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1 / 1)

要做心理準備並不難,把鐵皮盒子上的鏽鎖掰開也就是眾多步驟中最簡單的那一步。布魯斯沒有選擇一步到位,而是抽了根鐵絲,以確保了那把鎖沒有就此隕落於克拉克的掌心。

當你是一位面對匪夷所思之事有著充分、老道而且稱得上一句身經百戰的——人物之時。好吧,雖然他在不穿披風的日子裡,從沒把自己當做什麼“人物”,克拉克想說的是:他沒覺得盒子裡的、泛著一層黯淡綠色的八面鐵疙瘩有什麼太特彆的地方,他頂多就是有點好奇。

“這是什麼?”他想伸手去碰的時候被布魯斯打了一下:“你可現在不是鋼鐵之軀。”

蝙蝠俠一貫的謹慎。他沒為此生氣,而是和戴安娜一起等著布魯斯的檢查結束。從肉眼上看,這似乎是被鎖起來的另一個盒子,上面的紋路被年歲一點點地磨損,成為了不明顯的凸起;整個盒子沒有一點銜接的部分,這是一個渾然一體的家夥。布魯斯說,這玩意超乎想象地沉,裡頭應該還有彆的東西。

“這也說得通,杜尋找的是打開盒子的方式。”戴安娜觀察了一下整個“盒子”,覺得有點意思。她和布魯斯要了一雙手套,從他手裡接過了這件物品。

“這種材質有點像……青銅。”她常年在博物館裡研究兵器,而世界上最古老的青銅刀恰巧就誕生於他們在國度的文明中。“我不太確定它的具體年代,這有點古老……是的,我可以感受到。假設那座被盜的墓穴表層是中國明代墓,其中藏有另一座——來自元或者宋——亦或是更早時代的墓穴,墓穴下方還有墓穴是常見的。

本來在這種地方出現具有鮮明的、中國古代北方特征的墓穴就夠奇怪的了,可能中間有些我們不清楚的原因——嗯,你們也知道,儘管我曆經過漫長的歲月,但對東方知之甚少……”

其他兩人安靜地聽她講著。相比起大部分人,戴安娜知道得夠多的了,就是以她的標準看來,她敢於承認自己的無知。

“……如果這也是墓穴中的陪葬品,那事情就夠複雜的了。”她頓了頓:“這是件來自於公元前的……帶有明顯中原特征的造物,你看,上邊的花紋……這樣一來,不論是和哪個墓穴都匹配不上,杜是否搞錯了?”

眼下隻有他們三個,戴安娜毫無顧忌地講出了她的結論。這有點像——掛在那兒的是一把密碼鎖,卻被人誤認為需要找到一把實際存在的鑰匙一樣。這也不是沒可能——他們之前還考慮過他是不是被什麼人騙了。

“……你認為墓穴下還會有第三層墓穴嗎?”布魯斯問。

“可能性很渺茫,也不是沒有。考慮到古代百越被納入中國版圖的時間大約在……等等,我查一下。”

“公元前兩百年左右?”布魯斯說,他也是隨口猜的,很幸運的是,他猜得不錯。

“對,不過這還得取決於這東西的年代,如果再早一些——考慮到青銅的運用曆史很廣,有沒有第三座墓穴,要明確其年代才能斷定。”

“也有可能,這

是某人的傳家之物或者從彆處盜來的。”克拉克跟著分析說:“舉個例子,如果我的墳墓裡出現了來自古羅馬的陪葬品,我想,沒人會認為我是古羅馬人。頂多認為我生前是收藏家,死後把心愛的收藏品帶入了地下。或者大膽一點,認為古羅馬時期有人誤打誤撞飄到了美洲然後回不去了。”()

有這個可能。戴安娜想了想:那印有多種民族語言的那些器皿怎麼解釋?說真的,它們出現的位置很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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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布魯斯緩緩開口:“那座本來就不合理的墓穴,就是為了供奉——或者守護關於這個青銅造物而建的呢?出於某個原因,千裡迢迢地跑到南邊來蓋了這座本不該存在於此處的墓穴,並留下關於其秘密的多語文獻——當然,有些沒準就是沒什麼價值的、歌功頌德的記載。”

他說完,其他還在各自琢磨的兩個人瞬間停下了思考。

“……好吧,還是你敢想。”克拉克說,天哪,這個理由出乎意料地站得住腳,布魯斯會在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地方給你驚喜。

“隻是假設。”布魯斯點點頭。然後他在一陣沉思後,突然點了克拉克的名,拋出了一個讓人不知所雲的問題:“……你覺得自由女神像在哪裡?”

“……啊?”

克拉克呆滯了一下,他無意識地搓了搓散下來的發尖,這時候布魯斯還掛著那副屬於布魯西的淺笑,好像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在若無其事間說了句對於克拉克來講怎麼看都……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這不亞於你的微積分教授在問你1+1等於幾——他重新把那句他沒第一時間接上的話撿起來細細想了一編,企圖在裡頭找到某種隱喻或暗示,而他並非一無所獲。

什麼叫……我認為?他想,自由女神像在哪還能取決於“我認為”?要是我不認為她不該在紐約,我還能把她搬到加利福尼亞去?

雖然他確實能,但他真的敢乾這事兒,第二天他被露易絲罵一句“你到底在想什麼”——並且被她提起來一起加班寫一篇專門噴自己的新聞報道。

思來想去,自詡最懂蝙蝠俠的超人還是沒猜透他想表達什麼,他隻好實話實話:“……在美利堅合眾國紐約市自由島哈德遜河口附近?”

生怕等會布魯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的克拉克連經緯度都補了:“北緯N40°41′21.30″,西經W74°2′40.20″.”

……結果布魯斯還是用複雜地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在克拉克準備先控訴一番“老兄我是真的沒懂你什麼意思”之前,他突然歎了口氣:“沒問你那麼詳細……算了,你確定沒有彆的答案?什麼都行。”

“……你想說什麼?”戴安娜替克拉克問了一句,她覺得布魯斯是認真在問這個1+1的問題,也不認為他就是閒著沒事在拿超人開涮。

“有一點猜測。”

“方便現在說嗎?”

“……不太方便,說到底就是猜測,沒準是我想多了,沒必要拿出來大驚小怪。”

() “行吧。”戴安娜聳了聳肩,“該說的時候記得講。”

布魯斯沒吭聲,所以其他兩人默認他會說。

他們很快就默契地忽略了這個問題,把回到了一開始正在討論的事物上。他們各自先提出一些尚且存在的疑慮,一邊要麼瘋狂穀歌,要麼就發郵件搖能解答的專家。好在現在是工作日的夜晚,大洋彼岸的那頭的人們正迎接著一個新的早晨——下午又或者剛入夜。一部分人給出了回複,還沒回郵件的家夥們被放到了一邊。

青銅盒子在三人不斷地在三人之間傳遞,克拉克戴著手套,捧著盒子讓戴安娜拍照,布魯斯這時候已經轉移到了最右邊,對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人在意的電影儘職儘責地一遍遍打破夜晚的沉默,卻無形之間讓屬於人的沉默越發響亮——

克拉克盯著手中的青銅造物,他猶疑地掂量著它,他總覺得這東西有種莫名的熟悉,他還是超人的時候,興許能更好地識彆這個。他在適應新的——與原本軀體完全不同,卻也能穩當地承載靈魂的身體時,也要習慣新的視野、感知和傷痕。淡綠色的物體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仿若某種不為人知的共鳴,合著迷惘的節奏,召喚著他長久注視一件事物時無可避免渙散的精神。

他突然脫下了手套,赤手摸上了那件冰涼的——他以為冰涼,其實早就被三個人的體溫給捂得溫熱的青銅造物,布魯斯這回沒來得及阻止他——

“啊哈,”他突然如釋重負:“……我就說哪裡不對,布魯斯,來看看這個。”他把東西拋給了已經脫掉手套的布魯斯。

“怎麼樣?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來,戴著手套也沒辦法很好感知——”

布魯斯接住了那東西,他依言摸了摸,又聞了一下,表情從懷疑再到難以置信,最後化為了凝重——

他把東西遞給了戴安娜,這一刻他們的想法幾乎高度重合。

“驚人的發現。”戴安娜說:“真不知道該說乾得漂亮,還是——我們才理出來一些頭緒,你又讓事情變得複雜了。”

隨即,她搖搖頭:“……不,不是你讓事件變得複雜,而是它原本的複雜程度就是如此——頑固,不論你怎麼分解,那個秘密在沒解開前,一直在哪兒。”

“你說得很對。”克拉克說,但他並沒有看他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是看向了——被隨意放在牆邊的黑傘。

夜兔一族賴以為生的傘是由一種稀有金屬所製造,按萬事屋給的情報,這種金屬本不存在於地球(至少他們從沒找到過),但又可以同其他金屬一起融成合金——這種合金繼承了原本那種稀有金屬的一些質感,那觸感十分獨特,摸上去很沙,漫著一種難以說明的冰冷,你摁一下,甚至感覺得到細微的彈性。

……已知這種特殊金屬能和很多常見金屬融在一起,而他們手中的看似由青銅所製的陪葬品——也正是這樣一種合金,同樣的冰冷手感,隻不過更沉重。

……就好像在那一瞬間,一個未知的、彌漫著冰冷質感與淡淡血腥的遠古文明從沒人能看清的過去出發,跨過曆史長河,遙遙地——對著他們投下了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