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詛咒和饋贈往往是一體的,雪作為一個固定的、大眾的概念,即使無法凝聚,也仍然會紛飛於每個行人的內心。隻因嚴寒勢不可擋,作為死亡的舌頭,舔舐著人類的骨髓……留下了來自遠古歲月的恐懼。
他嗬出一口即將消散的熱氣,濕潤泥濘的鄉間小路並不好走,灌木與樹叢混居在一處,明明已經到了冬季,一切卻是那派屬於秋末的破敗。克拉克扶上一棵樹的枝乾,在山野中依靠經驗辨彆著方向。有時候,蝙蝠俠的那一萬個假設裡還是有那麼一兩個會被古怪的命運挑出來加以應驗,在他無法以超人的身份去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得學會用人類的智慧來自救。他徒手掰開那些雜草、枝蔓,植物還沒來得及飲下他的血,傷口就已經愈合如初。
按布魯斯收集到的和他打探到的來看,將墳墓建在特定的地方,在本國似乎有著特殊的涵義——令靈魂安眠,令子孫昌盛。這關乎民俗,看上去是個有意思的議題,前提是——
“這也太麻煩了。”他自言自語道,有時候,抱怨並不一定非要有個聽眾才能說出口。“這兒的人一定要把墳墓修到那麼難到的地方嗎?”
他不知道的是,嫌麻煩的不止他一個,在很多地方,祭祖不亞於一場冒險,從高山到沼澤,誰也不知道哪個荒無人跡的地方就剛好矗立著一塊墓碑,期待著子孫的到來——又或者早已被遺忘。
通往那處陵墓的正常道路已經被截斷,墓穴被隱藏在茫茫大山中,在沒有本地人帶路的情況下,確實難以到達。他原本估算了一下,隻要帶夠乾糧,其他問題都不是問題——然後這個提議被布魯斯駁回了。他訂了一整套野營設備,還掏了很多瓶瓶罐罐,要求克拉克帶上。
“你這搞得我好像是去盜墓的。”克拉克說,他老老實實地把那些東西收拾好。
“在這裡,我們‘一向’遵紀守法。”布魯斯漫應道。好吧,這麼說也沒錯,畢竟這裡不是美國。
克拉克花了一些時間去尋找那個墓,途中,他靠著敏銳的洞察力躲過了一波巡山人員——其中還有穿著警服的人,中途,他收到了布魯斯發來的幾個位置——這時候他就不問到底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了,他一邊在林子裡走來走去,試圖走到一個信號還行的地方來接收那些圖片。
他闖了三個地點,在第四次嘗試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那座陵墓,而離這裡的不遠的地方,正好有一條河流,而河灘很適合露營。
說起來,他之前發的地點都是在河道周邊。克拉克想,這是有什麼講究嗎?
他想到了,也順便問了,在半個小時後,布魯斯發來了一大堆他看不懂的解釋——他管這個叫風水術。他往下一拉,發現末尾有一句“……以上純屬推測。我們還不能斷定這個墓穴的建立年代,附近的山川水域是否有過變化,同理,也許它建在這裡還有彆的寓意……”
克拉克一點也不意外,他想,我是就多此一舉。
……
……
在一個並不將
咖啡作為主流飲品的國家——在一個連星巴克都沒有的縣城,留給布魯斯的選擇並不多,八百米外地奶茶店或一公裡之外的手工咖啡店,沒外賣的那種。
……以及超市裡的速溶咖啡。他疲憊地往後一仰,連日的工作讓他感覺到困頓,卻並沒有感覺到太陽穴發緊式的難受,這就是年輕身體帶來的好處了……他判斷自己需要一杯咖啡來緩解這個。
但連著心態也年輕不少的布魯斯顯然帶上了一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矯情——準確地說,這點沒法怪到布萊雷利頭上,經常以省錢為第一要義的布萊雷利習慣罐裝咖啡解決一切。在有得選的情況下,布魯斯多少還是願意挑剔一下。
他也可以選擇去喝酒。布魯斯不常喝酒,他需要保持清醒——不過,繼上次去酒吧喝到假的威士忌還差點沒被難喝到吐出來,尤其是讓其他兩個人看了笑話後,他果斷斃了這個選項。
這小子還沒滿二十一呢,喝什麼酒。布魯斯面無表情地想。
最後,他靜默了一分鐘,不情不願地穿好外套,迎著冷風出了門。他得去看看杜興德那邊的進展,這時候可以順便給自己搞一杯咖啡。
至於其他的,他都是能用外賣就外賣,不行就跑腿,對於一位常年賺美金也燒美金的闊佬來講,這點錢根本不算錢,如果不是動靜太大,他完全可以順手買下一棟樓然後記在夔娥名下——
直到坐到了咖啡店裡,他隨便點了一杯取著拗口譯名的咖啡,在等待的期間,他給克拉克回了一大段風水學的科普。
這人八成會先略看一遍,再細看一遍,文字工作者的習慣——接著他大概會什麼都沒看懂,沒準還會在心裡罵我兩句。布魯斯愉快地想,他才不在意這個,這種事情還是彙合了再講比較方便。他嗅著屬於咖啡的苦澀芳香,若有所思得看著窗外。期間,有個穿著大膽的女孩過來和他攀談:你的耳飾很好看。
他略略抬起眼,在一番考量後,頷首道:謝謝。說完便不再言語,讓沉默做主。他戴著的是一對設計簡約的耳釘。稱的是他——也可以說是布萊雷利原本眼眸的顏色。上面鑲嵌的是貨真價實的珠寶——變色鈷藍尖晶石,能隨著光線的變化而變化顏色,在陽光下呈藍色,在白熾燈下呈紫色。
這是史蒂芬妮挑的,提姆負責結賬。上萬的珠寶隨便裝個盒子就送了,直到布萊雷利戴習慣後,才施施然遞過去一張鑒定證書。
還專門挑他喝水的時候遞的。
比較可惜的是,在布萊雷利決定以後還是換回銀飾之前,他們就去了外太空,並於陰差陽錯之下互換。耳洞什麼都不戴就會自動愈合,作為一位在小事上很尊重孩子的父親,布魯斯都是挑到什麼帶什麼——畢竟,這世界上識貨的人終究是少數。
直到咖啡被端上來,都沒人再和他搭話,在外人看來,這位相貌普通的青年身上似乎縈繞著一種……說不清的神秘,轉瞬即逝,但那種神秘已然形成了印象,仿佛能夠將人從百般無聊、千篇一律的墮落生活中拯救。特彆對於那些先鋒青年——對於本城而
言的,他們將咖啡店、酒吧、還有各種可能接納他們憂鬱的地方作為據點,日複一日的期盼著改變。()
他撐著下顎,側過頭的瞬間,目光瑩瑩,隱形眼鏡遮擋不住他眼底洶湧澎湃的——暗流。他安靜地坐在那兒,彈著吉他的人放下了撥片,交談中的人也逐漸收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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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喝完一杯咖啡,也沒有和任何人說話的意圖,他拿起搭在沙發上的長風衣,正如來時一樣,匆匆忙忙地離去。
……
……
“所以你的推測是,在古墓被盜之前,有可能已經流出一批陪葬品了。”戴安娜把手插進口袋,她站在一個集市旁,看著來來去去的商販,摩托車的時不時揚起一陣塵土,嬉鬨的小孩差點沒撞到她身上,被她一把拎起來,又輕輕放下。
“小心點。”她說,然後繼續之前的話題:“……杜興德既需要走街串巷,悄悄打聽後來被盜走的那批文物,又要去找早年流出的……”
“他需要的線索應該在這其中。”
布魯斯在那頭說,聲音斷斷續續的,聽得不是很真切:“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這裡曾經遭遇過一場洪災,受災範圍相當廣。雖然明代墓被盜是近些年的事情,新聞沒有寫具體的方位,不過,新聞上有拍攝到幾張照片……”
“……你彆告訴我,你單靠幾張照片就能確定位置?”
“唔,大概能確定,不過時間有限,不算精確。”他輕描淡寫地說:“從照片裡的地形、植被情況,在加上他拍攝時間在晚上,能利用星空計算經緯,再利用衛星拍攝的圖形進行比對,地點差不多就出來了。”
戴安娜沉默了一下,行吧,蝙蝠俠。
“可惜他們不是在作案現場拍的,所以我隻能讓克拉克先去那座山碰碰運氣……說回原本的話題吧。那些年的澇災嚴重,多個村莊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其中也包括泥石流這種洪水帶來的次生災害……正好,受災的名錄上有那座山附近的一個村落。”
“我想,會有這樣一種可能——那場洪災對古墓造成了一點……損失,有文物順著暗河飄到地上河,流了出來,並被附近的村民發現甚至撿到。但是村民當時並沒有上報——也許當時所有人都在忙著救災,也許是不懂那是文物,也許是被有心人隱瞞了。”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這件事被最開始的那幾個愣頭青知道了,他們斷定山上有古墓,所以就去盜——而且,遭受過洪水的古墓大概也會更容易被撬開……”
“也就是說,這是個順序問題。”戴安娜仔細想了想:“盜墓者的前一批——或者後一批人,都運了文物出去……”
“前一批和後一批是有差彆的。”布魯斯說:“前一批大概並不清楚文物的價值,隻是當做——普通用具,因為在經曆洪災後回到原地,看到的一些……生活用品,誰都會以為那是被水衝過來的、彆人家的東西。”
“因為被看作是不值錢的東西,所以才會被當作破爛被轉手……嗎。不過,萬一已經遺失——或者被毀壞了怎麼辦?”
“有這個可能,我們也不應該排除這個可能。”布魯斯說,他的語氣近乎歎息:“……但他不會信的,他會固執地一直找下去。直到到處都找不到,最後鋌而走險,去墓裡看看——也許他已經去過了。但線索已經被倒騰出來了,這些都有可能。”
“……這也是一種沉沒成本效應,他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隻會一直走下去,不會退讓,不會停止。”
他說,晴朗的冬日陽光讓藏在他碎發下的紫色耳釘變化著顏色,最後終究幻化回了海水般深邃的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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