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從瞭望塔回到地球,空著手前去,回來時卻每個人都拎上了疲憊與疑慮構成了行李,外出的情緒並不是全部都適合帶回家。事發突然,隻能匆匆地把感受連同所見所聞一起打包。最後在敲開家門的一瞬間,這些沒收拾得妥當的行李就難免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碰地爆開,然後造就出不可估量且尷尬的一地狼藉。
就好比現在。
傑森端著一桶爆米花出來的時候,恰好碰到布萊雷利將外套遞給阿爾弗雷德。他神色疲憊,頭發也淩亂不堪。宇宙嘛,多少也是有時差的,誰也不知道他這次在上面是度過了三天還是三個月。傑森和他打了個招呼,並慷慨地把爆米花遞了過去。
布萊雷利蹙了蹙眉頭,他看上去有點驚訝。
“還是說你想要熱狗?自己去廚房裡拿。”他指了指身後:“你回來得很及時,迪基鳥正嚷嚷著看電影。”
他蠕動了一下嘴唇,好像準備說些什麼,傑森注意到了這一點:“你想講講你的宇宙之旅的話,我推薦你去和迪克說,他一定會認真聽的,特彆是關於聲討蝙蝠俠的部分。”
他可太清楚這個了,有時候,蝙蝠俠的決策是正確的與蝙蝠俠的專斷獨行讓人覺得毛病,這兩方面從不衝突。他本來想通知完就走人,卻發現布萊雷利還站在原地看著他,表情有點……奇怪。
當他抿起嘴角,沒什麼表情的時候,實在是太像他晚上那個爹了,傑森以為他遇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所以他伸長了手,仗著身高把人攬了過來:“嘿,兄弟,彆那麼苦大仇深,你看上去活像一個死了爹然後現在不得不去繼承爹的披風的倒黴蛋兒。”
布萊雷利被他拉得踉蹌了一下:“等等,我……”
他想解釋——隻要他在這時候能說出一句話,後邊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迪克從餐廳走了出來,帶著烤好的香腸還有炸洋蔥,他快樂地和布萊雷利打了招呼:“阿萊,歡迎回來,去宇宙的感覺怎麼樣?”
“你看這小子這張臉就知道不怎麼樣。”傑森哼了一聲:“這種事我還是推薦單乾,老頭有時候真的很煩,他現在應該深有體會了。”
“……”布萊雷利沉默以對。
達米安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掃了一眼布萊雷利:“父親呢?”
“……其他人都在下邊。”
他說:“首先,我有話要——”
“行吧,電影還看嗎。”傑森從盒子裡拿了根熱狗,隻有這部分家庭聚會裡,阿福才願意他們吃點垃圾食品,不過種類不多;他今晚心情還不錯,要是布魯斯能明天早上才到就更好了。
達米安選擇下去看看情況。
真該給他頒個好兒子獎,傑森想。他才懶得去湊熱鬨,安安靜靜看電影不好嗎。
迪克選擇把自己的那份爆米花塞給布萊雷利,然後把人撈去家庭影院,正義聯盟這趟去宇宙似乎和一個生態調查有關——聽起來想上次蟲子事件的一個補充,一個沒
什麼危險的活兒,從出發到歸來,緊急通訊一次都沒響過,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就是帶上了三名實習生。
“你想看什麼電影?喜劇片?”
“你怎麼不問問我。”
“傑森有時候更偏好有詩意的,”迪克說。如果在聽迪克說話的同時,仔細盯著他的眼睛,就很容易被他的專注和真誠所折服,漂亮又熱情的小夥子,沒人不愛:“就是有時候會顯得太平緩。”
他說得很委婉了,簡單來說就是容易覺得無聊。
“……你一個選印度歌舞電影的人到底哪來的自信對我選的片評頭論足?”
……
……
布萊雷利中途沒有半點插話的機會——他倆一邊吵一邊把人挾持到了家庭影院,最後折中了一部塔西姆·辛導演的《墜入》,既有油畫一樣明豔的色彩與荒誕的美感,又有著印度導演的奇思妙想。在經曆一陣黑白片段後,故事從羅馬尼亞的一所醫院開始,那是個陽光明媚,卻不顯得嘈雜的開場。
他坐在中間,好位置。在熒幕中的女孩向下丟紙條時,鏡頭移動到了下邊——他隻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一車黃燦燦的橙子,接著立馬反應過來了這無意間的舉動似乎蘊含了某種不為人知的信息。
他在黑暗中先轉頭看向迪克,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俏皮地衝他眨眨眼;隨後,他又偷偷掃了一眼傑森。一切發生得那麼理所應當,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爆米花放到了布萊雷利的座椅兩邊,以便他隨時拿取。
這……很好。他想,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他說著,卻不免想到了其他不在的人。這沒準也是一種貪婪,他希望此時此刻,並不隻有三個人坐在這裡……
——電影最終還是沒能看完,達米安發了好幾個緊急通訊,但在迪克接起來的時候,那頭的聲音卻顯得有些不緊不慢。
“下來一趟,你們都。”說完就把通訊掐了。
傑森在下去的路上忍不住思考,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這時候才把人喊下去。
迪克注意到了布萊雷利的沉默,頓時想起了他和傑森問都沒問對方一句就把電影定下的事情,他帶著略抱歉的語氣說:“阿萊?你不高興嗎?”
“沒有。”布萊雷利搖搖頭,他沒什麼不滿的:“……沒有不高興。”
“那什麼,抱歉把你的意見給忘了,我是說,你完全可以提想看的——等會回來就看也可以——”迪克絞儘腦汁地想詞,並給傑森使了個眼色。
傑森看懂了,他們決定講點有意思的事情來彌補這個。
比如蝙蝠俠的黑曆史。
作為早期的兩位羅賓,他們手頭關於布魯斯的黑曆史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如果說傑森當羅賓的時候蝙蝠俠已經趨於成熟穩重,那迪克在任期間,關於蝙蝠俠的——不成熟之舉,那可就多了。
其中一半出在和正義聯盟的磨合上。
“他們剛成立那陣子,那可真是……”
布萊雷利咳嗽了好幾聲。
“你感冒了?”傑森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我們能不能說回電影。”他強硬地打斷了迪克的侃侃而談。這時候他們已經乘坐電梯到了蝙蝠洞了。
“電影?哦對,你喜歡什麼電影——類型也可以?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等會我們可以一起看……”
“……佐羅。”他說:“我喜歡關於佐羅的電影。”
你這愛好可真夠複古的,傑森聽聞,忍不住咂舌——他記得布萊雷利有時候會脫口而出幾個意語單詞,也就是說他的母語或者第二語言應該是意大利語。而恰好,第一部《佐羅》是由意大利和法國聯合製作的,一部老片子。
而傑森所看的佐羅電影則是1940年上映的《佐羅的面具》,迪克估計也是,會帶著複雜神情看這部電影的人隻有那一個——
“這一點你就不必隨布魯斯了吧?年輕人應該有點彆的愛好。”他隨手搭上布萊雷利的肩。
“——有沒有一種可能。”
一個更低沉的嗓音穿插進了他們的對話。
布魯斯站到了他們面前,身後站了——乍一看還不少的人——而且齊全,不光是蝙蝠係義警,連戴安娜和克拉克都在。
“我確實沒怎麼看過佐羅的電影。”‘布魯斯’帶著憐憫地口吻說:“而且我才是布萊雷利?”
這就像一個手榴彈,猝不及防地從天而降,剛好落到迪克和傑森中間,一炸一個準,兩人誰也彆想活著回去——
“我試圖解釋過了。”‘布萊雷利’——或者說真正的布魯斯平靜地開口:“迪克總是打斷我的話,沒來得及。”
“哦,”布萊雷利說:“那還真是遺憾。”他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
……
願上帝寬恕你倆的靈魂。布萊雷利坐在椅子,雙手交疊,像個法官一樣宣判道。傑森看上去已經快社會性死亡了,要不是還有待解決的問題,他毫不懷疑這家夥想立馬找個飛船然後衝向星辰大海,在二十年後他會從某位綠燈俠口中得知宇宙多了一位超級反派,誰也不知道偉大的宇宙海賊·紅頭罩的旅程始於一次認錯人——
反觀迪克,他在這方面還算做得不錯,他先尷尬地打了招呼,並聰明地把話題引到了正事上,還不忘空出一隻手死死拽著傑森的手臂。
他哪來那麼大勁兒!傑森試圖把手臂抽出來,經曆數次失敗,也沒辦法當著外人的面給他一槍的情況下,他放棄了掙紮,自暴自棄地往旁邊一靠,面色不虞。
“你們真的沒辦法回憶起一個……契機嗎?類似的也行。”提姆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我記得好像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沒錯。不過那次是搗蛋先生在搗鬼,一開始是我、蝙蝠俠和逐星女的靈魂被相互交換,後來他擴大了影響,在場的人所有人都遭了殃。”
‘夔娥’如此說道。
“後來這事被火風暴體內的馬丁教授解決……說真的,我沒想到還能再遇上類似的事情。”
“等會,你是……克拉克
?”迪克終於反應過來了,這姑娘講英語的口音都變了:“彆告訴我還有一個受害者——”
‘阿爾塔蒙’攤開了手,“如你所料,迪克。”
一旁的‘戴安娜’撇過頭去。
如果不提這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結果,整個調查的過程還是很順利的。
他們分頭去了一些星球,中途見到了各種各樣的風俗文化,有些宇宙族群並沒有“語言”的概念,有些族群的口部器官發達,不僅能發出上百種聲調,還能當做勞動時的輔助器官;熱鬨的集市、荒涼的戈壁、以“睡覺”為主題的鬥角場,據綠燈介紹,對於那個宇宙種族來說,睡眠就是一種運動,對自身能量的消耗非常大。
千奇百怪,野蠻如獸或空前發達,注重□□或者拋棄掉所有器官,隻不過,夔娥沒找到那顆屬於夜兔的母星。
“資料上有表明夜兔曾經兩度遷居,後來更是散居各地。”布萊雷利說,“這並不容易尋找。”他穿著能覆蓋全身的防護裝置,相較之下,夔娥隻帶了供養設備,在遠離陽光的地方,她的身體似乎能根據外在情況自行調整。
在沒有天空概念的星球上,他身後是巨大而燦爛的星空,緩緩旋轉的天體,不時掠過的、漂浮在頭頂的隕石碎屑來了又去,浩渺空靈。阿爾塔蒙正出神地看著。
“不……我就是……沒事,找不到也沒關係。”她把手背到後邊去。
找不到也沒關係,我已經有家了。她垂下眼瞼,沒說什麼。
“要再逛一會嗎?”
“好,那走吧,阿爾蒂亞?”
“來了。”
……
“我們真的什麼都沒做。”布萊雷利說:“也什麼都沒碰,結果返程的第二天就這樣了。”
在宇宙中的細節已經被蝙蝠俠翻來覆去問了快三遍了,他也不厭其煩地重複了快三遍了。
他覺得自己心態還挺好的,一路上平安無事,連個鬥毆都沒遇上,回來的臨門一腳出岔子,也還算能接受……
接受個鬼。
事情發生得不明不白,沒有預兆,也沒有契機,自然地就像不小心拿錯了同行人的水杯,就是暫時換不回來了。
在回來之前,他們在瞭望塔停留了三天,做了很多檢查,還去拽了兩名綠燈俠當顧問,排除了一切可能——
“總不可能是因為我點背吧。”
布萊雷利在心底嘀咕,不然為什麼偏偏就他們三個中招?
他默默地和套著自己殼子的布魯斯對視了一眼,說真的,同樣的臉,果然還是誰年輕誰占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