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1 / 1)

司馬遷撓了撓頭:“啊……?”

醫和巫醫,

這兩個有什麼區彆嗎?

江陵月一看他茫然的模樣,憑空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氣來。但她也知道,這不能怪到司馬遷頭上。誰讓自古以來,巫和醫就是不分家的呢?

但是,給司馬遷澄清清楚是很有必要的。她可不想留給後人的印象,是個披頭散發跳大神的巫女!

於是,司馬遷便見江陵月收回了腳步。

她坐回了原地,支起一個和藹的笑容:“子長兄,你有沒有聽過扁鵲的一句話?”

這笑讓司馬遷心底發毛,生出些不詳的預感。

“……什麼?”

江陵月語氣幽幽道:“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

為了證明這話不是危言聳聽,她從物種起源女媧造人說起,講到到王太後劉徹被神君宛若詐騙的案例,從理論和實際層面闡釋了“巫醫”和“醫”究竟有什麼不同,以及胡亂相信“巫醫”有什麼後果。

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她連添了幾杯蜜水潤嗓,司馬遷更是聽得頭昏腦漲,露出了告饒的神色。

江陵月這才見好就收:“……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子長兄,你若是要寫我的事跡,可千萬彆寫成什麼巫醫,我是不會同意的。”

“在下學到了。”司馬遷低低道。

但他似乎有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看了江陵月好幾眼,還是選擇將之說出:“但有的時候,人求助於巫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

“景華侯,我不是……”

江陵月的心底突然沉甸甸的,歎息著打斷了他:“沒有,我是覺得,你說得對。”

有的時候,下至黎庶百姓、上至達官貴人、九五之尊都會求助於巫醫,不是因為他們愚昧迷信,而是因為再沒有彆的辦法。

即使是現代醫學之發達,能治愈的疾病也隻是少數。更彆說還是兩千年前的西漢。她遇見的束手無策的病人,也遠遠不止一人。這些人臨了不寄托於神鬼之事,又能怎麼辦呢?

玄學太強大,歸根到底是科學不發達。

“是我,是我做得還不夠多。”

司馬遷聽不得她這樣形容自己,出言反駁道:“景華侯,您已經做得夠多了。”

他如數家珍般,把江陵月的事跡細數了一遍。酒精、牙具、肥皂、醫校、北征……就連發明輪椅這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算了上去。

江陵月啞然失笑:“要不是聽子長一說,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已經做了這麼多事。”

而她來西漢,也才短短的一年多光陰。

但司馬遷的話,確實有振聾發聵的效果。巫醫分家,不是靠著她嘴上說幾句就能解決的,而是要靠醫生們實實在在的說服力。

江陵月一轉念,心中立刻多了幾個主意。再一聯想到空空如也的診療值,她頓時生出一股強烈的緊迫感。

連給

霍去病看病的十萬診療值都沒攢下來,現在可不是覺得匈奴已經消滅,就可以坐享其成的時候啊!

思及於此,她立刻站起身來,朝著司馬遷行了一禮:“我先告辭,今日多謝子長的一番話點醒了我。”

也希望她說的話,能點醒他,起碼讓他對衛霍的偏見不再那麼大吧。

被留下的司馬遷滿臉茫然:啊?

我……教景華侯什麼了?

江陵月從靜室中走了出來,正要找個仆婢帶路,忽然見到一道熟悉的窈窕背影。

她遲疑地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

“殳玉?”

一張嬌俏玲瓏的美人面轉了過來。李殳玉身披縞素,素面朝天。她吸了吸鼻子,見了來人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情緒,隻輕喚了一聲:“江祭酒。”

江陵月細心地發現,她的眼眶微紅,臉上淚痕未乾。聯想到她人在附近,以及看到自己後的表現,心底一個猜想油然而生。

“你……都聽到了,對麼?”

聽到了她和司馬遷說的話了。

“沒、沒有。”

李殳玉低下了頭,否認道。過了一會兒,卻忍不住問道:“祭酒……我阿父、我阿父他真的做錯了事,險些釀成大禍?”

她被帶到甘泉宮指認之時,所剩的情緒唯餘震驚。後來阿父被冠軍侯刺死,她便陷入喪父的悲痛、和對李家未來的憂懼之中。

至於刺殺大將軍的後果?李殳玉還是第一次思考起這個問題。

越往下深思,她就越發覺得惻然。理智告訴她江祭酒說的是對的,感情上卻接受不了阿父成了大漢的罪人。

江陵月看得頗不忍心,逝者做的惡總是要生者來承擔。她伸手揉了下李殳玉的頭發,說出的話卻殊無矯飾:“是的。”

李敢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辯駁的餘地。尤其是和李姬陰謀廢立太子,這就更證明了他有利欲之心,並非全然是為父親李廣複仇,最後一塊遮羞布也被撕下。

李殳玉怔在原地,眼底唯餘一片死灰般的空茫:“那,李家,陛下他……”

“放心,甘泉宮事甘泉宮畢,陛下不會再拿李家怎樣的。”

江陵月這話也不是全然的安慰。第一,曆史上劉徹的態度就是息事寧人,讓李禹和李氏成了太子近侍。第二,劉徹真想要追究,李敢的喪禮還能開辦得起來?

“真的?”

李殳玉喃喃了一句,眼中乍然生光,渙散的眼神也回籠了不少。

“祭酒,那等我出了孝期,還能在您的左右做事麼?”

她看了一眼江陵月,語氣很有些急促,還染上一絲哭腔:“我知道祭酒今非昔比,可我那些兄弟還是白身,李家的門庭需要我支應,求您了,祭酒。”

江陵月:嘎?

你們西漢人的重點真的很奇怪啊,次次都落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司馬遷也是,怎麼你李殳玉也是?

“今非昔比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看上去很像嫌貧愛富

的一個人嗎?”

李殳玉先是一陣尷尬,聽出這句話的潛台詞後,眼底迸發出不可思議的狂喜來。

“祭酒,您、您是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想來就來吧。”

江陵月本想問“你心裡不彆扭嗎”,思索了片刻後,又閉上了嘴。

曆史上,霍去病殺了李敢,不妨礙李陵進內朝做侍中,也不妨礙他和霍光成為至交好友。司馬遷遭受了腐刑後,還能再度被劉徹起用成為中書令呢。

反正,西漢人的奇怪價值觀,江陵月看不懂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既然李殳玉不提這一茬,她也沒必要翻出來自討沒趣。

且不說她的科普工作做得真的很好,單從師長的角度,江陵月也是真的喜歡這個有城府、明是非、懂進退的小姑娘。

在李禹、李陵支棱起來,想要外人不看輕李家,好像也隻能靠著李殳玉在她身邊做事了。既如此,她不介意幫上一把。

“我這兒沒什麼講究,不需要出孝期,待你覺得自己整理好了情緒,就去醫校吧。對了,醫校接下來也會有大動作,說不定你去了就有得忙了。”

李殳玉泛紅的眼角又濕潤了。

她用指尖按了按眼角,努力不流露出失態的情狀。鼻音濃重,偶爾夾雜著一聲哽咽:“謝祭酒。”

“沒事的。”

江陵月的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輕輕按了按,好似一道無聲的安慰:“你都叫我祭酒了,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

包括情緒也是。

話音方落,李殳玉的眼淚終於簌簌流了下來,在白色的孝衣上洇開一道濕痕。

出了李府,江陵月在醫校和未央宮之間二選一,還是選擇了後者。

劉徹帶著未痊愈的病體回長安的。這可是瘧疾,江陵月半點不敢鬆懈。擔心寒熱交替有複發的可能,就又煮了幾次金雞納樹皮。但也不敢多煮,畢竟後者的副作用也不小,不是能隨便吃的藥。

真正能無副作用防治瘧疾的,得是青蒿素。不過那就是諾獎大佬的範疇了,根本不是她這種學術界小蝦米能肖想的。

不過,今天司馬遷的話卻點醒了她。

想要巫醫分家,她必須能拿出足夠說服人的成就。尤其是劉徹以後勢必要派兵下南越的,防治瘧疾相當重要。

金雞納樹的生長條件很苛刻,長安冬日的氣溫遠遠達不到。但後世……不是有種技術叫做溫室大棚麼?

尤其是,長安的附近發現了煤,燃料方面不是問題。恰好,金雞納樹喜蔭蔽,大棚的材料也不一定需要玻璃之類透光性好的,建造難度大大降低。

江陵月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或許有那麼一分成功的可能性。

她決定借著複診的功夫,順便把這個事在劉徹那兒備個案。沒想到,輕車熟路來到宣室殿後,意料之外撲了個空。

小黃門賠笑道:“景華侯,您來得實在不巧,陛下他剛罷了中朝呢。”

“那他去哪了?”

您跟我來。”

直到入目一片茫茫的水域後,江陵月才感覺到哪裡不對。她扭頭看向小黃門,因訝異而失聲道:“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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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陛下新建好的昆明池呀。”

昆明池!

傳說中,上林苑乃是漢武帝建設用來訓練騎兵、對抗匈奴之地。

另一個昆明池則是用來訓練水軍,南下對抗滇國、南越、閩越之地。

可現在不過元狩三年,離真正揮兵南下還要整整十年的時間,這麼大個水池子就已經建好了。

誰看了不說一句,劉徹果真早有預謀!

那廂,劉徹整領著中朝的一乾心腹,欣賞昆明池的美景呢。身邊有人提醒後,他立刻看向了江陵月的方向,揮手召她過來。

“陵月,來!”

無法,江陵月隻好穿過一排排人,快步走到了劉徹的身邊,和衛霍兩人並排而立。即使看不見,也能感受到背後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幾乎要把她燒出個洞。

她苦澀地笑了一下。

果然,人類的悲歡各不相同。彆人惦記她能一步登天,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隨侍帝王的左右,她卻要時刻提心吊膽,擔心劉徹時不時抽風,再創她一下。

畢竟,這種事可不是第一次了。

劉徹望著茫茫無際的天水一色,心情很是不錯。這昆明池,還是他當年派使臣借道滇國未果,發誓要滅滇後屬意要建的。

就連它的名字,也特意起成了“昆明池”,以示自己的決心。

而今匈奴既滅,昆明池也建成,水軍馬上就能投入訓練。四夷既服的景象就在眼前,劉徹心中怎能不暢快?

他見人走來,便隨口問道:“陵月,你覺得這昆明池如何啊?”

“呃……挺大的,很壯觀。”

如果是司馬相如在這兒,估計能當眾做成一篇《昆明賦》。但她隻會耿直地補充一句:“水風也挺大的,有點冷。”

江邊背陰又風大,一陣涼風吹透身上的絲綢,還真的有點冷。

劉徹:“……”

尤其是他對上江陵月的眼睛,確定這人是真誠不作偽、不是為了噎他才特意這麼說的,不由得更無語了。

霍去病發出一聲極輕的笑。當即解下自己帶著溫度的玄色披風,仔細地攏在了江陵月身上。

他甚至一邊整理著係帶,一邊旁若無人和她說起了話,絲毫不在意旁人在場:“陵月怎麼一個人找來此地?”

劉徹:“……”

其他中朝官員:“……”

你小子,當我們的面秀恩愛是吧。

當誰沒老婆了是吧。

但轉念一想,他們各個是有家室不假,但誰能像江陵月在陛下面前得臉?

不由得更加鬱卒了。

霍去病的指尖在江陵月的領口附近徘徊,近得幾乎要碰到她的臉上。江陵月本來還挺不好意思的,但之前被行了太久的注目禮,現在也坦然了。

“我是有了個想法,想要給陛下說,結果撲了個空,被黃門帶著來這裡了。”

“嗯?什麼想法?”江陵月哪次的“想法”不是有大造化?劉徹哪能不重視呢?

不說襄助漠北大勝的馬蹄鐵了,就說那無心插柳的煤礦,現在都如火如荼,長安冬日凍死的人口少了整整七成。

至於溫度計麼……今年農耕時剛剛派上用場,暫時還在觀察中。

江陵月看了眼烏泱泱的朝官:“陛下,事關那個……我們回頭說。”

劉徹的瘧疾對外保密,治療的藥物自然也不方便當眾提及。

“噢。”劉徹一刹明白過來。

後面的人脖子都抻長了,也沒聽到江陵月吐露出一句話。

他們隻能看到劉徹的心情更加不錯,沉吟了片刻:“這樣吧,博望侯即將帶著一批西域使者來長安。女醫心思靈巧,這宴請賓客之事,就交由你來負責,如何?”

中朝官員:“!!!”

他們剛才眼饞了那麼久的差事,就被人這麼輕易搶了!

難受!眼紅!過呼吸!

江陵月:“???”說好的心情不錯呢,陛下你怎麼突然創人?

不過,仔細琢磨了一番之後,她回過了神來。不就是在西域使臣面前裝逼,不是,揚我國威麼?

嘿嘿,好的,愛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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