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衛青無奈扶額:“陛下怎麼又想著打仗了?莫非是忘了,臣之前同您說過什麼話了?與匈奴大戰方過,大漢該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漠北之戰比曆史上早了一年,原先時間線上的很多事發生了改變。曆史上的元狩二年,劉徹靠強製推行“鹽鐵官營”攏來錢財,支持著舉國的戰役。
但江陵月穿過來了,一切便大有不同。
鹽鐵官營的計劃推遲了,但是國庫中的錢財一分沒少,反而更多了——其中,江陵月發明的幾樣“奢侈品”,也就是輪椅、牙具和肥皂功不可沒。
比起曆史上貴族、諸侯王們的口服心不服,購買肥皂、牙具不僅讓這群人心甘情願,劉徹的口碑甚至隱隱好轉。長安有不少人誇他慧眼識珠,竟然不拘一格發掘了江女醫這麼位奇才。
雖然和鹽鐵官營相比,他們花的錢一分沒少。
劉徹正是有了這樣的底氣,才敢一開口就是征百越。你說什麼,國庫沒錢?大不了讓江陵月再發明點什麼,刮一刮長安有錢人的腰包就是了。
江陵月:……我謝謝你啊。
是以,面對衛青的勸阻,劉徹絲毫不覺得慌張:“仲卿,你可是朕的大將軍!有仗可打你還不樂意?那朕不如派去病去!”
霍去病毫不遲疑:“臣以為舅舅所言在理。”
王太後&衛子夫&衛青&江陵月:“噗。”
劉徹:“……”
“你小子啊你小子。”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就是誠心氣朕,為了跟朕作對連‘臣’都用上了!”
對哦——
江陵月這下才發現,霍去病即使在皇帝面前,用的自稱也都是“我”。這下子用“臣”,諷刺感更是拉滿了。
偏他刀鑿斧刻的臉還是一貫的冷肅模樣,看不出半點陰陽怪氣的端倪來。
……有種莫名的冷感萌怎麼辦?
江陵月越琢磨就越想笑,結果被劉徹抓了個正著。他不善地眯了眯眼:“江女醫,你在笑什麼呢?百越的地不想要了?”
“沒有!”
江陵月一瞬整肅了神情,正襟危坐道:“陛下,我剛才沒笑,我隻是正常地嘴角抽動而已。”
這話一出,其他人頓時笑得更大聲。王夫人、衛子夫姐弟不用說,就連霍去病也彎了彎唇角。
劉徹:“哼!”
“……”
玩笑話告一段落,江陵月猶豫了一瞬,輕聲道:“陛下……打算何時征伐百越呢?”
“嗯?你也要效仿仲卿來勸朕?”
江陵月一下收了聲。
霍去病以為劉徹心情不爽,要對江陵月發難:“陛下!”
卻換來後者埋怨的一瞥:“怎麼,去病以為朕乃是昏君,逆耳的忠言就一句也聽不得?”
“……”
劉徹的目光掃視寢殿中的所有人,皆是他最親近的親
人,最信任的臣子。在這個大病初愈、劫後餘生的時刻,他終於袒露出內心深處的想法。
“大漢需要休養生息,朕又何嘗不知道。”
一聲沉沉的歎息響在耳畔:“秦祚十四年,始皇帝卻能平六國、擊匈奴、蕩百越。而大漢國祚綿延已然百年,朕為何不能做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陛下不必急於一時。”衛青勸道。
劉徹卻搖了搖頭:“仲卿,你不必勸了。”
他不能不急於一時,他擔憂天不假年。
自從江陵月這位“真正的仙人”出現後,接連打假了好幾撥招搖撞騙團夥,劉徹迷信的想法反而消逝了不少。特彆是黑暗森林理論一科普,他對什麼仙人、長生的念頭就漸漸淡了。
唯獨審視起人間之事時,心底悚然一驚。
祖父孝文皇帝、父親孝景皇帝皆是四十餘歲薨逝的,而自己今年已經二十七歲。在劉徹的眼裡,上天留給他的壽數,隻怕已經沒有幾年了。
“據兒的性子仁和,非是攻伐之人。朕替他多做一些,到時候把四角齊全的大漢交到他手裡,也算對得起他,還有你們了。”*
衛青聽後沉默了下來。
“……”
但江陵月卻積了一肚子話,臉色也十分一言難儘。一切隻因為,劉徹這一番話,竟然沒一個地方說對了。
劉徹哪裡隻有四十幾歲可活?曆史上他活了整整七十歲,在位長達五十二年。在這項數據上,隻有一千幾百年後的康熙和乾隆祖孫超過了他。
而劉據的性格不僅不仁和,相反頗為剛烈。特彆是和秦朝的前車之鑒相比。他聽到江充的矯詔之後,直接選擇了直接起兵,甚至動員了長安城中的囚徒。
當然了,劉徹最後的繼承人,自然也不是彼時已經死去的他,而是尚未出生的幼子劉弗陵。
“……”
江陵月忍了很久,才生生忍住了劇透未來的衝動。但從醫生的角度來說,病人抱著自己活不長的心理,可不是什麼有利於恢複的好事情。
她斟酌著開口:“陛下,您還記得我曾經對您說過的那一句話麼?”
“什麼?”
“風光長宜放眼量。”
這句話還是劉徹逼問她和陳阿嬌談話內容時,她隨口搪塞的,但卻最適用眼前的場景不過。
江陵月相信,劉徹能領會到她的暗示。
然後,彆天天覺得自己壽數不長,做什麼事情都急於求成。要知道,你曆史上還能活好幾十年呢,飯要一口一口地吃才香。
“風光長宜……放眼量。”
劉徹“喃喃”把這句話念出了聲,若有所悟。龍目如同被點燃般倏然一亮,整張臉容光煥發了一個度。
“江女醫,你……”
江陵月卻故作神秘,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問就是什麼都沒說。
問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說。
但她這樣的反應,反而愈發印證了劉徹的猜測——他真實
的壽數,定然絕不止自己以為的那麼多!
他頓時龍顏大悅,賞賜給得毫不手軟。
“你現在封景華侯,食邑一共七千九百戶,說出去也不好聽。這樣吧,到時候南越攻打下來,朕就再劃一片給你,湊個萬戶吧!”
江陵月:???
夠不到萬戶的級彆就是不好聽?那朝堂上除了衛霍以外的所有人,豈不是都該覺得恥辱了?
在場的其他人也不是笨人,自然聽明白了江陵月話中的潛台詞,寢殿中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至少,在這個時刻,無論是劉徹的母親、妻子、還是信臣,都真心希望他能活得久一些。
尤其是作為劉徹母親的王太後,看江陵月的眼神柔得都要滴出水來。要不是考慮到輩分的問題,估計她都想當場認江陵月當乾女兒了。
即使最後沒這麼做,王太後也表現得格外誇張,攏著江陵月的手,一聲聲道:“陵月啊,幸好有你,幸好你來了。”
不然,她現在就已經魂歸黃泉。又哪裡能得知,自己的兒子還有一副長壽的命格呢?
手背仿佛要被太後的視線燒穿一個洞,江陵月有些吃不消,便借著天色已晚的借口提出告辭。劉徹估計也怕母親衝動之下給他認個姐妹,大手豪邁一揮,準允了。
“呼……”
直到她徹底離開之前,都能感受到太後的灼熱目光。使人不得不感歎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即使兩人之間一度有過齟齬,但王太後對劉徹的拳拳之愛,卻一點也做不得假。知道他能多活很久,比知道自己的壽數還要高興。
話說回來……
江陵月突然湧起一點興奮感來。如果劉徹知道自己壽數比預料的要多,他又會怎麼治理這個國家呢?
雖然漢武帝完成的是始皇未竟的課題,內集皇權,外擴版圖,從經濟、政治、文化上構築大一統國家。但他的“前所未有”,正是後人的“自古以來”的底氣啊。
她有一種冥冥的預感,或許在這一條時間線裡,大漢會大變模樣也說不定。
-
寢殿。
劉徹沒好氣地對霍去病道:“看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住處在何處?”
霍去病這才收回目光,看了劉徹一眼。
那一眼看似十分平淡,沒什麼情緒,實則飽含著居高臨下的憐憫……劉徹許久以後才品出個中的意味,並為之震怒不已。
他的漆眸中,明晃晃寫著幾個字——
“陛下,你不懂。”
可惜,劉徹正思索著自己的心事,無暇琢磨更多的事情。此刻,他抬頭便囑咐道:“去病,去拜訪李廣逼死他的那幾個人,你最近可有頭緒?”
霍去病點了下頭,又飛快瞥了衛青一眼。
衛青見狀,緩緩露出一個苦笑。
他好像明白什麼了。
劉徹頷首:“仲卿這段時間呢,還是遵江陵月的醫囑,好好再休息一番。去病,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
“敬諾。”
其實衛青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陛下、他、去病聯合起來演了一出大戲,不就是為了今天麼?
且陛下甚至允了他休憩,不必親手除掉犯了禁忌的部下,這已經是十足的仁慈。
“……敬諾。”他深深地行了一禮。
第二日,甘泉宮隨駕的隊伍中,便有幾人不約而同收到了霍去病的夏狩邀約。
他們有的羨慕霍去病顯貴,有的剛剛轉投驃騎將軍的門下,正愁沒法刷臉,有的不敢得罪陛下眼前的紅人……理由林林總總,但結果是這些人都來了。
“來得正好。”
霍去病立在一匹神駿的馬兒之前,冷肅如雪的目光掃過眼前的每個人。
一開口,就是致人死地的殺招。
“我近日聽過一則傳言,舅舅領著你們征伐漠北,卻寸功未立。你們認為這是李廣將軍之禍?”
“你們在李廣垂死之際說這些話,是想逼死他,還是借著逼死他,發泄對我舅舅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