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一單元(完)(1 / 1)

滿江月的意外事故也不算特彆麻煩,畢竟對方違約在先,違反了合同條例,作為占據製高點的一方,裴君澤的態度自然是強勢的。

首先,違約金肯定是沒得跑了,這個沒什麼值得考慮的,那件事裡唯一讓裴君澤覺得有點麻煩的是這件事的後續事宜。

一個不好影響到就是整個牌子。

最後為了不影響滿江月的牌子,裴君澤在思考再三後,決定出雙倍的錢把之前售出的節日禮盒收回,並給予一定的補償。

事情很圓滿地解決了。

*

在這事發生後,裴君澤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挨個挨個去各個門店查看情況,鶴城本地的店畢竟在眼皮子底下,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在去外地分店前,裴君澤並沒抱多大的希望,到了以後才發現竟然很不錯。不僅店外店內井井有條,連面對上次的意外,這家分店反應反而是最快的。

“我猜到您可能會這樣處理,所以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小程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服務員了,作為店長的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低垂眼簾站在辦公桌前彙報著店裡的情況。

裴君澤翻看著手裡的賬目:

“恩,很好。”

被這麼誇了一句後,程豐緊緊繃著的背放鬆了一點,他知道裴老板可能會來檢查,所以店裡的衛生都是加急打掃過的,尤其辦公室。

裴君澤:“聽說你參加了成人自考?”

程豐:“恩,是的,不過我都是在工作之外的時間複習,並不會耽誤工作。”

裴君澤:“這個倒沒事,我看你打算考鶴大?”

程豐:“是的,我知道我有點不自量力,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一個店長是不是足夠用心,有沒有儘責,不是靠嘴說的,從店裡的賬單就能看出來。程豐列的賬目清晰明了,一看就知道很負責。

“挺好的,也沒說不能考嘛。”裴君澤沉思了幾秒,“這樣,等你出成績了,你要是考上了,我出資供你上大學…”

程豐連忙拒絕:“怎麼能這麼麻煩您呢,我自己有攢錢的……”

他那時已經沒有幾年前那麼缺錢了。滿江月的員工待遇好,店長待遇當然也差不了,這些收益都是從裴君澤自己的那部分錢裡出的。

裴君澤卻沒繼續聽下去:

“好,就這樣吧。”

*

裴君澤離開了,

留下的程豐看了他的背影很久很久。

他認識裴君澤時,不過是個剛從老家輟學的小混混,第一次來大城市,第一次看高樓大廈,窘迫得連下一頓飯在哪都不知道。

那天招聘啟事就打算去碰碰運氣的。他當時沒想在那家新店裡乾多久的,想著乾一個月就跑路,但遇到了那個人。

那還是程豐第一次看到那麼好看的人,那天他腦子抽了,不小心出口調戲了他,本以為會被辭退,結果並沒有…

後來他從孟

店長那裡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叫裴君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似乎還是鶴大的學生。從那以後,他便很期待這位年輕帥氣的老板能來店裡視察,每次他來時,程豐就表現得格外勤快。

他表現得更勤快一點,他就能看到自己吧?然後就會洗刷掉之前對自己的印象吧?

是什麼感情呢,

已經不知道怎麼分辨了。

程豐見過裴君澤身邊出現過另外一個男人,那人渾身的名牌價值不菲,看起來很有錢,長得很俊朗,他見過對方和裴君澤形影不離的樣子,也猜到他們私底下一定關係匪淺。

他有時會很羨慕對方,羨慕那個男人能和裴君澤擁抱,牽手…但有時他又會暗自告誡自己,能夠遇到就已經很好了,不能奢望更多…

最起碼他的人生,的確因為裴君澤迎來了轉機。如果不是裴君澤,他可能還不知道在那個電子廠的流水線上打工…

他給他人生帶去看一線曙光,這就夠了。

*

從外地的分店回鶴城後,裴君澤的生活再度進入平穩期,每天的生活非常安靜祥和。

嗯,唯一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故是在裴君澤讀研一那年夏天發生的:——外婆去世了。

外婆去得非常安靜,明明前一天,裴君澤才剛剛看過她,推著她吹吹風,陪著她聊天,看著精神頭很好的樣子。

誰能想到呢,那麼突然。

關於那天的事,裴君澤記得很清楚。半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突然接到了老人電話,電話裡她什麼也沒說,幾秒鐘就掛了。

也因為這通奇怪的電話,裴君澤越想越不對勁,一大早就匆匆趕去了療養院,這才知道了老人半夜沒了呼吸的消息。

*

裴君澤知道後,原地眩暈了好幾秒。

雖然他和老太太正兒八經也沒相處多久,但他從她身上獲得了難得的溫情,一種獨屬於家人的溫暖。

哪怕這種溫情是因為自己這張酷似他媽媽的眉眼而得到的,哪怕對方經常恍惚間把他當成他媽媽。

但那又如何。

記得裴君澤在孤兒院時,周圍所有小孩都沒有家長,人啊,就是那種越缺乏什麼就越會渴求什麼的物種。

在那樣的氛圍渲染下,裴君澤依舊不覺得自己是孤兒,他覺得自己是有家人的,他要去找他們!

當然,後面的事給他造成了一定的陰影,雖然從外表看壓根看不出來有什麼,他長大了,他性格沉穩,他看上去一個人也過得很好。

但有時到了深夜,他還是會自我懷疑,懷疑自己的存在隻是一個錯誤,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值得被愛…

後來和外婆相處,她每次見面時,她時常會誇誇他,會寬慰他,說他已經做了很好了雲雲…

外婆的身體狀態一直不太好,隻有在裴君澤去看她時,她才表現得精神好一些而已,實際上裴君澤不在的時候,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恍惚的,腿腳不好,腰也不好,身體各個器官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根據最先發現她的小護士說,她說她看到老太太走的時候唇角是笑著的,想著大概應該是沒什麼痛苦的。

*

外婆的葬禮是裴君澤和舅舅一起安排的。

鶴城那天是個陰天,天空烏壓壓的,一副暴雨將至的樣子,但一整天雨卻一直都沒下,空氣壓抑得裴君澤有些喘不過氣。

回去後,他想了好幾遍,怎麼也想不明白,外婆當時為什麼會給自己打電話,在通話那幾秒,她想叫誰的名字,又想和誰說什麼?

*

不知道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隨著棺木的掩埋一起被帶到了泥土裡。人生就是這樣,並不是每一個問題都一定會有答案。

就像葬禮上那些個親戚說的那樣,不該難過的,這應該是喜喪。

老太太身體本來一直就不是特彆好,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走了也就不用再遭罪了。

葬禮上,關於裴君澤這個突然出現的外孫並沒有被其他親戚盤問,他被不少人圍著。

他們或許不認識他,但知道他是滿江月的老板,知道滿江月的位置難定,知道消費高,一個個和他套近乎,想著能從他這裡走點關係就好了,帶親朋好友去多有面子。

裴君澤上輩子早就應付過一次了,應對起來非常熟練。

他可以主動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給予,那是他自己的事,如果有誰想主動從他身上要什麼好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

讀研和本科不同,不再隻是坐在教室裡上課,課程安排裡多了更多的校外實踐。

裴君澤的運氣特彆好,跟著的導師科研能力很強不說,性格還和他非常合拍,兩人都是那種話不多的類型,相處起來非常輕鬆。

選擇一個好的導師,後面的一切都會事半功倍。這就和找員工一樣,選擇負責一點的員工,後期能夠給裴君澤少好多事。

都不需要問責操心,裴君澤隻需要負責每個月收錢就行了。久而久之,突然想起來一看賬戶的數目,小小的詫異過後是平靜。

除了工作和學業外,剩下的時間裴君澤大多就是和司謙在一起。

真難以相信,哪怕已經結婚了,哪怕兩個人在一起好幾年了,但司謙依舊還是那樣,就是怎麼也離不開他一樣。

有一年,他甚至連祭祖都不想回去了,那天的最後還是被裴君澤直接趕出門的。

那時司謙的母親對他早沒了第一次見面時對他的輕視,有時兩人遇到還能聊上幾句。她會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之前是我看錯了。”

裴君澤則禮貌地笑笑,不說話。

程女士雖然表現得對司謙不聞不問,但事實還是會關注著他的生活,她有一次甚至主動提出他倆其實可以領養一個小孩或者兩個。

裴君澤想了想:“我不是很喜歡小孩,司謙那邊的意思是他想再等一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等什麼呢,有什麼可等的,說白了不就是擔心有了小孩

後,會奪走裴君澤的注意力罷了。

知子莫若母,程女士很快也想到了這點,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語氣裡有那麼一點點若隱若現的挫敗感:“我管不了他……也還好他現在聽你的話,比之前好一些了。”

裴君澤笑而不語,送走程女士後,他餘光透過玻璃看到樓下有一對情侶溜這一隻狗,久違又想起了一些事。

司謙為什麼會擔心小孩會奪走裴君澤的注意力呢?當然是因為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還是大半年前吧,

裴君澤短暫地在家養過一隻小狗。

那隻小狗是他在大雨天在垃圾桶邊救助的,狗媽媽不知道去了哪,那隻小狗淋了雨叫聲虛弱得很。是裴君澤發現了,也是他出錢送到寵物醫院治好了身上的傷。

本想找領養,但一直沒找到,最後裴君澤就把那隻剛剛滿月的小狗帶回了家。

可能因為年紀太小,小狗沒有安全感,白天時時刻刻都粘在裴君澤的腿上,去哪都跟著。半夜還必須得睡在臥室床邊,睡在能看到裴君澤的地方。

那隻小狗一到家就奪走了裴君澤的全部注意力,為了照顧他,裴君澤每天還要給他喂奶,操心小狗今天有沒有著涼,吃得如何。

司謙都快嫉妒死了,幾次趁著裴君澤睡著,想它關在門外。但那隻小狗也不是吃素的,被關了,就在門外扯著嗓子嗷嗷叫。

被吵醒的裴君澤隻能下床去把小狗帶進來,隻有這樣它才不會叫,然後又順便說司謙幾句…

久而久之,司謙越來越不待見小狗。而小狗似乎也能感知人的情緒,一開始還往司謙那裡貼,被踢開幾次後就再也不去了。

後來裴君澤另外給小狗找了領養人,對方說他怎麼不養了,裴君澤沒說話,總不能說,因為快和家裡的原住民打起來了吧?

*

一想到那段時間司謙的狀態,裴君澤就有點想笑,真沒見過還和小狗吃醋的。

彼時正是傍晚時分,裴君澤出來也有好久,他低頭打開手機,果然收到了司謙的消息,問他在哪,問他晚上吃什麼…

他低頭慢吞吞的回複男友,哦不,應該是已婚丈夫的消息——[快回來了。]

回去前,裴君澤去拿去清水苑的代收處拿了他的快遞。盒子本身就不大,薄薄的一張文件袋,又已經到了好幾天了,被其他快遞積壓著,讓物業的人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

“裴先生,您的快遞。”

找到以後,對方禮貌地遞給他。

裴君澤:“謝謝。”

快遞當然很小,畢竟裡面又沒裝什麼大的物件,隻是裝著一張光盤而已。

好久之前,裴君澤就和司謙說過,說以前有個記者無意中拍過他小時候的畫面,司謙要是想看的話,他就去聯係一下對方,看能不能把當年的影像買回來。

司謙答應得很爽快,甚至非常期待,當晚還一個人提前預測了好多裴君澤小時候的樣子,他認為裴君澤無論什麼樣,都是可愛的。

裴君澤當時隻笑笑不說話。

*

總之在和這麼和司謙說的時候,裴君澤的確沒想到收個錄像會這麼難,一點都沒想象中那麼輕易。

畢竟這一次並不是對方主動聯係他,而是裴君澤想找到對方,前者和後者的難度增加了好幾倍。

起初他按照記憶中的寄件地址找過去的時候,發現那裡是一處荒蕪的空地,壓根還沒開始開發,也就是說對方還沒有搬到那裡去。

想在茫茫人海找到一個不知道名字,也不記得長相的人實在是太難了,無異於大海撈針。就這樣不知道輾轉多少次後,等錄像真正拿到裴君澤手裡已經是過去好幾年了。

*

那天晚飯後,裴君澤和司謙關了燈和司謙一起觀看那張錄像。說實話,前面大半段都挺無聊的,都是些小記者和他朋友的閒聊。

能看出來,他們應該是想拍紀錄片的,一路上拍了不少各地的風土人情。司謙看得興致缺缺,顯然對二十幾年前的風景不感興趣。

錄像一直到他們從後山進入村莊後,司謙這才坐直了身體,順著斜坡往上,他們看到了裴君澤,喊出了那句快來,這裡有個小孩。

拿著鏡頭的人在跑,鏡頭自然也有些晃動。因為是好多年前的老設備,畫質模糊,在一陣晃動後,畫面才終於清晰了一點。

“你真看到有人進去了?那看著像危房一樣,能住人嗎?會不會是你看錯了。”鏡頭外有個聲音這麼說。

“怎麼可能看錯了,我真看到了。”拿著相機的小記者這樣強調,“就是一個小孩,就是沒看清臉,一下就跑了。”

兩人爭執了幾句,主要是附近太荒涼了,本來就怕這種一驚一乍的事兒。不過沒爭多久,兩人沒又都安靜了,因為鏡頭裡的確出現了一位小孩。

一位瘦瘦巴巴的小孩從危房的門裡探出一個腦袋,似乎在觀察外面的兩個人,因為地勢位置高一些,看著還有些居高臨下。

兩人幾乎是一起喊出聲:“誒!!”

可能是因為畫質的關係,老實說,畫面裡的小孩真稱不上什麼可愛。就連裴君澤自己,在久違的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後都沉默了。

他那時候實在是太瘦了,本來眼睛就比尋常小孩大些,又因為太瘦,眼睛突出,腮幫子尖尖的,使得小小的裴君澤在整個畫面裡看起來並不可愛,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嗯…我說是吧。”裴君澤撐著腦袋,似笑非笑的開口,“你那時候還非不信,我都說了我那時候很不好看的。”

一旁司謙沒說話,又或者說,他並沒有聽到裴君澤的聲音。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屏幕,十分專注。

當時為了觀看效果更佳,他們是關了燈的,因此房間裡唯一的光就隻有屏幕上的一點點熒光。

裴君澤饒有趣味的看著司謙明明滅滅的側臉,而司謙則認認真真的看著錄像裡的小小的裴君澤。

*

錄像還在繼續播放,已經放到那個記者上

前去和小小的裴君澤搭話了。無論怎麼問,那個小孩就是不說話。

“會不會是個啞巴?”

“不能吧,看著不像。”

“小孩,你家大人呢?就你一個人在這裡啊?”

“哎,好像真不會說話啊…難道是聽不到?”

“聽得到吧,剛才不是聽到我們過來就躲起來了嗎?”

兩個大人在交談,而小孩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們,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不靠近,似乎在觀察。

1997年可沒有能隨時拍照的智能手機,那時的設備放在現在就是老古董一樣的存在,沒那麼清晰不說,且不能進行長時間拍攝,每個視頻文件都有大小限製,隻能回家後用彆的軟件把一條條的視頻給拚接起來。

正因如此,那個簡陋的紀錄片在銜接上看起來就會特彆突兀,鏡頭一會兒在這,一會兒在哪,上一秒還在拍周圍的環境,突然又是那個小孩。

鏡頭裡的小君澤沒有說話,不悲不喜,那雙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眼睛直直看著鏡頭,配合上當時偏僻的環境,給人一種特彆瘮人的感覺。

已經長大的裴君澤就這麼陡然和小時候的自己隔著屏幕對視上了。

那種感覺很奇妙,裴君澤早已經忘記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但那會兒看著自己,模模糊糊的想起了那時的心情。

隻是因為不清楚來的陌生人是誰,所以對此格外警惕罷了。但凡他們中的哪位想來追裴君澤,應該就會被他引到後面的竹林,裡面宛如一個迷宮,還有他做的陷阱。

當然,他們很幸運,當時並沒有貿然的靠近那個看起來就很奇怪的小孩,而是選擇繼續往前走一走,看有沒有彆的什麼人。

*

他們當時是從另外一條路進村的,沿著路往前走很快就遇到了村子裡的其他村民。

錄像裡的兩個人從他們的口中知道了裴君澤,哦不,知道了狗娃的身份。畫面裡的村民穿著藍色的老式藍上衣,挎著籃子,皺著眉讓他們離那個娃子遠一點,他不太對勁。

“他身上有些玄乎,你們不知道…”村民很少出去,見相機非常稀奇,拉著他們說了好些話,“那娃子把它爹媽都克死了…誰還敢去啊…”

越是偏僻落後貧困的地方,越是迷信。錄像的小記者和他朋友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不信這個,反而還被村民的介紹提起了興趣。

但畢竟是紀錄片嘛,記者覺得來都來了,還是要再回去看一看吧。

而也是這一次他們走進了那個危房一樣的土坯房,看到了更多之前沒看到的東西。

破敗的土坯房、漏雨的房頂、四處接水的盆子、搖搖欲墜的土灶上一個缺了口的鍋,鍋裡也不知道煮著什麼東西,像野菜又像野草…

因為看著還是熱的,所以記者的朋友猜測小孩剛才應該在煮,看他們進了屋,就跑了。

兩個大人在屋裡轉來轉去,也跟著把小孩住的地方拍了全,發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窖,隻是裡面的味兒太大

了,沒進去。

從屋裡出來後,走到院子裡,又看到了地上一些數字和簡單的漢字和筆畫,看著像用小棍子在地上寫的。

“那小孩寫的?”

“應該是。”

兩人對話間,小記者的朋友在外面開口:“你過來,那個小孩又回來了。”

鏡頭跟著轉過去,果然看到了小孩。這一次他在矮陂下,看起來瘦瘦的,小小的。

兩個大人朝著不遠處的小孩搭話,問地上的那些字是不是他寫的,問是誰教他的,小孩依舊對他們的話不予理會…

記者也軸,錄像應該是做過後期剪輯處理,外面天色都有點黑了,那個小孩這才下來,他無視了大人自己去廚房吃那個已經涼透了的糊糊。

錄像外的兩個外鄉人想給小孩拿點吃點,但那個小孩看起來很怕生人,看到有人靠近,就立馬躲很遠。

大抵是因為他一直不講話的緣故,他們斷定他可能是自閉症…

“這麼小,父母都沒了…哎…”畫面裡那個記者的朋友,他皺著眉歎氣,“看起來好造孽哦…政府都不管嗎?”

“可能是不知道吧?馬上入冬了,他就穿那麼單薄的衣服,屋頂又漏風又漏雨的…”

*

整段錄像裡關於裴君澤的內容很少,但對於裴君澤來說,它起到的作用卻很大。

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什麼縣上的工作人員發現裴君澤,又把他送到鎮上的後續了。

錄像最後的最後,小小的君澤已經被送往孤兒院了。他穿著新衣服,臉上已經被洗乾淨了,露出白的有些反光的皮膚,希望那雙眼睛看著還是有些滲人,但也會說話了。

小記者突發奇想問他:

“你有什麼願望或者夢想嗎?”

小小的小孩抿了抿唇,看著鏡頭:“我找到我媽媽的家人,我還想…有很多很多錢。”

可能是很少能從小孩子的願望裡聽到錢這種東西,鏡頭明顯晃動了一下,接著才是大人的聲音:“……你一個小孩,要錢做什麼?”

小君澤認真的回答:“因為錢能買很多很多東西…我想要的太多太多了,我都說不完。”

小記者被他的回答逗笑了:“你真有意思,聽說前幾天登記的時候,你給自己取了新名字啊,叫什麼啊?”

“裴,珺,澤。”

*

看完了。

以前的他甚至沒勇氣看完,但現在他已經能如此平靜地觀看了。

裴君澤的餘光處開始觀察司謙的反應,發現他之前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塌了下來。

“哎哎…你這是怎麼了?”

裴君澤看一言不發緊緊抱著自己的青年,一時有點好笑,“不是…那都是好多年前以前了,早就過去了…”

司謙的聲音悶悶的:“不會了。”

裴君澤:“什麼?”

“我以後一定不會再讓你露出那樣的表情了…”司謙再抬

頭時,眼睛裡已經有好些紅血絲了,他堅定的重複,“我會給你幸福的…”

*

這什麼話啊?如果要是平時都裴君澤聽到肯定不覺得有什麼,但他才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又想起來了一些以前的願望。

在那個人問他願望或者夢想時,他當時小小的腦子裡想要的太多了,很難想象一個小孩子能有那樣強烈的欲.望。

在其他人的印象裡,小孩子都應該是最單純最純潔的存在才對。但裴君澤那時候吃太多苦,他想要的太多,最後說出口的隻有要錢。

錢多好啊,錢可以買來很多很多東西,甚至在當時的裴君澤眼裡,他的媽媽就被買來的,你看,錢甚至能夠買來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想要住不漏雨的房子,想吃甜甜的蛋糕,想穿乾淨的新衣服,想去很多很多地方,去見見媽媽口中廣闊的世界,還想有…家人。

想到那些幼年的願望,又聽到司謙這樣的話,裴君澤的眼眶難免微熱,一時順手捏了捏司謙的臉:“我的幸福,已經不需要靠彆人給予了。”

說著,他低下頭吻在司謙的唇邊,聲音帶著輕輕的蠱惑:“你會一直愛我嗎?”

司謙被裴君澤親了一下,腦子宕機,但還是不住點頭,那樣子看起來還有點傻傻的。但他還是很清楚地聽到了君澤後面的話。

“我也會的。所以我們會幸福的…”

*

興許是因為睡前看了裴君澤那樣瘦小的樣子,那天睡到半夜,司謙突然起身,把裴君澤從頭摸到腳,邊摸還邊自言自語:“太瘦了,我覺得還是太瘦了,得多吃一點才行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裴君澤都無語了。

*

天接近蒙蒙亮的時候,外面下了雨,驟降的室溫讓睡夢中兩個人幾乎依靠身體的本能反應緊緊摟住對方索取溫暖。

裴君澤被雨聲吵醒過來,一低頭看到司謙的側臉,他還沒醒,迷迷糊糊中把他抱得更緊了些,手和腳如藤蔓把他纏得很緊。

聽他閉著眼睛似乎做了什麼夢,擰著眉正在小聲嘟囔著,裴君澤有點好奇,湊很近才聽到他在說什麼:“君澤…是我的……都滾開…”

再後面就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傻樂外加一些什麼好愛君澤好喜歡君澤之類的表白的話,裴君澤沒有繼續去聽,低下頭在他鼻尖落一個輕輕的吻:“恩,我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裴君澤閉眼後還順便想了一下明天是周末,嗯,有什麼事呢?似乎沒什麼彆的事,待在家裡還是出門呢?看看吧,都行。

要是下雨就待在家,不下雨就出門一趟,無論是漫無目的的散步也好,還是例行去商場采購點東西也罷,反正他倆肯定在一起。

生活的瑣碎事宜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後,外面的天亮了,雨也………停了。

(——第一單元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