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當她意識到自己是被綁著的時候，她驚呆了。

明明自己上一刻好像還蹲在籠子外面，逗被關在裡面的一隻小貓玩, 下一刻好像就突然失了重，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真是豈有此理！

到底是什麼人, 這樣膽大包天, 敢在真君和娘親眼皮子底下做這樣的事？

雙手被繩索縛在身後，她惱怒萬分，一氣之下直接用力一掙——居然被她掙斷了。

般般：“……”

呃，好像也沒她想的那麼可怕。

她揉了揉手腕, 爬起來。四周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清，但般般卻感覺腳下的地一直在顛簸, 很像是待在馬車裡, 而馬車正在趕路。

她往腰間摸了摸，面色一變——糟了，身上這件新衣服沒有掛乾坤袋的地方, 她把乾坤袋給娘親了, 現在什麼法寶也沒有。

她沒有辦法, 攤開掌心，召出一團狐火。

不照不知道，一照嚇一跳，她果然是被關在了一個類似車廂的地方, 而車廂裡，還橫七豎八躺著一些女子，大多數都是十幾歲的妙齡少女，年紀稍微大一點的, 也頂多二十來歲。

般般數了數，這裡頭得有十個人。

“喂，喂，醒一醒。”她推了推身邊的少女。

少女沒有反應。般般又試了其他幾個，也都像睡死了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

般般摸了摸下巴。

這車廂裡沒有妖氣，那看來乾壞事的不是妖，而是凡人。既然是凡人，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她一腳踹在了車壁上。

車廂猛地一震，馬車速度驟然放緩，很快便停了下來。般般貼著車壁，聽見外面有兩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說：“你確定裡面有動靜？”

另一個說：“真的有，你快打開看看。”

“怎麼可能呢，那藥效好得很，睡上一夜應該都不成問題啊。”

“總之先打開看看，沒有出事是最好。”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車廂隔板被打開了。

一個男人舉著火折子，探頭：“都好好地待著呢，啥事也沒有啊，你聽錯——”

咚！

般般閃了出來，一腳踢在那男人的下巴上。

男人嗷的一聲慘叫，手裡的火折子也翻了，燙得他又嗷了一聲。

旁邊另一個男人看傻了。

般般叉著腰，站在車門處，氣勢洶洶道：“說，你們兩個是乾什麼的？為什麼抓我？”

“愣著乾嘛？還不快把她綁起來！”倒在地上的男人捂著下巴大怒指揮。

也許是看她小小一個人，隻當她方才是占了埋伏的便宜，另一個男人猛地撲了上來，就要把她摁住。

般般縱身一躍，騎在了那男人的脖子上，左右邦邦兩拳，惡狠狠地說：“以為我好欺負是吧！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誰！”

男人被打得暈頭轉向，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般般跳了下來，一腳踩住那個剛爬起來的點火折子的男人的胸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不想死的話，還不快老實交代！”

男人被她踩在腳下，掙紮了兩下發現掙紮不動，不由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看向般般：“你、你是什麼人？”

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小姑娘？

般般咧嘴，獰笑一聲，突然彎下腰，朝他哈了口氣。

“啊啊啊啊妖怪！”男人看著近在咫尺的狐狸腦袋，瘋了一樣地哭叫起來。

般般直起身子，滿意地碾了碾他的胸口：“還不快說！”

“說說說，說說說！求狐仙奶奶饒小的一命！”男人雙手合十，不停地向般般告罪。

原來，他們二人乃是此地的普通百姓，平日裡隻在鬼市賣點來曆不明的貨物賺錢，但有一天碰到了個外鄉人，說是想與他們做點大生意，可以給他們更多的利潤。這生意就是對方需要年輕鮮嫩的女孩，年紀越小越好，這二人替他物色，把人賣給外鄉人就行。

因為灌江口平日裡治安還不錯，若是青天白日少了人，可能會引起不小的動靜，但鬼市這種地方，本就是律法之外的存在，丟個人也隻能自認倒黴。鬼市裡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有很多日用雜貨賣，隻是因為種種原因，賣得比正規集市便宜，所以也經常有膽子大的女子會冒著風險來采買，給家中省錢。

“我們還有個兄弟，從外地富戶人家裡偷了隻白貓出來，放在鬼市裡，就是為了吸引路過的年輕女孩。而那攤位下面其實有個地道，一旦有女孩停下來觀看，我們就會趁機捂暈她，把她推進地道裡，轉運到外面。”男人戰戰兢兢地說。

般般明白了，原來她就是在逗弄那白貓的時候，被人趁機捂暈的！

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好歹是個六百歲的狐狸精，居然就這麼被放倒了！可惡可惡！

“你們哪來的迷藥？又是怎麼挖的地道？”般般質問，“你們幾個這麼舍得下本錢，為了拐幾個女子，還要專門挖地道？”

男人道：“這，這，說實話，狐仙奶奶，這方法都是那個外鄉人出的，迷藥是他給的，地道也是他說幫我們挖好了的，隻要我們照做就是。”

般般：“他都幫你們做成這樣了，他乾嘛不自己來？”

“那我們也不知道。”兩個男人面面相覷，“我們隻想著能賺錢，也沒有問那麼多。”

般般冷笑一聲：“那你們現在是去乾嘛？”

“今天是我們約定的日子，那人讓我們到城外交貨。”男人囁嚅，“馬上就到了。”

般般皺眉，看了看車廂裡還昏迷不醒的凡人女子們，哐哐兩腳把男人們踹了出去，厲聲道：“還不快去趕車！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句話也不許多說，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小的們這就去為奶奶駕車。”男人們狼狽地爬起來，唯恐慢一點又要挨揍。

般般關上車門，把繩索隨便往自己手上綁了綁。

車又行了約莫一刻鐘，停下。

“大哥，大哥，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一個男人道。

一個陌生的沙啞又尖銳的聲音響起：“有多少個？”

“給大哥湊了個整，不多不少，剛好十個。”

“嗯，開門，我來瞧瞧。”

車門打開，般般縮在角落裡偷偷眯了一眼，隻見是個油頭粉面的男人，舉著火把，審視地打量著這裡面的人。眼看他看了過來，般般又馬上閉上了眼睛。

“怎麼年紀都這麼大？”對方不滿道，“我等了這麼多天，就這麼一個小女孩？”

“大哥，你當初說的是年紀越小越好，但是小孩兒他們不上鬼市啊，這麼多天也才來這麼一個……”男人賠笑，“而且大哥，既然是要賣掉她們，年齡太小，什麼都不會，其實也不好賣，十幾歲的才正好呢……”

“去去去！”對方惱怒地一揮袖。

他勉強挑揀了半天，才選了幾個出來：“這幾個留下，其他的你們自己處理掉。”

“啊？大哥，什麼叫我們自己處理？”

“就是我不要了！”對方很嫌棄，“那幾個年齡也太大了一些，你們自己看著辦。賣掉還是殺掉還是怎麼樣，隨便你們。”

“好，好吧……”

般般感覺一隻光溜無比的手在她臉上捏了捏。

“還是這個最好。”那人道，“以後按這個品相的給我找。”

兩個男人默默對視一眼，在心裡給大哥點了根蠟燭。

鼻尖傳來一股淡淡的水腥氣，般般心想這人難不成剛從河裡出來，怎麼一股味道。但很快她又分辨出除了水腥氣的另一種味道——妖氣！

她猛地睜眼，一拳捶上面前人的腦袋：“呔！什麼小毛妖怪，也敢打你姑奶奶的主意！”

那人痛呼一聲，倒退幾步，愕然看向般般。但很快他也聞到了般般身上的妖氣，不由大怒：“何方小妖，在此戲弄你爺爺！”

般般看此人也不過就百來年道行，一聲怒吼，十指成爪，露出滿口獠牙，朝他撲了過去。

車廂裡哐哐哐打成一片，連車頂和車壁都掀飛了，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抬腳就跑。

跑了不過幾丈，就被人擋住了去路。

幽暗月夜下，一名美貌女子立在他們面前，夜風吹起她的裙裾，更襯得她不似凡間來客。

然後她伸出手，乾脆利落地擰斷了他們的脖子。

兩個男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什麼醃臢東西，也配碰我的女兒。”妲己冷笑。

楊戩看向不遠處還在纏鬥的二人：“是隻鯰魚妖。”

他們發現般般消失的第一時間，就已鎖定了那賣貓的攤販。

那攤販被妲己掐住了脖子，不敢不招，什麼都交代了。妲己也不顧鬼市裡一片嘩然，當場就把他殺了。

從頭至尾，楊戩也沒有阻止她。

楊戩和妲己跟在馬車後一路隨行，卻都沒有打草驚蛇，就是想看看幕後到底是什麼人，再把般般救出來。

沒想到般般比他們預想得還爭氣點，居然提前醒了。

他們默默觀戰了一會兒，妲己點評道：“忘了把乾坤袋給她了，赤手空拳地打，還是有些吃力。”

楊戩：“但是馬上要贏了。”

一隻百來年道行的小魚妖而已，要是再打不過，也太說不過去了。

一大團狐火在黑夜裡炸裂，鯰魚妖被灼得鬼哭狼嚎：“彆燒了彆燒了！我認輸！快收手吧姑奶奶！”

般般哈哈大笑，飛起一腳把他踹進地裡，直接把他人形都踹沒了一半，露出個魚頭呼哧呼哧地喘氣。

般般揪起他的鯰魚須，用力一拉，又嘣一聲彈回他的臉上，痛得鯰魚妖齜牙咧嘴。

“快說，你是誰？要這麼多凡人女孩乾什麼用？”

“哎喲姑奶奶，小的名叫奔波兒灞，不是小的要抓這些女孩用，是小的主人要用。小的主人乃是亂石山碧波潭萬聖龍王之女，萬聖公主是也。她前幾年與駙馬一起盜取了祭賽國的寶塔舍利，滋養身體，後來又不滿足，便讓小的出來抓點幼女回去吃，在舍利的滋養下可以更好地增長修為。”鯰魚妖愁眉苦臉道。

“什麼地方，聽都沒聽說過。”般般皺眉。

“姑奶奶當然沒聽說過，碧波潭離這兒遠了去了，之所以來到灌江口，一是因為附近的幼女已經吃了不少，不能再吃了；二是我家駙馬說，得找些離神仙封地近的地方，那裡的凡人常年受清氣滋養，比其他地方的凡人更鮮嫩一些。”鯰魚妖唯唯諾諾，“所以，所以……”

般般：“……你們膽子是真大啊。”

居然敢在楊戩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

“也、也沒那麼大。”鯰魚妖弱弱道，“就是怕妖氣被真君發現，所以我才自己不進城，讓那些凡人幫忙的。凡人之間再怎麼出事，那也是凡人的事情，真君想來也不會插手的。”

“是嗎？”楊戩冷冷開口，從重重樹影中走了出來，“若是本君偏要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