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的眼神如刀尖上跳躍的寒芒,緩緩掃過阮黎的臉,帶著令人無法忽略的審視。
乾、乾嘛要這樣看他呀,還不說話……
午後的書房陽光正好,落地窗外的植被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鎏金,浮動的光影下,連空氣中飄著的細微灰粒都清晰可見。
作為貓科動物,阮黎的視力很好,從遠處綠葉上停留的藍色蝴蝶,到近在咫尺的英俊五官,明晰淩厲的下頜線條……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長長的睫羽像是蝴蝶的翅膀,被寒風席卷而過,隻能在原地無力地顫抖,阮黎的視線無處安放,將眼睛閉上又顯得太過奇怪。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心虛,莫名地不敢與傅朝對視,偏過頭就像是給自己壯膽似的喊道:“傅老師導演說馬上就要單人采訪了讓我來找你現在我們快點過去吧!”
這麼長的句子說下來他都不敢停頓,差點一口氣憋過去。
氣氛有一瞬的凝滯,隨後,這處角落裡的陰影似是又濃重了幾分。
感到男人的氣息越來越近,他心中那股被凶猛獸類盯上般的不祥預感越來越強,後背泛起陣陣涼意。
看似在壁咚,實際上他的貓貓頭都快要保不住了……上午的事就讓傅朝這麼煩躁嗎?
物理殺人犯法,精神殺貓也犯法啊!
阮黎受不了了,主動將腦袋轉了回來,抬頭。
傅朝落在青年身上的目光有停滯了一瞬。
漂亮的青年抬起臉,眼神依舊帶著,些慌亂,但卻很堅定地凝視著他,一隻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
傅朝:“……”
貓科動物專門用來示好的動作做完之後,效果似乎相當顯著,阮黎明顯感覺到角落裡的氣氛不一樣了。
看在他都眨眼了的份上,傅朝能不能彆做這麼奇怪的事情了……
阮黎隻在心裡祈禱了不到半秒,環繞在周身的壓迫感極強的冷冽氣息果然退開了些許。
傅朝直起身,語氣沉冷,“不要做多餘的事。”
阮黎:“?”
多餘的事?哪樣多餘?因為要單人采訪了所以過來找他多餘?
青年面上的疑惑太過明顯,還理直氣壯的,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特意跟來,又亂對彆的男人眨眼有什麼不好。
“算了。”傅朝微一停頓,止住了這個話題,又道,“拍攝的這一個月,我希望你能離我……”
阮黎恍然大悟,立刻接話道:“我懂了!”
他還以為多大事兒呢,沒想到傅朝是要說這個啊。
還把他堵在樓梯下面的小角落,搞得跟要殺貓一樣。
就算傅朝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往傅朝身邊湊的。
“您放心,我都明白的,”阮黎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又恢複了鹹魚模樣,“這一個月我肯定離您遠遠的,拍完我們就是陌生人!對了,傅老師,上午真的隻是意外!”
總算能將事情解釋清楚,解除誤會,阮黎一身輕鬆,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從傅朝身邊離開。
要不是男人還站在他身前,將路堵得嚴嚴實實,他早就溜了。
“……你明白就好。”
周遭的鬱沉之感緩和了不少,傅朝看著急切的青年,眸中閃過些許疑惑之色,又很快被他壓下。
男人沒有半點繼續停留的意思,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這片小小的空間。
怦怦亂跳的心臟終於恢複了原有的頻率,阮黎靠著牆壁,長長地舒了口氣。
終於走了。
原地緩了一會兒,他才從樓梯下鑽出來。
書房的門已經被傅朝關上了,這意思是不想讓他和自己一前一後從書房裡出來,免得被其他人誤會?
雖然已經被誤會得夠多了,但還是要減少被誤會的可能性……?
正好這裡沒人,彭成說要準備單人采訪了,但也不會這麼快開始。
阮黎窩進區寬大的沙發裡,給遠在國外的父母打了個電話。
“喂?媽媽,你們忙完了嗎,怎麼有空打電話過來?工作暫時結束了,你們要回國了?嗯,之前有事兒,在直播呢……”
阮黎還以為父母的電話打過來是有什麼急事,沒想到是他們手頭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準備回國休假一段時間。
他打的是媽媽的電話,不過父母這會兒正在一起整理行李,索性按下免提,一起跟他說話了。
“唔,是戀綜,就是談戀愛的那種綜藝啦……沒有!我沒有想要談戀愛的意思!好啦,其他的等你們回來再說吧,我現在也不方便打太久的電話,一會兒還有個單人采訪……”
書房的大門在阮黎不知道的時候被悄然打開了一條小縫。
門外的男人似是沒有想到阮黎正在跟家人打電話,推著門的手一頓。
青年乖巧的語調從門縫中傳來,比之前他聽過的語氣更加柔軟,就像甜滋滋軟乎乎的棉花糖。
他在門外等了片刻,等通話結束,才抬手在門上敲了敲。
幾乎是下一刻,書房裡就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從沙發上起身,蓬鬆的毛衣摩擦過絲絨質地的抱枕,厚實的地毯吞沒了輕巧而急切的腳步聲。
“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出來!”
阮黎還以為是自己耽誤得太久,工作人員過來催促了,電話一掛也沒反應過來其實節目組根本不知道他之前和傅朝在書房裡,衝過去就一把拉開了門。
差點和站在門外的傅朝撞上。
眼看著鼻尖離男人的胸膛就差十厘米,阮黎嚇了一跳,極限後退,啪嘰貼到了門板上。
避讓的動作太快也太猛,沒撞到傅朝身上但撞到了凸出的門把手,疼得他眼眶一紅。
工傷!這肯定是工傷——!
有彆人在場,還是最不想遇到的傅朝,阮黎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揉揉屁股。
真的好疼啊。
青年的眼中迅速彌漫起了一層水霧,眼尾泛著紅,“傅老師,怎麼是您?”
這話聽著很是委屈,還不僅是委屈。
如果傅朝沒有聽錯的話,還帶了點兒嫌棄。
“……”傅朝的目光在阮黎身後停留了片刻,接著後退一步,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采訪換地方了,在花園裡。”
能解釋一句對傅朝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他不欲多說,知會了阮黎就再次轉身離開。
換了地方?
阮黎一愣。
所以,傅朝是特意回來告訴他的?
難道傅朝隻是看著脾氣差,其實是個好人?
-
阮黎揉著屁股離開與書房相連的走廊時,客廳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想走快些,早點和其他嘉賓集合,可受傷的地方不允許他邁太大的步子,隻能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挪過去。
等到了花園,阮黎才發現,原來節目組並不是在花園裡對他們采訪的,而是在花園角落的一間漂亮的玻璃房裡。
“據說是請了國外知名設計師特意設計的溫室花房,好看吧?”祁朔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對阮黎說道,“現在花房裡還種著許多珍貴的品種,房主也不怕我們拍攝的時候會出意外。”
聞樂遙拿著兩瓶水走過來,對祁朔翻了個白眼:“你少烏鴉嘴,哪有這麼多意外。”
說完他才發現水不夠分。
阮黎之前不在,聞樂遙和祁朔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來,水隻拿了兩瓶,他乾脆把自己的水遞給阮黎,打算再去拿一瓶。
“不了不了,你喝吧,我現在不渴。”阮黎擺擺手。
屁股被撞得還疼著呢,他什麼都不想做,隻想快點分好房間回去趴一會兒。
三人聊了幾句,正四處找人的彭成終於看到了阮黎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向這邊小跑過來。
“阮老師您可算來了!快快快,趕緊進去吧,到你單采了。”
“誒?這麼快?”阮黎還以為要等先到的嘉賓采訪結束才輪到他,被彭成急呼呼的語氣一催還有點懵。
礙於後面的傷,阮黎知道彭成急,但怎麼也沒辦法走快。
彭成還以為他又鹹魚病發作,心裡暗暗吐槽采訪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可目送阮黎走向花房時,總覺得那背影越看越不對勁。
彭成撓了撓頭。
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啊……怎麼了這是?難道之前在哪兒摔著了?
說句不太好聽,要是以前的阮黎摔了也就摔了,他頂多禮貌地問上兩句,但現在阮黎和傅朝的CP那麼火,要被粉絲發現阮黎在錄製的時候受傷了,那還不得把他們節目組衝了。
彭成連忙追上去,“阮老師,哪兒不舒服啊?腿傷著了?”
阮黎:“……”
正好站在花房外面的傅朝:“……”
兩人的臉色同時變得有些古怪。
瞬間掠過的表情沒有逃過彭成的眼睛。
彭成執導過許多綜藝,在拍攝現場待久了,早就練就了一雙比狗仔還要犀利的眼睛。
噢噢噢——原來如此!
他眼神隱晦地在傅朝和阮黎身上轉了轉。
嘖,年輕人就是野。
看來接下來的一個月,安裝在彆墅各處的鏡頭會錄到不少好東西啊~
…
特意布置了一番的玻璃房裡花團錦簇,布藝單人沙發擺在鮮花環繞之中,補光燈和攝像機早已準備就緒。
單人采訪的主持人是一個阮黎沒有見過的女性工作人員,熱情地引著他在沙發上坐下。
不知道是這個單人沙發的坐墊不夠柔軟,還是在書房門口時被門把手懟得太狠了,阮黎一坐下就感覺屁股更痛了,深呼吸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忍下想要跳起來跟工作人員說站著采訪的衝動。
他的表情變化得太過明顯,工作人員見了,先是不解,繼而就反應了過來,吃驚地抬手捂住嘴,壓下喉中的尖叫。
作為傅朝和阮黎的CP粉,她好不容易搶到采訪阮黎的機會,沒想到台本上的問題都還沒開始問,就快被飯砸暈了,香得她滿臉通紅。
工作人員按捺著激動,趁著鏡頭還沒開始錄製,悄摸湊到阮黎身前小聲道:“阮老師,那個,咳……注意身體啊。”
說完,她又擔心道,“傅老師也真是的,明知道還有采訪,也太過分了吧。”
阮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