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有所行動。”
少年堅定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房間裡, 沉穩有力的就仿佛在叩擊所有聆聽者的心靈。
剛才還因為憤怒而失神的安德烈城主一怔,接著狠狠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讓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就在兩人相互對視、在腦海中迅速思量著未來和行動計劃之時, 斯科特這邊的彈幕幾乎已經炸鍋了——
[誰能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我真的沒有聽錯嗎?]
[黑暗亡靈這種怪物竟然不是自然產生的, 而是一種實驗的產物?而且看那個銘牌······是人類製作了這種以人類為食的東西?!]
[究竟是誰那樣的喪心病狂,他就不怕神明的怒火嗎??]
[這一定是瘋子的陰謀!人類之中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瘋狂的人,一定還有著什麼陰暗的組織一直潛藏在下水道裡······我覺得斯科特說的很對, 就是要立刻行動把這種老鼠抓出來!]
[抓出來,抓出來!]
[不見天日的老鼠, 還我父親的命來!]
[我想要去報名守衛軍了,我有預感,戰場上一定有那些被掩藏的秘密!]
[皇室呢?皇室為什麼還沒有行動?]
[教廷的人在哪裡, 這些肮臟的組織違背了神明的旨意!神明在上,請派出光明騎士來裁決異端!]
震驚者有之,無一不是因為意識到“反人類者”竟然存在於同胞之中的膽戰心驚;
激憤者有之, 其中大多數都是親人殞命於怪物入侵之中,或者生活受到黑暗亡靈影響;
呐喊者有之, 他們或是將期待投給皇室,或是將目光投給教廷——彆管是代表人類階級最高點的皇室還是教廷,他們享受了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也理應在這種瘋狂的事情出現之時, 對此做出應有的表態。
尤其是······教廷。
大陸上信奉神明的人類數目絕對不少, 而且記載在神說一書上的神明本就仁愛世人、甚至還創造了有利於人類傳承的神器高塔,這種高尚無私的品格本來就被人們所稱頌。
哪怕位置偏遠沒怎麼受過教廷的傳教, 也會在餐前感謝神明的恩賜——沒看到此前教廷隻是傳達了一則神諭,就有不計其數的家庭將兒女送去了中心城嗎?
而在這種時候,已經有信徒向著當地的神殿而去, 準備要求教廷出面支援前線、處決異端。
斯科特不知道教廷那邊即將面臨怎樣焦頭爛額的場景,更不知道他們具體打算怎麼樣來“自己打自己”,
此時的他已經成功用提前想好的借口解決了自己的“勝利之謎”,在菲爾傳奇法師的光環以及更重磅的“實驗體”炸、彈之下,原本那些說不通的細節早已經無人在意了。
更何況,人們下意識地覺得,斯科特這樣的年紀能在那種情況下安然活下來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幼崽又怎麼可能會記得太多細節呢?
再繼續追問下去,會讓他想起來那種不可言說的恐懼、從而造成什麼心理創傷該怎麼辦?
而且比起追問細節,或者去質問一個差點死亡的孩子憑什麼活下來這種殘酷的事情,更重要的明明是怎樣去處理目前的情況——
他們必須得有所行動,
以及,如何行動呢?
“我想擁有獨自行動的權利——連最高等級的怪物領主都已經正面遭遇過一次了,相信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這項探索的職責。”
少年對此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像是看到了城主眼中的猶豫,斯科特繼續說道:
“如果黑暗亡靈真的來源於人類之中某個組織的實驗,那麼他們必然也會關注著這裡。一味的保護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隻有從根本上挖除毒瘤,才能讓危機真正而徹底地解除。”
安德烈無疑是認可斯科特的這番話的。
他本人並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性子,相反的,他有著和他那粗獷外表截然相反的敏銳和理智。
安德烈城主唯一犯過的錯誤可能就是對女兒瑪麗安的保護過度,但那也並不影響他成為一位合格的守衛著前線的領主。
同時,斯科特的話也提醒了安德烈——
什麼樣的組織才能秘密地進行了那麼久的實驗、甚至直到今天才露出那麼一丁點的蹤跡呢?
絕對是有著深厚的財力、強大的實力,甚至是更深遠的影響力,掌握著絕對的情報!
而這樣的存在又會有多少人符合標準?
關注著戰場上······是啊,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組織的話,現在他們的視線絕對已經放在了戰場之上,
不!
安德烈悚然一驚。
他很快想到了斯科特這次沒能被傳送回來的“意外”,心中更是多了幾分警醒和狠厲。
如果他是那個組織的成員,那麼一定會確保守衛軍中也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才行。
而近在咫尺的這場沒有受到任何反對的學院競賽,這些學員們之中是否也會······
安德烈想了很多很多,最終,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向少年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斯科特,我將任命你為特遣隊第十一番隊的隊長,所有的行動隻需要向梅麗莎報備,無需經過其他任何人的同意。”
“你的任務就是尋找一切有關怪物領主以及可能存在的‘實驗室’的線索,去探尋真正的真相和答案——這是我作為東厄城城主的委托。”
高大男人的手掌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像是在囑托、又像是在交付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而接下來的話,是我以一名長輩的身份想要對你傳達的內容。”
“斯科特,好孩子,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不要像達······一樣。”
斯科特看著城主那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睛,鄭重地朝著對方點了下頭。
“城主大人,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隊友嗎?”
“當然可以。”安德烈很快同意了他的請求。
“還有就是,我想再回現場看一看。”斯科特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下,接著挑選了一下自己的措辭:“雖然亡靈領主已經逃跑了,但我或許可以在他留下來的殘骸中找到一些特殊的信息。”
“我······可以支配那些餘留的殘骨嗎?”
他看到安德烈的臉上迅速地劃過一絲驚愕的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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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最終還是成功實現了自己的目的。
少年、不,應該說新上任的十一番隊的隊長先生心情愉悅地離開了自己養傷的房間,並且將自己從城主這裡獲得的權限同樣告知了他新的上司,也就是聞訊趕來的梅麗莎長官。
氣質冰冷的女法師也差點繃不住自己那冷傲的神情,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梅麗莎看著斯科特那依然蒼白的臉頰,帶著懷疑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你剛蘇醒就投入到任務中我可以理解,作為法師想要殘骨的支配來追蹤我也能理解,可是那隊員的名單······你不需要再確認一遍嗎?”
斯科特立刻搖了搖頭。
梅麗莎的眉毛漸漸擰成了一團,可是權限早已經被開放給了斯科特,除非他的決定有悖於守衛軍的規定和原則,不然就算是她也沒有理由去乾涉少年的行動。
但······
她簽上自己的名字過後,看著上面被申請調動為新組建特遣隊成員的名單,越發的不明白斯科特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而很快,因為這份名單而覺得荒唐的人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
“你在說什麼??”
略帶尖銳的男聲響起,原本矜貴又冷靜的人差點當著所有人的面破了音。
安夏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眼神古怪的像是看到了教皇在皇宮前面的中央大街上大跳辣舞一樣荒謬。
“我在邀請你加入守衛軍的特遣第十一番隊。”斯科特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像是以為他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還特意解釋道,“是比起醫療室的位置更能接觸到戰場的崗位哦。”
更能接觸到戰場的崗位哦······
戰場的崗位哦······
崗位哦······
哦個鬼啊!
即便是向來以聰明人自居、永遠都站在幕後冷眼旁觀的聖徒安夏,此時也忍不住在內心開始暴躁了。
誰不知道特遣隊是專門在戰場執行特殊任務的自由隊伍,傻子都明白那是能上戰場刷積分的好地方。
如果放在平時、或者邀請他的人但凡換上那麼一個,安夏現在也就從善如流地收拾包袱去了。
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這家夥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或許他還記得他們兩個是完全敵對的關係嗎?明明他身後的另一個追隨者還在皇室宴會上出言譏諷過斯科特,而自己也參與了落井下石的步驟,還有他作為聖徒的身份,皇室前的那次刺殺和衝突······
除非斯科特被什麼東西砸壞了腦袋,不然不應該分不清朋友和敵人的區彆才對吧?
這種純撈積分的好事怎麼會主動帶上他,除非這其中有什麼陰謀······
等等,
安夏忽然想到了自己前不久聽到的一則消息,斯科特去到巡邏隊之後好像突然沒什麼音訊了,而醫務室的人也被調動去照顧了什麼保密的人。
這會和現在的情況有關係嗎?
“你考慮的怎樣了?”身前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安夏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張口就要拒絕對方的邀請。
“我覺得我的能力尚且不足,所以打算多······”
不論斯科特究竟是什麼打算,他都沒準備和這個特殊的家夥攪合到一塊去。
就算撇開皇室和教廷的立場問題不談,就算隻看大祭司對斯科特的關注程度,安夏就完全不打算摻和對方的是非,除非有什麼特彆的任務被下達下來。
可是,安夏拒絕的話語才剛說到一半,就被一張遞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調任書所打斷。
《有關守衛軍醫療室至十一番特遣隊人事調任書》
因新組建的特遣隊十一番隊人手緊缺,隊長斯科特特此向軍內申調醫療室成員安夏前往協助,該申請已被審批,特此通知。
審批長官:梅麗莎
安夏剩下的話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肚子裡,有種有火發不出、有氣咽不下的不上不下的感覺。
這位眼高於頂的聖徒終於在此時遇到了阻礙自己原本計劃的最大敵人——
不是,你都已經拿到強製調動許可了,還來問我願不願意接受邀請做什麼!
單純象征性的走個流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