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攜著滿身的酒氣回了家。
仆童見了連忙扶了上去, 抽了抽鼻子道:“郎君身上好重的酒氣,您酒量不好還喝了這麼多,將軍知道了恐怕又要念叨了。”
李廣的膝下有三子。長子李當戶和次子李椒皆英年早逝, 令李廣痛心傷懷不已。自那以後, 他就對幼子李敢和長子的遺腹子李陵看得分格外重。
像酗酒這樣的傷身之事,他是決計不會讓李敢做的。
李敢聽了這話,眼中的陰翳一閃而逝。
他又想起了今日宴會上發生的事。
江女醫是陛下眼前的紅人, 又實實在在地有本事, 能生死人肉白骨。她對自己不甚熱絡也就算了,畢竟他李家打了敗仗確實不光彩,這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就連一個聲名未顯的毛頭小子都敢攔他李敢的酒,給他臉色看,不就是仗著有霍去病這個哥哥麼?
李敢一邊想著,一邊惆悵地望向遠處。
唇邊的諷笑化作一片苦意。
是啊,誰讓人家有霍去病這麼一位好哥哥呢。
不說霍光了, 就連他,不也要來日投到霍將軍的門下,謀得一個侯爵之位,來安老父親的心麼?
仆童見主人臉色不對, 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司馬家的郎君和任郎君剛才一齊登門拜訪,卻發現您去平陽公主府赴宴了,現在正在小花廳裡等著您呢。”
“你怎麼不早說?”李敢一驚, 酒意散了大半:“快去準備洗漱的東西!我現在這樣怎麼見人, 彆讓他們久等了,惱了我!”
“誰敢惱我們李小郎?”
迎面走來一個清雋的男子,他約莫十五六歲, 笑吟吟朝著李敢道:“就是怕李小郎在長公主家快活,倒把我等拋在腦後了。”
“子長,你胡說什麼呢?”
李敢的語氣雖不客氣,面上卻已經帶了笑:“是你登門不告知在先,現在反倒怪起我了?”
打趣李敢的人正是司馬遷。他與李敢的年齡相差仿佛,關係一向不錯,堪稱通家之好。兩人的祖上又一齊在秦國世代為官,可以說是極有淵源了。
在司馬遷的身後,任安輕扯了扯他袖子:“好了,你可莫再打趣李郎了,先讓他去洗漱一番吧。”
司馬遷擺了擺手:“好罷!”便同李敢暫時道彆,和任安一起先去了小花廳。
不多時,收拾完後的李敢匆匆趕到。他洗了把臉,酒氣散去了大半,看起來精神多了:“子長和少卿找我是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司馬遷饒有興致地問:“倒是你,去長公主府上可看見了什麼新鮮的麼?聽說神乎其神的江女醫也來了,你可有看見她麼?”
李敢的笑容僵了一下。
何止看見了,敬上酒了……還被拒絕了。
司馬遷心思細膩,見狀便皺了皺眉:“怎麼了?你和她有什麼不虞麼?”
李敢猶豫了下,才把事情的經過緩緩說出。
末了,他徐徐歎氣道:“江女醫是霍將軍引薦的人,自己又十分有本事,眼光高一些也是應當的。”
真正令李敢不快的並非江陵月,而是狐假虎威的霍光。隻是這些幽微的心思,便不足與友人道了。
一直在一旁的任安卻突然出聲:“我卻覺得江女醫,並非李兄你所說的高傲之人。”
“哦?”剩下二人齊齊回望向她。
任安眯著眼睛回憶:“江女醫那一日前來拜訪大將軍。大將軍明明日理萬機,還特意囑咐我去迎接她,可見她是大將軍極為看重的人。饒是如此,她對我區區一個舍人也十分和氣,便是我稱讚她幾句,她都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樣。”
“恐怕並非江女醫看不上李兄你,而是她天生性子拘謹,不喜笑談,看起來就有些嚴肅吧。”
李敢沉默了一下:“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
司馬遷安慰地拍了兩下李敢,又好奇地看向任安:“大將軍還專門抽出時間,見了江女醫一面?少卿你可知道是為了何事麼?”
任安搖了搖頭:“這哪裡是我能夠知曉的?”
司馬遷見狀不再問了。
但與此同時他的心裡吃驚極了。在此之前,司馬遷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為江陵月,和東方朔、李少翁之流沒什麼兩樣。
他們或以口才、或以神通在內廷中名聲鵲起,是陛下一時心血來潮的寵臣,乾擾不到朝政。
但聽任安說,江陵月已經去見衛青了?
這就和東方朔之流有本質的區彆。
衛青是大將軍,掌握著大漢全國的兵馬調度。可他同樣是陛下所設的內朝之首,對國家大事諸多決策頗有影響。以江陵月的能耐,竟然能讓衛青請她過府一敘,這就十分不一般了。
司馬遷的心中,不可抑止地生出許多好奇來。
“真想親眼瞧瞧這位江女醫是個怎樣的人。又有什麼才能,能讓陛下和大將軍對她高看一眼。”
任安道:“總會有這個機會的。”
陛下是個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他寵幸過的人,無論是寵臣或是寵妃,總要先過上一段烈火烹油的日子。唯獨能在他的寵愛散儘後,站穩腳跟的,才算真的立住了。
而這些人,往往寥寥無幾。
雖然任安隻見過江陵月一面,但他卻生出了濃烈的預感——她日後也會是這些人之一。
司馬遷靜靜地聽完好友的話,眼底的興味更濃了:“聽少卿這麼一說,看來江女醫果然有幾分不凡,我倒當真想好好拜訪她了。”
任安搖頭道:“女醫現在住在驃騎將軍府,你想登門拜訪恐怕多有不便。還是等她來日遷居,提著禮物正式登門為好。”
“是這個道理。”
“子長若想去的話,不若帶我一個。”李敢說。
“好!”
司馬遷那時候沒有想到,為什麼他第一次登門拜訪江陵月的時候,對方會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他。
他也沒有料到,許多年後他用儘畢生心血所著的《史記》中,會留那麼多的篇幅給這位世所罕見的奇女子。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
平陽長公主府。
霍去病來的時候已經是宴會的尾聲了,客人們已經散去了大半。其中,離開的多是有頭有臉之人,而留下的多是混得不怎麼樣,才會執著於和人推杯換盞攀關係的小貴族。
所以當他甫一出現,立刻成了這些人拉關係的不二首選。
可惜,驃騎將軍延續了他一貫的冷傲風格,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欠奉。誰的邀請也不搭理,徑自走向了胞弟的坐席。
小貴族們眼睜睜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看著他和胞弟、江女醫三人正在說著什麼。他們仿佛豎起一道結界,隔絕了所有外人的窺視。
不少人頓覺無趣,紛紛把頭扭開,繼續開始攀扯關係。
唯有少部分好事者還在遠遠望著,抱著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態……咦,等等?
他們好像吵架了?
怎麼霍將軍的神情那麼嚴肅,而江女醫也兀地變了臉色?
這是怎麼了?
江陵月也想問這是怎麼了。
她聽到霍去病那一句“我是為了你來的”後,腦子就攪成了一團漿糊,喪失了思考和表達的能力。而霍光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眼神,更是讓她的臉皮都一瞬燒穿了去。
江陵月下意識低頭。
鴉睫在眼底微微顫動,落下一片淡淡陰翳。
“多、多謝軍侯。軍侯對我的大恩數不勝數,我竟然不知道該從何報答起。”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此時的江陵月仿佛被劈成裡外兩層。
表層的她用來客套,而裡層的那個正在瘋狂地尖叫。誰來告訴她,“我是為了你來的”這句話到底有幾種解釋?或者說,除了……還有沒有其他的解釋?
霍去病一貫有話直說,不喜歡打什麼隱喻啞謎。所以這句話從字面上看,應該就是……來看看熟人的意思吧。
是她想多了嗎?
是她想多了吧。
得出這個結論的瞬間,江陵月渾身的血液停止了沸騰。她又摸了摸臉,臉上也沒那麼燒了。
呼。
她輕輕鬆了口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鬆口氣。
霍去病見江陵月摸臉,哪裡知道她是羞的,好看的劍眉蹙起:“你喝酒了?”一邊問,還略帶責怪地看了霍光一眼。
霍光:“……”阿兄隻有興師問罪的時候才想起他麼?
江陵月連忙道:“軍侯彆瞪阿光了,他已經幫我擋了酒。剩下的都是我自己要喝的,而且我沒醉,就是有點上臉。”還有點羞。
當然,後面一個原因是決計不能說出口的。
“嘖。”
“阿光”兩字在霍去病心底轉了一圈。他隱隱有些不快,卻說不出為什麼,隻好維持著原來的表情。
江陵月倒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打岔,驅散了不少心底不自在。她揉了揉臉,旋即正色道:“軍侯的好意我都記住啦。有機會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順路來一趟的事情,我沒把它當恩,你也不必想著報答。”
“嗯。”
江陵月口不對心地應了一聲。
霍去病一眼就看穿了她:“女醫,說句實話,向陛下舉薦你於我也有些好處。”
他的目的原本就不單純。
不過是看她手中有和李少翁相似的酒,想奇貨可居、把她獻到陛下面前,滿足陛下尋仙的好奇心罷了。
誰能想到不過舉手之勞,竟被她牢牢記在了心上。日夜想著要報償,話裡話外把他當作了恩人。就連這麼件小事,都要往功勞簿上添一筆。
這對霍去病是頗為新奇的體驗。他是陛下的愛將、匈奴的噩耗、長安貴族眼裡有脾氣、不好惹的新貴……卻從沒當過誰的大恩人、大善人。
還是個時刻拿著功勞簿,一筆筆給他添功德的女郎。
霍去病啼笑皆非。
但……
他寒涼的漆眸中,釀起陣陣的波瀾:“你時時刻刻把我當作恩人,倒是讓我難做人。”
……也難親近。
江陵月卻像聽了驚世駭俗的事:“不不不,不行的。軍侯的大恩我一定會報答,不報不是大漢人!”
霍去病何時碰到過這麼執拗之人?往往是他說一聲什麼,對面就忙不迭地改了。
偏偏這一位,他沒法說服。
霍去病對上江陵月清澈的眸子,輕嗤一聲:“那就隨你。”
雖然沒有一定讓誰報恩的心思,但被人記掛在心上的感覺,總是不壞。
至於最開始一點曖昧的漣漪,也在幾度交鋒中不知不覺散儘了。兩人誰也沒有再提起過。
“宴散得差不多了,咱們也去向長公主辭行吧。”霍光的聲音適時響起,結束了這一段詭異的對話。
-
平陽長公主對江陵月十分滿意,給她塞了不好少東西,美其名曰“替本公主談下這樁生意的謝禮”。
江陵月好不容易參加一次宴會,結果是連吃帶拿,還托了一馬車的金銀珠寶回去。
回到驃騎將軍府,那些財寶也被平陽公主家的奴仆送入了她的小院裡。霍去病看到了,並沒有說什麼。
江陵月卻臉紅了紅,有些不自在。
她突然想起,自己受了陳阿嬌的一百斤黃金,又得了這麼多財寶,原本是可以給霍去病置辦些什麼的。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把這件事給忘了,就顯得口口聲聲的“要報答”像是在畫大餅一樣。
可是要當面分潤一些財寶給他呢?
這種借花獻佛的行為,未免顯得誠意不夠。而且以霍去病的性格,肯定也會拒絕的。
不如置辦一些他真正需要的東西吧。
還有……他的身體……
江陵月自從見了霍去病,沒有一天忘記他英年早逝的結局。正好她有係統,那個十萬分的豪華功能,正適合掃描霍去病的身體,再由她接管治療。
對了,係統呢?
係統自從上一次發現重生版陳阿嬌這個bug後就一直裝死。江陵月叫了幾次都叫不醒。幸好,係統幾個功能都是可以直接使用,不需要係統本統在場。
比如製備小蘇打的時候,江陵月就兌換了診療值,測試了各種溶液的濃度。但在這個過程中,係統一直跟死了一樣,戳戳點點也毫無反應,跟她從前用過的教務係統一樣垃圾。
江陵月不抱希望地在意識海裡喊了一聲:【係統,你在嗎?】
【。】
居然不裝死了?
江陵月挑了挑眉:【既然在就出來乾活。幫我查詢一下,我有多少診療值了。還有,你最近怎麼不發任務了?】
【回答宿主,宿主當前診療值36213點。宿主最近沒有碰到合適案例,係統任務無法推進。】
【……】
江陵月怔了一怔:對哦。
她最近忙著製備牙膏、和少府、平陽長公主cue流程,已經很久沒有給人看過病了。
等忙完,她也該進宮瞧瞧王太後、衛子夫她們了。
還有劉徹。
【係統友情提醒宿主,請宿主努力精進醫術,多觸發主線任務,早日獲取更多道具。】
【……好了,我知道啦。】
江陵月自知理虧,不說話了。她也確實在反省自己,最近幫劉徹割韭菜割得太開心,賣牙膏賣得不亦樂乎,差點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就在這時,她小院裡的婢女走到她面前,滿臉的憂心忡忡:“女醫……”
“怎麼了?”
“長公主賜下的財物,倉庫裡裝不下了。”
江陵月大驚:“什麼?裝不下了?”
她抱著僥幸的心理,沒想到被婢女領到倉庫去看,才發現她的話一點兒也不誇張。
這間院子很小,沒有專門的庫房,充作庫房用的充其量是個雜物間。在此之前,陳阿嬌的一百斤黃金就填滿了雜物間的大半,而平陽公主賞給她的更是隻多不少。
“女醫,該怎麼辦呢?”
江陵月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多的就先放在正廳吧,反正平時也沒人來。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她轉頭就去找了霍去病。提出的請求,卻不是讓他多撥幾個房間給自己堆雜物。
霍去病顯而易見地一怔:“你要搬出去?”
江陵月:“對。”
其實她早在陳阿嬌送黃金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了。
陳阿嬌派遣來的力士頗為高調,招招搖搖地載著一馬車的金子,從霍府的大門進來。那時候就讓江陵月十分不好意思,覺得打擾了主人家的親近。
不過那時候霍去病多待在軍營裡。
她難得見到他,自然不好提。
但是今天,霍去病恰巧在府上,又有著現成的借口——庫房不夠寬敞,而她不想給霍去病添麻煩。
霍去病負手靜靜聽完,神情不辨喜怒:“你說庫房不夠,我把府庫借你一用,怎麼樣?”
江陵月忙不迭搖頭:“那樣太麻煩軍侯了。”
“……”
“……”莫名地,江陵月的頭低得很低,她有點不敢看到霍去病的表情。
良久,才聽見他凜冽的聲音響起:“女醫既然執意要走,那就搬吧。”
江陵月乍然抬頭。
逆料,下一刻便聽他說:“我不日就要隨大軍前往河西,府上這時候再遷居不方便。不如女醫待我大捷歸來,再行喬遷之事。我也好上門討一杯喬遷酒,如何?”
江陵月連連點頭:“這是應該的。”
她是寄居客,本來就該緊著主人家的時間。再說出征匈奴是可是大事,優先級高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
江陵月離開的時候,舒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她環視著驃騎將軍府夏日的景色,隻覺處處蔥鬱可愛。
她是世外之人、無根浮萍。驃騎將軍府的小院是她第一個落腳處,讓她真正有了生活在西漢的感覺。
每當她在外面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這裡就是她消化情緒的地方。還有諸位溫柔的小姐姐悉心照料著她的起居。
江陵月其實很不舍得。
也是因為這份舍不得,當她理智意識到該搬家了的時候,感情卻讓她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天。
但此時此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長久地住在霍去病的家中,財物要堆不下了、拜訪的人上門也會有諸多不便。更遑論,外人會怎麼看待她和霍去病的關係?
霍去病他本人……又會怎麼看待?
小池塘中,一尾鯉魚浮起水面吐起泡泡,驚破了水面的平靜。江陵月也似乍然驚醒一般,輕拍了拍自己的臉。
無論霍去病怎麼想,她都不該多發散——他是一代將星,是她必須要報答的恩人。
想得再多一點,就連懷疑他對自己有一星半點的想法,對一個千古之下的崇拜者來說,都是一種深深的褻瀆。
她閉了閉眼睛後,再度睜開。
吐泡泡的鯉魚已經不見了。
-
宣室殿。
乍然見到闖入殿中的頎長身影,劉徹一驚:“去病?你怎的會進宮?不是最近都在軍中麼?”
他對霍去病的擅自到來沒有一絲不快,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來得正好,我和你舅舅正聊起江女醫呢。”
劉徹沒有解釋為什麼聊到江陵月時,霍去病來叫做“正好”,然而,在場的三人似乎都默認了這句話。
霍去病利落地坐下,衣擺搭在膝頭。
“江陵月怎麼了?”
衛青含笑接起話茬:“去病莫憂,是好事。”
“陛下覺得江女醫賣牙膏一事做得極為出色,國庫馬上要一大筆進賬。這事兒再用‘將功補過’搪塞過去,恐怕不妥。方才你進來的時候,陛下正和我商量再給她什麼賞賜合適。”
“依陛下的意思,是再給女醫的官秩加一千石,比肩郡守。但我和長公主都覺得,女醫她並不是汲汲營營於虛位之人,賞賜這個恐怕她不會領情。去病,你以為呢?”
霍去病斬釘截鐵:“舅舅說的是。”
一下子成為少數派的劉徹笑罵道:“好啊,去病你也這麼以為?那待你從河西歸來,朕也不賞你金銀和食邑了,讓你白忙活一趟,你看怎麼樣?”
“臣接旨。”
“……”劉徹一下子被噎得沒話說。
衛青的表情似乎有點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片刻後,他打起了圓場:“好了。去病你認識江女醫最久,不若你來說說,賞賜她什麼最為合適?”
霍去病卻說:“這一回,臣是來問陛下討賞的。”
劉徹挑了挑眉,頓時來了興趣:“哦?什麼賞?你的軍功朕都結清了,朕可不欠你什麼!”
“陛下曾經許諾過,要為臣治第。”
劉徹再度啞火,片刻後反駁道:“是,朕確實在大朝會上說過。可那時候去病你不是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給拒絕了嗎?”
霍去病顏色不變:“臣反悔了。”
“臣請陛下賜我一座宅院,就在原來的驃騎將軍府的旁邊。”
這一回,劉徹品咂出味來了:“你要把這宅子送給江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