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給大漢一點電車難題震撼……(1 / 1)

霍光抱以無辜的回視。

就好像他什麼都沒有做一樣……才怪!

江陵月想, 她確實不用擔心霍光沒去當郎官是損失了。因為這小子的心機厚黑不是後天培養的,而是純純先天的。

《西遊記》中孫悟空經蹉跎才悟出來“打不過就搖人”的道理,但霍光天然就能嗅到權位的重要性。並且他還能用最妥當的方式, 把權力的威懾利用得恰到好處。

任安, 大將軍舍人。

也許在臥虎藏龍的長安並非什麼大官,但他代表著衛青, 就足夠清水衙門的太醫署嚇壞了。

端看淳於闡震驚失語的模樣,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

但霍光到底一片好意,請衛青是為了給她撐腰出氣的。她惱的隻是他的自作主張。

加上現下人多眼雜,江陵月隻輕瞪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對著門外的一乾人說:“大家都請進罷?”

任安笑問道:“在下也能進去觀瞻一番麼?”

“自然。”江陵月說。

軍醫署的瘍醫們一共六人,他們對江陵月都很和氣。

其中有幾個她回長安路上認識的更是對她多一分親近, 紛紛請江陵月先進門。她無法,隻能率先坐到了面試官的座位上,霍光則緊隨其後坐在她的身邊。

待所有人都坐定後,她清了清嗓子:“請大家按順序開始自我介紹罷。”

瘍醫們都是久經沙場的,沒有昨天淳於闡的拘謹。彼此推拒了一番之後,就言簡意賅地介紹了起來。

“吾名李讚, 家住河間, 軍中行醫已有九年。擅長的醫科有大方脈、金創、風病。”

“吾名鬱渾, 朔方人氏……擅長金創、正骨。”

“吾名元尤,和李兄一樣乃是河間人,軍中行醫……擅長金創、瘡瘍。”

“吾名範公城……”

“吾名廉丘……”

“吾名上官欽……”

江陵月的目光緩緩掃過他們的臉, 一邊認真聽一邊把每個人的臉和名字對上號。

和她一開始設想的一樣, 這些瘍醫擅長的醫科裡面都有金創。但他們都各有看家的本事,令江陵月覺得收到了意外之喜。

譬如這位範公城。他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又魁梧, 即使走在軍營裡也會被當成先鋒兵而不是軍醫。

然而與他外表不符的是,他自稱自己擅長牙科。

江陵月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拿著小鑷子,在無影燈下給人拔牙的場景。

嗯……想象不出來。

還有這位上官欽,是六人裡面唯一的複姓。他擅長的就更了不得了,說出來的瞬間竟讓滿室都沉默了。

“除卻金創之外,我還擅長醫治男子不舉、和花柳之症。”

“……”

“……”

瘍醫們面面相覷,既想笑又不敢,都憋得很難受。然而考慮到還有唯一的女子江陵月在場,這份好笑就變成了尷尬。

江陵月倒是接受良好。

她上輩子什麼沒見過啊,這點都是小意思。

隻不過有一個點令她頗為在意:“能說說你是怎麼會治這些病的麼?”

上官欽說:“倒是沒人教過我這些,隻不過從前在鄉裡見到的病人多了,慢慢的也就學會了。”

江陵月悄悄鬆了口氣。

是從前的鄉裡,不是軍中就好。

不過片刻後她又釋然一笑,發現自己實在想左了。衛青和霍去病帶的兵,怎麼會出現那種不堪的情況呢?

上官欽又緩聲道:“不過我雖然自稱擅治,但花柳病注定是沒法治好的。唯有能讓他們減輕痛苦,延緩發病的時間罷了。”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是這個道理。

他們身為醫者,或多或少也接觸過這些病,都知道上官欽說的是實話。

唯有江陵月以手支頤,若有所思。

唔,青黴素倒是可以治梅毒來著……

不過現在還是算了吧,當務之急是建好學校,搭起工廠的架子。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後稍稍。

聽完了一圈自我介紹,江陵月就對霍光使了個眼色。

後者就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一遝竹簡,一邊分發給眾人一邊聽江陵月說:“接下來勞煩諸位寫一寫這竹簡上面的問題,以兩炷香時間為限。。”

眾人手緊緊握著竹簡,有人遲疑著拿起了筆,誰卻都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屋子裡的氣氛莫名一陣古怪。

江陵月察覺到了異常:“怎麼了?”

她的筆試把人嚇跑了?

廉丘,也是和江陵月早就認識的瘍醫,心一橫咬咬牙道:“大人,我們都不識字!”

“……啊?不識字?”

江陵月懵了。

她連忙看向霍光,後者也是一臉懵。

霍光乃是平陽縣小吏之子,然而他也是識字、會寫字的。

按照這個標準,他們商討面試的時候,自然而然覺得醫生們大小也是個官,應當都會寫字罷?

事實卻恰恰相反。

江陵月揉了揉額角,正要道歉。

一抬頭,才發現所有人都望著她,目光裡寫滿了擔憂。尤其是淳於闡,他簡直快哭出來了。

“……你們不會覺得你們不識字,我就要辭退你們吧?”

淳於闡說:“難道不是麼?”

他說著說著,竟然發出一聲泣音。畢竟他是舍棄了太醫署的工作破釜沉舟而來的,現在卻因不識字,連醫校都進不去。

他能不難過麼

江陵月見狀,簡直哭笑不得:“當然不是了!你們若是不識字,我自然會想其他的辦法,怎麼會好端端的把你們辭退麼?”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招來的老師們啊!

江陵月說:“這樣吧,我把上面的問題一個個念給你們聽。你們每人單獨回答,其餘人就在門外侯著,好麼?”

眾人聽說不辭退已是感激,自然沒有異議。

“那就從淳於闡開始吧。”

其他人便依言站到了門外,將室內和室外的聲音徹底隔絕。

“你們說,大人她會考我們些什麼?”

“多是些醫術相關吧?”

“應是如此。”

如果是醫術相關的問題,眾人就有自信了。他們雖然不識字,但多年待在軍營中,什麼病症沒見過、沒治過?

他們不會讓江女醫失望的。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後,卻見淳於闡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地出來了。他看了一眼眾人,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呃……這個……

眾人心裡不由得打起了鼓:“問題不會很難吧?”

“對啊,江女醫的醫術極高明,她會不會考我們一些聞所未聞的病症,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彆急!”

廉丘說:“如果回答得不能讓女醫滿意,那也不是女醫有意刁難,而是我們自己的不足!女醫若是有心想刁難,何必多此一舉?直接說我們不識字,然後統統發落不就是了?”

眾人紛紛點頭:是這個道理。

廉丘自告奮勇:“兄弟們莫怕,我去當第二個!”

……

一炷香後,他面色恍惚地出來了。

眾人紛紛圍上去,七嘴八舌道:“敢問廉兄,女醫她問了什麼問題?難不難?”

“說不上難,也說不上不難……”

廉丘拍了拍瘍醫們的肩膀:“你們自求多福吧。”說完就再不理其他人的疑惑,坐在一邊思考人生去了。

室內。

趁著第三個人還沒進來的空當,霍光忍不住好奇道:“陵月,你緣何不問醫術,要問這些怪問題?”

江陵月無辜地眨眼:“這些算是怪問題嗎?”

霍光實話實話道:“很怪。”

隻見竹簡之上,赫然寫著三個問題。

其一,假設你的病人餘生還剩三月,卻因為痛苦不堪要求你為他提前結束生命,你會同意嗎?為什麼?

其二,假設你的病人器官衰敗需要移植,而匹配的器官正好長在一個秋後問斬的死刑犯身上,你會選擇提前結束死刑犯為期三個月的生命,來救治你的病人嗎?為什麼?

其三,假設你在為一個女子接生時遭遇難產,女子的家人要求保住孩子,女子卻要求保住自己的生命,你會如何進行選擇,為什麼?

“我卻覺得一點也不怪。”

江陵月知道一個醫生起了歹念到底有多可怕。遠的不說,就說宣帝時期的女醫淳於衍,就因為利益,用毒藥害死了許皇後。

正因如此,比起醫術水平,她更想考較的是這些人的道德觀念。即使今古的道德觀有很大不同,但許多事都是相通的。

她不想讓冷血的、乃至反社會的人成擔任醫校的先生,乃至遺禍萬年。

霍光遲疑地點了點頭:“好吧,容我再想想。”

江陵月無奈看他:最好早些想清楚吧,畢竟你就是後世那個包庇下毒女醫的人啊。

然而她顧不上多說,因為下一位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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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

“面試?筆試?”

劉徹聽著繡衣使者的彙報,忍不住嘖嘖稱奇:“江女醫每每都能讓人耳目一新。”

衛青笑道:“陛下可是心動了?”

“確實有點。”劉徹大方地承認:“這倒是個有意思的法子。”

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擁有敏銳的嗅覺。譬如劉徹衛青二人見到稟報,都從江陵月的種種舉措裡中品出不一樣的東西。

醫士既可如此,官員為何不能……

衛青又道:“陛下若是實在好奇,不如把江女醫召進宮奏對一番,看看她是如何組織這面試的。”

劉徹笑而不語:“你的舍人任安不就正好在江女醫那處麼?何不讓他進宮彙報來?”

衛青一怔,旋即失笑道:“陛下,看來您都知道了。”

劉徹指了指竹簡:“喏,這上面寫著的,朕是想不知道都不能了。”

“不過朕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召女醫進宮。”

“為何?”

“自然是因為……”劉徹偏過頭去,看向從聽到江陵月名字起一直保持沉默的霍去病:“咱們的驃騎大將軍能多見人一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