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1 / 1)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大約是因為指控的罪名實在太重,上一個“表達對大將軍”不滿的李敢已經入土。

知道內幕的人自然清楚,說是他無意之間死於“鹿觸㈣[]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實際上,還不是眼前少年將軍的手筆?

其餘人皆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步了李敢的後塵。

當中,卻有人卻主動站了出來,爽朗一笑道:“去病,你從哪裡聽來的話?外面風言風語、蠱惑人心的可多了去,你彆被他們蒙蔽了。”

言語之間,頗見親昵。

霍去病眸光一閃:“姨父。”

這個被他叫作姨父的,正是公孫賀。公孫賀從劉徹太子時期就是太子舍人。後來衛子夫一朝得寵,劉徹就把衛子夫的大姐指給了他做妻子,兩人育有一子公孫敬聲。

元朔六年起,公孫賀曾經三次號以“左將軍”,隨衛青出擊匈奴,皆無功而返。

公孫賀“噯”了一聲,正想上前拍霍去病的肩膀,卻被後者不著痕跡地躲開。

他也半點不惱,笑嗬嗬道:“去病,你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你告訴姨父,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什麼?”

“是啊。”

另一個面容敦厚的中年人見公孫賀開了口,也緊隨其後:“去病,你是不信任叔叔伯伯們了?”

公孫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末了什麼都沒說,隻用一副失落的目光注視著霍去病。

他和公孫賀雖然是同姓,但兩者並無血緣關係,彼此的地位也是天差地彆。公孫賀出征時還能撈個左將軍的名號,他呢,卻因為上一回的失期被武帝貶為庶人。這次出征也是以校尉的身份。

衛青有意讓他當主力前鋒,好再次掙一個爵位。但由於種種原因,如今仍是區區一校尉。

公孫敖選擇在公孫賀之後才開口,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一來,他不是霍去病的什麼親屬長輩,二來官位也屈居於人下。

但他有一個旁人都不能比擬的優勢。

他救過衛青的命。

早年陳阿嬌還在皇後位上時,衛子夫第一次懷孕,館陶公主便派人綁架了衛青,試圖以此恐嚇衛子夫流產。

那時候,就是公孫敖奮勇當先,率勇士們把衛青從館陶手中救了出來。

這一命之恩,讓劉徹和衛青從此高看他一眼,也保了他一輩子榮華富貴。

也是公孫敖以區區一校尉之身,卻敢用親昵不拘的語氣,與冠軍侯霍去病對話的底氣所在。

但霍去病又怎麼是吃這套的人?

他可是連漢武帝都敢貼臉嘲諷,一個姨父、一個舅舅的恩人,分量還遠遠不夠看。更何況,根據已知的情報,這兩個就是帶人從舅舅轉投到他門下,又言語刺激李廣至死的罪魁禍首。

“然後呢然後呢?”江陵月臉上寫滿了好奇。

“然後,我派人把他二人擒住了,命令建章營騎交給陛下處置。”

江陵月:

“……”

就這?

本該是精彩高潮的情節,霍去病卻輕描淡寫、三言兩語地說完,半點不見扣人心弦之處。

而他的表情也如此無辜。面對江陵月的控訴目光,似乎分毫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

江陵月抹了把臉:“所以,已經確定是他倆了?”

“是他們。繡衣使者查出來的證據十分齊全。不過莫說陵月,初時我亦不能置信。”霍去病道。

“是啊……誰能想到呢?”

公孫敖和公孫賀,算得上好命的代表。兩個人皆因為親近衛青而封侯拜相、顯貴一時。而自己單獨領兵時,要麼敗績累累、要麼無功而返。

然而,隻因一次漠北之戰,他們就不滿衛青不能繼續帶給他們功勞,著意轉投到霍去病的門下效勞。不僅如此,還派人上門刺激重病中的李廣。

如此行事,實在是沒品。

江陵月幽幽歎了口氣:“大將軍,怕是要傷心了。”

“陵月這是心疼了?”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把她攏入自己的懷中。江陵月順勢躺在霍去病的大腿上,感受著發絲被輕撫的溫柔觸感,情不自禁伸了個懶腰。

察覺到霍去病話中的淡淡醋意,她仰躺著瞪了人一眼:“說什麼呢軍侯,你不是也心疼了?要不然,你乾嘛讓大將軍回避,自己出面解決那兩個人?”

霍去病發出極低一聲輕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許久才道:“陵月知我深矣。”

到底那兩個公孫也是他的長輩。霍去病雖然看上去冷肅少言,但也不是鐵石心腸。知曉這兩人為了權勢,先是與舅舅離心,又被自己親手抓捕。他的心中不可能沒有一絲波動。

江陵月思索片刻,便抓住了他的手,柔聲道:“把他們抓出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怎麼說?”

“那兩位……本身就不是當將軍的料。又做出這等事來,陛下定然不會輕饒。但大將軍心軟,看在往日的情誼上,肯定會給他們留情,不可能要他們的命。”

“他們能保下一條命,大漢也少了兩個屍位素餐的將軍,可以真正提拔些有將才的人上來。”

還有一點,江陵月沒有明著說出口。那就是公孫賀隻要遠離長安政治中心,就不會有後來的公孫敬聲北軍貪汙案,最後牽扯出巫蠱之禍的前奏。

說來也是唏噓,明明東窗事發後,公孫賀全家已是自身難保,但仍然堅持著不攀扯太子、皇後哪怕一口。

這樣的氣節,又好像和帶領門人轉投霍去病的公孫賀判若兩人了。

隻能說,人心果然是複雜的吧。

江陵月剛想歎息,眼皮上就是一熱。霍去病輕輕印了一吻上去,覆在她耳畔低聲道:“陵月這般遠見卓識,怎麼從前不肯在我、在陛下面前多顯露幾分?”

不是,誰要在劉徹面前賣弄自己很懂政治啊!

她心知肚明,自己能一路順風順水,就在於她很少對醫學

以外的事情發表看法。

當然,少數的幾次不吐不快除外。

反面例子就是東方朔、主父偃。前一個一生都不得重用,後一個墳頭草已經幾丈高了。

她可不想步他們的後塵。

霍去病定定望著她,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

“沒事的。”他的手覆上江陵月的雙眼。眼前黑暗給了她無窮的安全感,耳畔唯餘一道凜冽的風聲:“陵月以後在陛下面前儘可隨心而言。有我在,不必害怕。”

“又或者,陵月不願意在陛下的面前展露,那就以後私下說與我聽,說不得我還需要陵月時時提點一番。”

耳畔略過陣陣的風聲蟲鳴,眼前是一片黑暗與溫暖。她心底的一塊突然軟軟塌陷下去了。

“好啊,那以後靠我提點你,包你官路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