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1 / 1)

熟悉後代農業的人,如果一朝穿越到漢朝來,恐怕都會鬨出很多的笑話。

江陵月還記得,她剛從軍隊中蘇醒過來之後,第一次吃到軍糧時的場景。光禿禿的碗中五穀混雜在一起烹熟,既沒有鹽也沒有糖調味,時不時還有麩殼劃拉著嗓子。

江陵月還記得,自己吃完第一口,表情當場就變了。但為了不被霍去病等人懷疑反感,她隻能僵著臉,一口口把飯咽下去。

現在想來還有點搞笑,霍去病肯定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隻是暫且引而不發,順便邀請她住在冠軍侯府上。

也正是在這裡,江陵月第一次吃到了五穀分揀開的,口味純正的黃米飯。

後來,她還是聽婢女們閒聊才知道,原來這時候的農業整體水平低下,百姓們為了確保一片土地上總有幾株糧食發芽,往往會把五穀種子混種。

“五穀豐登”,在西漢並不是一句虛指,而是真真切切的祝福。

所以,當司農派來關中的老把式協助江陵月種田的時候,她很佛係,壓根沒報什麼希望。產量什麼的不用在意,隻要大蒜能平平安安熬到收獲就好了。

結果,事實卻令江陵月大吃一驚。

大蒜被移栽到新暖房之前,已經成功地冒出了蒜黃和嫩苗,跨過了最艱難的一步。江陵月要做的,無非就是澆水、通風、施肥、除草等等,好讓幼苗平安長大。

按照秋播蒜的生長周期預計,從發芽到收獲可能需要數月到半年。結果不過月餘的功夫,鬱鬱蔥蔥的蒜苗就像吃了成長快樂一般、飛快地竄高、開花、結果。

老把式利落地在田間薅了一把,露出蒜苗的鱗莖,也就是俗稱的“大蒜”部分。飽滿的、粉粉白白,煞是可愛。

“喏,已經熟了。”

江陵月不可思議地接過大蒜,放在鼻尖嗅了嗅。嗯,是熟悉的刺激辛辣味道。

這說明,鱗莖已經完全成熟了。

“怎麼會這麼快……”

“怎麼不會咧?”

老把式的漢朝官話中透露著一股關中的泥土味。他指了指地上一層厚厚的草木灰,又指著明亮透光的玻璃窗,和室內燃燒得正旺的炭盆。

“這苗苗的日子過得比人還好,再不努力長高一點,還不如一頭撞死咧!”

江陵月聽完後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這個時代,有多少人想吃飽穿暖都難。但大蒜呢,不僅住著大house,還能天天吃營養餐,十幾個人精心伺候著。

醫校的條件,已經是同時代精耕細作的最高峰。這樣還養不活什麼作物,說明它是沒有生長在華夏的命了。

後來的江陵月才知道,原來大蒜分為春播和秋播的,前者的周期一個月左右,僅僅為後者的五分之一。

但是因為長安的氣溫達到零下,導致不得不啟用暖房的緣故,明明應該是秋播周期的蒜苗卻來了一出反季節生長。

但是,現在的江陵月管不了那麼

多。醫校連忙組織了人手,搶收了一批大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略微曬了曬後就密封陰涼處儲存。

同時,這也宣告著,萃取大蒜素的計劃要正式啟動了。

呼——

還真是不容易。

江陵月的手無意識揉搓著大蒜淡紫色的外皮,心中生出了無儘的感慨。搬暖房、造玻璃、乾農活,累死累活包了那麼多餃子,不就是為了蘸上這碟醋麼?

“祭酒,這真的能行?”

廉丘代表眾人,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雖然說他們祭酒是醫術高超、又身懷神異,經常拿出一些他們理解不了的東西啦……

可是大蒜?

他們此前聞所未聞的作物?

這真的靠譜麼?

廉丘斟酌著提議道:“要不,把大蒜作為一味藥材看待,和其他藥材一起試試藥性?”

“噗……”

江陵月聽完險些噴出來:“你們要不要這麼為難喝藥的人呀!”

中藥熬出來的氣味本來就古怪至極,很難下口。結果還要加上大蒜?那會是什麼黑暗料理啊,她想都不敢想。估計連打藥嗝都是一股子蒜味兒吧。

不過細細想來,廉丘等人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是有民間的偏方說,吃大蒜可以預防風寒感冒麼?把它作為一味藥材和其他的進行搭配,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陵月愉快地決定了:“那你們按照這個方向試一試吧!”

至於她,就繼續按照原來的方向。

大蒜素是一種有機硫化合物。雖然它以大蒜命名,但是大蒜本身並不含這類物質,隻含有它的前身——蒜氨酸。隻有大蒜被切開後,其中的蒜氨酸酶被激活,才能催化蒜氨酸分解合成為大蒜素。*

但是,這半點難不倒江陵月。

因為,萃取大蒜素最有效的有機溶劑已經被她發明出來了。

那就是,酒精。

酒精作為江陵月入漢朝的第一個發明,現在它的蒸餾操作已經十分成熟。有不少醫校的學生都可以代勞。

沒有大規模地投產,不過是因為出於糧食安全的考慮。畢竟打外仗極為耗費糧食,劉徹還特地囑咐她,儘量不要擴大規模。

但是,供江陵月做個實驗還是綽綽有餘的。同時,酒精的存在也正是她敢誇下海口,要提取大蒜素的底氣。

掀開一瓶新餾好的高濃度酒精,刺鼻卻熟悉的味道縈繞於鼻尖,卻平白讓江陵月感到一陣難言的安心。

真是醫學生刻在DNA裡的味道啊。

她摩拳擦掌:“開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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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宣室殿。

“喏,你們瞧瞧,這是今年的朔旦趙嬰齊給朕上的賀表。”

趙嬰齊是南越文王趙胡之子,昔日南越武王趙佗的曾孫。

他曾經被父親送入長安,當過一段時間的宿衛。

名義上是宿衛,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趙嬰齊和人質沒什麼區彆。作

為劉徹的近臣,衛青霍去病也是和他打過照面的。

當時衛青就對劉徹說過,趙嬰齊這人,表面看起來老實得不得了,心裡的小算盤卻是一套一套的,俗稱“外忠內奸”。

但當元狩二年,也就是江陵月穿越來的前一年,南越文王趙胡故去,趙嬰齊請求回南越,劉徹思來想去還是同意了。

一來,那時候大漢的目光正瞄向河西一帶,無暇南顧。

二來,劉徹也有自己的殺手鐧。

趙嬰齊娶的妻子,出自趙國邯鄲的樛家,是一位土生土長的漢人。她當上了南越的王後,心裡肯定還是念著故國的。

也許是受了妻子的影響,也許是趙嬰齊自己在長安待過,對大漢也有感情。他繼位之後對大漢表現得萬分順服,還獻上過受了訓練的大漢和鸚鵡,給劉徹解悶。

可惜好景不長……

劉徹把折子甩在了桌案上,冷哼一聲:“這趙嬰齊對待朕,也是越來越敷衍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膽子。”

衛青唇角噙著一抹笑,對此表示毫不意外:“許是遊鳥歸巢,自恃有了倚仗,才會一時猖狂,這也是人之常情。”

看來,他當年的評價應驗了。

劉徹眼中閃過一絲鋒利的冷芒:“嗬,倚仗?焉知朕不敢掀了他的巢穴,讓他再也沒有可傍身之處?”

衛青和霍去病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他們深知,什麼冷待、什麼敷衍,全都是陛下的借口。即使趙嬰齊恭順萬分,被劉徹納入眼裡的版圖,他就一定要得到。

果然,下一刻,劉徹就亮出了他的燕國匕首:“仲卿、去病。朕還沒有正式問過,這一回征南越,你們兩人誰想去?”

舅甥倆私下,也就這個問題商量過。

衛青笑道:“臣的年歲上來了,還是留在長安好生享福吧。出風頭的事情,還是交給去病這種年輕人去做。”

劉徹沒好氣地睨了衛青一眼:“胡說什麼呢,仲卿你也好意思叫年歲上來了?那朕算什麼,半截身子入土?”

又看向霍去病:“決定了?你可願意?”

“是。”

霍去病發揮了他一貫少言不泄的風格。

劉徹有意打趣道:“你又要出征,就不怕陵月為你擔憂麼?”

霍去病默了一瞬,劍眉緊擰。

“怕。”

怕,但也要去。

他是大漢的驃騎將軍、冠軍侯。如果因為江陵月的擔憂就被絆住出征的步伐,不如此刻就掛印歸田而去。

而且,江陵月即使自己擔心,也從沒說一句不讓他出征的話。即使劉徹還沒公開宣布,但這些日子,她仿佛已經默認,那個領軍南征的人物一定是他。

但江陵月沒多置喙過哪怕一句。她知道霍去病的野心,和他的使命。她也相信,她一定會遵循好自己的諾言,在刀劍無眼的戰場照顧好自己。

這是兩人之間無聲的默契。

劉徹聽完,牙酸了一瞬:“那就好辦了,朕還怕她來朕這兒要人呢。”

霍去病的嘴角抽了一下:“陛下,陵月不是那種人。”

“好了好了,朕就是開個玩笑。”劉徹毫無誠意地敷衍了一句。

“對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陵月最近不是在做什麼藥麼?那個什麼金雞納霜,朕看著也不錯,到時候讓她給軍中備下一點。還有,她手下那批醫官也可以帶上,還有軍糧……”

劉徹一拊掌,乾脆合計道。

“算了,要不把陵月也帶上軍隊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江陵月人在現場,一定會點頭同意的。但霍去病微蹙了眉尖,猶豫了片刻。

“待我見到了之後,就問下她。”

但可惜,霍去病回到冠軍侯府,得到的卻是江陵月人正在實驗的關口,暫時無法歸家的訊息。

“軍侯,暫且等我幾日!”

霍去病拿著江陵月寫下的字條。無奈地撇了撇嘴角。他打定主意,待她歸家後,一定要讓她明白什麼是“事不過三”的道理。

可就在這短短幾日,變故陡生。

南越國相呂嘉殺害了趙嬰齊,控製了王後和年幼的太子,反了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