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所清點的俘虜人數,僅僅是匈奴的高層。事實上,在他們當中普通士兵更是數不勝數。
霍去病麾下起碼有千人以上,全是漢軍精銳中的精銳。即使大部分喝了有毒的水,喪失了戰鬥力,匈奴想要輕易吃下也絕非易事。
為此,左賢王特地派了兩二倍的人手,狠狠挫一挫漢軍的銳氣,再不濟也能打探下霍去病的情報。誰想到反被他守株待兔,玩弄於股掌之中?
不過,這兩二千人見勢不妙,大多在戰鬥中逃跑了。不幸落在漢軍手中的俘虜,才區區數百人。
從屯頭王口中審訊出的訊息,使聞著無不轟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就這還想殺軍侯的威風?左賢王的豬腦子連他老爹的一半都比不上!”
“就是!他老爹聽說我們軍侯要來,嚇得屁滾尿流直接跑了!也就這傻兒子木楞楞衝上來。”
“他爹是不是去了西邊對上大將軍了?大將軍肯定也把他揍得落花流水的。”
校尉們互相輕鬆打趣著。言語間對霍去病的推崇幾乎要溢出來。不少人明白了親族把他們安插在這裡的一片苦心——幾乎是白撿的功勞,有誰不樂意要呢?
哎,說不定這次大捷回長安後,陛下龍心大悅。聖旨一下,他們的封邑還能比阿父高上不少呢!
思及於此,校尉們審訊屯頭王等人,不由更用心了。
被審訊的匈奴貴族們從頭到尾都十分平靜,有什麼說什麼,無一例外。他們心知肚明,隻有儘可能表現得好一些,大漢才可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從前,就有許多同僚這般降了漢。單於痛罵不止,他們也跟著表達了不屑和不恥,說叛徒不配當匈奴人。
待這一天輪到自己,該做什麼選擇是個人都知道。
匈奴本就是鬆散的遊牧部落聯盟,缺乏集體認同感,投降得一點兒不心虛。加上這些人對左賢王讓他們送死心懷怨恨,當下一股腦兒地把所知的情報說了出來。
落在江陵月的眼裡,就是他們嘰哩哇啦成一團。
她心癢難耐,左看右看,霍去病不在。最近的一個人是李敢。不得已,隻能向他請教:“李校尉,那些人在說什麼?”
李敢眯了眼聽了一會兒:“他們好像在說,左賢王想用牛羊毒死大漢的騎兵。”
他越聽越驚愕:“這計策,好生歹毒!”
轉頭見江陵月一臉淡然,甚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由得更加驚異非常:“江女醫,你原先就知道……你猜出來的?”
江陵月淡定點頭:“嗯,軍侯猜到的。”
說完她還瞥了一眼李敢。見到他那滿臉恍惚、魂遊天外的表情,暗爽了好一陣。
李敢回過神來,面露深深的歎服之色:“軍侯實在是……”
“很厲害,對吧?”
“是。之前是我眼皮短淺。”李敢慚愧地承認了:“這回前來,就是為了給女醫道歉。是我見俘虜的人多,
一時高興昏了頭。失態之處,
”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要是沒有女醫和您手下的醫士再二囑咐要喝沸水,怕是此番前來的士兵皆危矣。敢銘記於心。”
江陵月多看了李敢一眼。
北征路上一路接觸下來,她對這人也有點了解。要說李敢服不服霍去病?他是百分百地服氣。但或許他自己也沒發覺,他羞於承認這份服氣。
其他校尉自然地吹捧霍去病。李敢語塞說不出口。
也不知道是家學淵源,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江陵月無心探究。
不過人人都愛聽好話。李敢都說到這份上了,為人處世又沒有大過錯,加之他是李殳玉的父親……她心裡琢磨著,要是這人真想不開刺殺衛青,要不要提前給攔下來?
她心中千回百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江陵月隻搖頭道:“你的感謝我就愧受了。至於道歉,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所以不必對我說。你覺得對不起誰,就找那個人說去吧。”
李敢傻眼了:“啊?”
不是,你不是軍侯的……嗎?我找你說一下,不就是委婉地向他表達的意思麼?
兩人大眼瞪小眼。
江陵月後知後覺地明白李敢的暗示了。後知後覺“噗”一聲笑出來。原來他是想搞“夫人外交”,讓她給霍去病吹枕頭風?
可她和霍去病還在試用期,名分都沒確定呢。她心裡也不認為自己能對霍去病有多大影響。兩廂一交流,難怪驢唇不對馬嘴。
“在說什麼?”
忽然,江陵月背後傳來一道微風。旋即,腰身就感受到一個熟悉的力道。整個人也被半攬進一個溫涼的懷抱裡,為她擋住愈發刺眼的烈日。
鐵甲硌在腰上有點不舒服,她稍稍調換了姿勢,才道:“你們已經審問完了呀?”
“嗯。”霍去病卻沒看她:“李校尉何事?”
“沒,沒什麼。就是看到江女醫和她說幾句話。”李敢先前言辭懇懇要轉達歉意,這下看了正主便支支吾吾。再說他看小兩口親昵的姿態也覺得燙眼,找個借口就離開了。
待他走後,江陵月才樂道:“軍侯,這種醋你也要吃?”
霍去病可不是當著屬下的面故意秀恩愛的人。他這個姿勢的理由隻有一個,想讓李敢自覺地走開而已。
霍去病鬆開了她,劍眉微抬:“想同陵月單獨說幾句話。”
“……”
“還是說,陵月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
江陵月無奈地閉上眼睛:“好吧,軍侯你要說什麼?是匈奴那邊出什麼事情了麼?”
她有點發現了,霍去病有了對匈奴的什麼情報,很愛和她分享。算是一個樹洞?從前他都是“少言不泄”的,麾下又沒有裨將軍師。所以她……充當了一個樹洞的角色?
至於霍去病是覺得和她有共鳴才分享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江陵月根本就不敢想。
果然。
“正是。”霍去病轉瞬正色:“我欲尋一妥帖之法,
處置匈奴俘虜們,
特來問問陵月的意見。”
處置,不是處決。
漢朝對匈奴降兵並非全部殺死,經常也有例外。後者的命運往往是在大漢做些奴隸才乾的活計。其中最有名的當屬金日磾身為休屠王之子,曾一度是宮中的馬奴,後來累進至光祿大夫,甚至擔上了顧命大臣第二。
江陵月問:“軍侯不想殺他們?”
“是。”霍去病說:“他們交代是情報是真非假,留在手上還有些作用。”
大漢此前從未到達過此地。每一步都是向外探索疆域的步伐。霍去病自知方向感異於常人,也不會輕易托大,覺得憑自己一人就能縱橫漠北。
他們需要匈奴人做向導。
“哦……”江陵月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要留下他們的話,衛生問題是要好好地處理一下了。”
她剛才離匈奴不算太近,也能聞到一股氣味。
日積月累的膻味兒、大戰後的血腥味兒、長途奔襲的汗味兒、牛羊腐屍味兒混在一起,光想一想就是生化武器。
更不用說身上隱藏的病菌了。
好吧,雖然說大漢這邊的衛生條件也怎麼樣,但由於江陵月一直繃緊著一根弦,擔心軍中爆發大型傳染病,所以整體面貌還是要比匈奴好上不少的。
現在要一起出發,匈奴的衛生問題不能不解決。
江陵月托腮沉思:“得讓我想想。”
肥皂倒是帶了不少,但是這種好東西漢軍沒享受到,單單給匈奴享受了,總覺得很虧。
她突然眼前一亮:“對了!草木灰!”
草木灰是純堿的平替,現在的肥皂工廠生產的評價肥皂正是這種原料。但它本身呈堿性,也有清潔身體的功能,隻不過效用不算強。
但它在草原上唾手可得,給匈奴用確實剛好。
有了這個口子打開,江陵月一下子又蹦出了不少主意來。
她一一講給了霍去病聽,末了道:“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到乾淨的水源。雖說火石還剩下不少,但是馬兒總不能一直喝沸水?”
它們的飲用量也是很大的,遲早有把火石耗儘的一天。
霍去病:“淨水的位置,左賢王部必然知曉。”
江陵月明白了他的潛台詞:“所以,隻要沿著弓盧水,找到了乾淨的水源,說不定就能摸到左賢王的蹤跡?”
“正是如此。”他微微頷首,肯定了江陵月的想法:“陵月此舉一石二鳥矣。”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原先的曆史上,霍去病沒能追上左賢王的蹤跡。但成功地封登臨瀚海、封狼居胥。狠狠地挫了匈奴的銳氣。
但這一次就不同了。
漢軍有了耐吃的乾糧和馬蹄鐵。無論是人是馬,體力和耐力都大幅度增加。
他們又成功避開了匈奴投放的毒藥,戰鬥力得以大幅度保存。
現在又俘獲了一批匈奴向導。
可謂萬事俱備。
江陵月自信地想:這麼好的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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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賢王的人頭,她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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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長信宮。
春日漸深,王太後的弱病稍有好轉。但大漢正值國運轉折之戰,前朝後宮皆是緊繃,她也不例外。
即使是被推著輪椅出來看風景時,眉目間也總有一縷憂色,不得展顏。
衛子夫和王夫人便約定好了,請安時帶著劉據和劉閎兄弟一齊看望太後。希望孫輩們能讓她心情好些。
不過,近來的請安隊伍中又多了一位李美人。
李美人便是皇二子劉旦的生母。
因膝下子嗣不多之故,劉徹對子女的生母多有優待。顯性的好處是能獨居一殿,吃穿用度上升一個台階。隱性的好處就是能時常去長信宮,向王太後請安。
衛子夫和王夫人之所以親厚和睦,不僅因為膝下的兒子兄友弟恭。請安時她們自己也多有交集。
一來二去,就熟稔了。
不過要讓這兩位來看,李美人未必稀罕這“隱性的好處”,能在長信宮偶遇劉徹時除外。
她倆眼明心亮,彼此相視一笑,並未說破。
請安除去感情的因素,能讓兒子多在太後的面前露臉,好處可遠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至於這點,李美人不知曉,她們也不必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