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呂嘉確實殺掉使者,叛漢出逃。不過,那已經是八年後的事情了。然而不知是哪裡的蝴蝶意外扇動了翅膀,一場颶風席卷到了南越國。
這位輔佐了三朝的老臣,竟然提前反了大漢。
幸好,沒什麼漢朝的使者落在南越國手中。呂嘉也忌憚這位強大的鄰居。他隻是殺掉了趙嬰齊,控製了皇後太子母子二人,又發下詔書、宣告自己獨立王國的身份。
除此之外,再無異動。仿佛隻是想和大漢割席,劃江而至。
然而,收到消息的劉徹已然震怒難當。
他立刻下達軍令,命蜀郡、長沙郡等交界處陳兵於邊境,好給呂嘉施壓。又派遣了兩千餘人的使者團直入南越談判。這兩千壯士之中,就有南越王後樛氏的弟弟。
“陛下他啊,真是深謀遠慮。”
衛青一邊刷刷簽署著軍令,一邊和給他伺候筆墨的任安、田仁隨口感歎道。
任安立刻恭敬地上前,擺了一個請教的姿勢:“敢問大將軍,此話何解?”
任安心知肚明,衛青其實是有意在提點他。這也就是跟在為人寬仁的大將軍身邊的好處了。第一手的朝堂訊息,可不是誰想接觸就能接觸到的。
“以陛下的脾性,明明已經被人挑釁在先,還要派出使團和談,少卿當是為何?”
“……在下不知,請將軍恕在下愚鈍。”
這也是任安疑惑不解的地方。
他們的陛下明明是位一言不合就開乾的主啊。當時匈奴時不時襲擊邊境,他都能兵發三十萬軍前往馬邑合圍。怎麼這一回被南越挑釁到頭上了,還要派使者和談呢?
衛青在“兩千人”上畫了一個圈:“少卿你說,是什麼樣的使團會有這個人數?”
“呃……”
任安卡了下殼。若有所悟:陛下“是為了麻痹南越國,讓他們覺得自己隻值大漢派出兩千人,順便假借談判之名,打探南越國內的消息?”
“少卿的悟性不錯。”
衛青含笑讚了他一句,又歎道:“趙嬰齊之流,雖然表裡不一,卻沒什麼潑天的膽氣。即使他再不情願,這輩子也會對大漢伏首的。可是,呂嘉就不一樣了。”
呂嘉的身份地位,其實很有點像昭宣時期的霍光。兩人都是輔政大臣,卻能轄製王侯、政自己出。翻雲覆雨、一手遮天。
這樣的人掌握了南越,第一件事就是宣布獨立,其野心可想而知。
當務之急,是要摸清楚南越內部的情況。呂嘉的民心如何?南越王後、太子的處境還安好否?又有多少人支持他們?
否則,隻想著急吼吼地發兵,抱著讓人吃點苦頭的想法,極可能陰溝裡翻船。
任安和田仁聽衛青細細剖開內裡,頗有種恍然大悟、開了眼界的感覺。同時,對明明被挑釁,還能做出這等冷靜決策的陛下和大將軍也更加佩服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令他們掛心:“假使大漢派去的人和談
成功了,還打麼?”
“打,怎麼不打。”
衛青又從桌案上掀開了一張紙。上面赫然是一道官員的任命書。
“命衛尉路博德為伏波將軍,主爵都尉楊仆為樓船將軍。”
“二者各領一軍,悉聽驃騎將軍霍去病之調遣,不日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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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純度的乙醇,用來萃取大蒜素最合用。為了保證萃取的效率,江陵月還特地利用係統液體檢測功能,測出了酒精的濃度。
沒想到……她在萃取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根本不是萃取本身。
閉關之前,江陵月特地挑了幾個心靈手巧的助手,李殳玉、義妁都在此列。
她們噴過醫用酒精消毒,穿上便於行動的衣服,再仔仔細細用七步洗手法淨了手。正準備雄心勃勃的聽江陵月的指揮,好大乾一場。
結果,派發下來的第一個任務卻是……剝蒜。
包括江陵月在內,所有人齊齊坐在矮矮的小馬紮上,每個人身前都放著兩個籃子,一個裝著剛收獲的大蒜鱗莖,還帶著泥土的腥氣,一個則用來收攏剝好的新鮮蒜瓣。
“大家開始吧。”
江陵月特意囑咐道:“要新鮮的蒜瓣,最好表面不要有任何破損。”
“是。”
“敬諾。”
片刻後,手指揉搓大蒜、搓去表皮的“呲啦”之聲不絕於耳。江陵月看得卻嘴角微抽。穿著特製的工作服剝蒜,有種穿著高定禮服去薩莉亞的感覺,說不出的滑稽。
剝著剝著,有人受不了了。
“祭酒,我的手好疼啊。”
李殳玉淚汪汪道。
她的眼淚不是疼出來或者累出來的,純粹是被大蒜的刺激氣味熏的。這種江陵月已經習慣的味道,在大漢還是個新鮮玩意兒,許多人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呢。
再加上李殳玉出身名門,也是家中嬌慣長大的。手指上沾染的汁液熏到了眼眶,生理性淚水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我看看。”
聞言,江陵月連忙停下手中的活計。她抬起李殳玉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她微紅的眼睛,鬆了口氣:“沒事的,過一會兒自然就好了。這樣,你先休息一會兒。”
李殳玉沒幫上江陵月的忙,癟了下嘴有點不情願,但是她看了筐子裡的大蒜一眼,心有戚戚焉地點了下頭。
其實她的手剝蒜剝得也有點痛,隻是不好意思跟祭酒說QAQ
像義妁,還有醫校其他被江陵月挑出來的學生都是吃過苦的。手上的活計就利落多了。他們對李殳玉一人休息也沒什麼不滿,繼續沉默地埋頭剝蒜。
而李殳玉隻閒閒地安坐了片刻,就有點坐不住了。她好奇地湊到江陵月身旁:“祭酒祭酒,你打算用這些胡蒜做什麼呀?”
與此同時,義妁等人悄悄豎起了耳朵。
他們也不是不好奇。
“做一種新藥。用來治百日咳、肺炎、痢疾有奇效,還對胃
病有幫助。”
江陵月又想了想:“唔,不過,其實當成農作物的殺蟲劑,或者動物的飼料也可以。”
其實在後世,比起藥用,後兩者的用途更為廣泛。她還記得電視台的某期養殖節目上,主持人就介紹過用大蒜素加進飼料裡,好給豬開胃的故事。
但在漢代人眼裡,就十分震驚了。
“飼料?”
李殳玉的神情茫然了一瞬,喃喃自語道:“我們吃的藥,隻能給畜生當飼料?豈不是說我們過得連它們都不如?”
江陵月:“……你彆這麼想啊。”
她動了動嘴唇,卻發現竟然無從解釋。李殳玉的想法,從漢代人的角度確實無懈可擊。畢竟這時候的藥還很珍貴呢,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不然,醫校的義診也不會那麼受歡迎。
最後,江陵月隻能無力道:“飼料是我隨口瞎說的,暫時沒可能。種出來就這麼點蒜,不知道萃出來的成品有多少呢,還要做動物實驗和人體實驗……”
“是哦。”
李殳玉吐了吐舌頭,才發現是自己鑽牛角尖了。祭酒讓她們辛辛苦苦地剝蒜,肯定自有妙用,不會隨意地給動物吃掉的。
其餘的人,也悄悄鬆了口氣。與此同時,手上的動作更麻利了幾分。
有許多人分工合作,一大籃子蒜很快見了底。江陵月抓起一把新鮮蒜瓣,一枚枚檢查過,挑出混入集中的蒜皮之後,就把它們放在了一個石舂中。
在那裡,早有兩個力夫抱著一根石杵,用力將其搗碎。
“咚——”
“咚——”
石杵一下子敲到了石舂的底部,甚至濺起了一些多餘的蒜瓣。然而很快,那些蒜瓣都被搗成了細碎的蒜泥,刺鼻的氣味漸漸蔓延開來,比剝蒜時濃鬱了數倍有餘。
“咳咳咳。”
有不少人呼吸著呼吸著,就掩著鼻子打了個噴嚏。江陵月也順勢捂住了眼睛。不過她不是被嗆的,單純是心疼的。
這些刺激性氣味可都是大蒜素啊,就這麼白白地流失在空氣裡,不能被她收集。
真是令人心痛。
她強迫自己不去看,直到大量的蒜瓣被搗爛成一片泥漿。這時候,所有人才圍了上去,用玻璃燒製的器具舀出蒜泥,小心翼翼地放進了95%純度的乙醇裡。
李殳玉不解道:“就這樣就可以了?”
“對。”
“怎麼感覺……好簡單啊。”
她話還沒說完,一擊爆栗就正中了眉心。迎面正好對上江陵月無奈的臉。
“簡單?藥都還沒製完你就說簡單?還是你以為一種藥做出來就可以隨便給人吃了?”
作為上輩子的醫學直博生,江陵月親眼目睹了無數研發者們的心血,倒在了一期期的臨床實驗裡,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現在一聽她這種輕鬆的口吻,就氣不打一處來。
李殳玉揉了揉腦袋,眼底卻是不服氣的。不就是剝蒜、
搗蒜麼?哪裡難了?
“藥做出來隻是第一步。”
江陵月幽幽歎了口氣——
後面的路還長呢。
雖然大蒜素的實驗效果已經被後人證實可行,但是誰能保證她做出來的東西一定就是大蒜素,不是大蒜精油什麼的呢?
完整的動物實驗、臨床實驗在大漢是沒條件了。但是,必要的程序不能少。至少,她要親自用藥試驗過一回,證明大蒜素確實有想象中的效果才行。
這也是江陵月一直沒透露研究內容的原因。即使她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她看著被浸在透明酒精中的蒜泥,搖了搖頭:“走吧,酒精萃取大蒜素,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快。等完全萃取了再來拿。先去問一問廷尉,有沒有什麼生病的死囚。”
健康的人,沒人會隨便給她試藥。還是找死囚最合理。而且大蒜素即使失敗成了大蒜精油,也是吃不死人的。如果剛好有效,還能救那個死囚犯一命。
這是目前最為穩妥的做法。
沒想到,廷尉給了江陵月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
“生病的死囚?這個……恐怕要讓景華侯失望了。”他訕訕笑道。
大概是從沒聽人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又怕得罪了江陵月,說話格外小心翼翼:“秋天方才處決了一批,現在牢裡空空如也呢。”
“啊……”
江陵月失望不已。
廷尉想起了什麼,又小心翼翼開口:“不過,有個人或許樂意供您驅使。您也認識他的。”
“誰?”
“您的兄長,江充。”
好家夥,他一個邊疆的小吏,找關係都能找到長安的廷尉這裡來。還能恰到好處出現在她面前,這其中是花了多少功夫啊。
她隨口找了個理由拒絕:“我最近要人要得急。他應該人還在代郡吧?路程太遠,等他趕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不不不,他現在就在長安呢。”
“就在長安?”
江陵月的神情古怪了一瞬。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來。
“好啊,畢竟他是我親兄長。這麼支持妹妹的事業,我怎麼能拒絕他呢?勞煩你轉告一聲。就讓他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