我就隻能求廣大的人民群眾的幫助了。”

嚴縣長:……

下面公社到底在乾啥?

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

嚴縣長很生氣,加上這次事情都傳開了,要是不早點搞清楚情況,處理好並且進行通報,回頭還不知道要被傳成啥樣呢。

所以他安排車,親自跑一趟。林安安也終於坐上了吉普車,她的自行車則是放車上了。

林縣長這才發現這穿著極其樸素的小姑娘,竟然還有自行車?

“你這……”

“我爸買的。我上工摔受傷了,沒法乾體力活,我爸給我買了代步的。”

嚴縣長可知道,這能買得起自行車的可不是一般家庭。特彆是現在農村重男輕女很嚴重,更不會花錢給女孩子買車了。

想到她也是軍屬,嚴縣長就問了一句,“你爸叫什麼名字。”

林安安道,“林常勝。”

嚴縣長腦子裡轉了一圈,很快就想起這麼個人來了,然後心裡又是一咯噔。他倒不是怕了林常勝,畢竟大家各管各的,都不礙著誰。

隻是想到,一個部隊領導的閨女在家裡都能被人欺負,這說明情況不簡單。

這要是真的,那這公社亂到啥程度了?

這個上午對於公社來說很普通。大家都照常上班,乾著平常的工作。

領導們早上還開了個早會,準備為即將到來的秋收事業做好準備工作。

每年秋收都是最忙的時候。

特彆是怕秋收之前趕上一場雨,搶收不及時,那可要浪費很多糧食的。秋收結束之後,也要趕緊的把公糧交上去。這樣才能完成上級規定的任務。

一輛吉普車經過了公社門前的大路,引起了關注。

“是哪個領導來了?”

邱社長好奇的看了眼,然後猜測。

“領導來了,咋不來公社,難道是為了私人事情?”他心裡嘀咕著,但是也沒管。萬一是為了私人事情,那自己豈不是多管閒事。

這會兒嚴縣長帶著林安安直奔學校。

謹慎考慮,嚴縣長還是想先弄清楚情況再說,總不能彆人說啥,他就直接去質問公社的人,那樣太不負責任了。也會打擊大家的自尊心。所以得弄清楚。

嚴縣長直接找了吳校長。

吳校長看到嚴縣長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是出了啥大事兒呢。這沒聽到通知說領導要來考察啊。

嚴縣長道,“我是聽到林安安同學反饋,特地過來了解一些情況的。吳同誌,請你把那個許濤的情況如實的彙報一遍,希望不要有任何隱瞞,縣裡對這個事情很嚴肅的。”

吳校長心裡一跳,這是鬨去縣裡了?

他看向林安安,著實是沒想到這麼突然。上次的事情不是解決了嘛?

但是他還是如實的將許濤在學校的情況說了一些,然後又把黃老師叫過來了。黃老師也覺得突然,他還納悶林安安咋突然請假呢,現在才知道是去縣裡找縣長了。不過這會兒也不好多問啥,隻能如實反饋情況。

嚴縣長越聽越生氣,如果在平時,他聽到這事兒也就是一群孩子打架鬨事的事兒,不算大事兒。放學校批評教育就完事了。

但是這事情現在被林安安一鬨,成了乾部子弟欺壓軍屬和烈士家屬的事情了。這個性質就不一樣了。“這事情你們早該教育的,怎麼鬨成這樣了?”

吳校長和黃老師也是滿臉苦澀。他們確實是學校的,但是對於學生的管教確實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利。隻能口頭批評,打打手板心,然後通知家長。但是家長也不管的時候,那還真是沒法兒。

吳校長解釋道,“這個情況我們也批評教育了,也和家長反饋了。最近確實也沒在學校看到他們打架。”

林安安道,“校長,他們確實沒在學校打架了,現在開始在校外打了,還打得更凶了。而且還專挑軍人的孩子打。”

吳校長和黃老師臉色都變了。他們還真不知道這個情況。

還以為這些人真的上次被林安安教訓老實了。

“真是屢教不改啊!”黃老師氣憤不已。

吳校長心情也是不好。

上次都那樣管教了,竟然還敢鬨事,這些人真是沒救了。

嚴縣長了解了情況了,又去看了孫回。

孫回臉上昨天被打了,今天臉還是腫著的,看著特彆可憐。

嚴縣長還特意看了他身上,都是被打的痕跡。那些人沒輕沒重的,你一拳我一腳,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

孫回有些緊張,但是看到林安安了。知道這是林安安在幫他討回公道。他心裡又有點兒安心。甚至有點期待,真的能管嗎?

林安安在邊上道,“縣長伯伯,這個事兒可不可以讓他少摻和。儘量降低被打的這些人的存在感。回頭讓那群壞蛋知道是我多管事兒就成了。”

林安安雖然不讚同這樣忍氣吞聲,但是因為有主人格的經曆,她很理解這些人的心情。

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站出來的。不應該強迫他們。而且她管這事兒也不單是為了這個人,她就是看不慣許濤他們的行為。她願意一個人承擔這件事情。

聽到林安安的話,孫回眼淚出來了。他想到昨天回去,他媽抱著他哭。

心裡特彆難受。

他想反抗,也想保護他媽。保護這個家。

“如果,如果我說明情況了,真的不會被報複嗎?能……繼續讀書嗎?”他磕磕巴巴的問。

嚴縣長這會兒都動容了,他保證道,“當然能。我保證,誰要是敢再找你麻煩,我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孫回眼淚止不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