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1 / 1)

在戴安娜看準時機擲出套索時,這件事就算結束了。一切還是老一套,警方上來按照當地的法律處理後續,驅逐圍觀的群眾,總的來講,這次行動算得上圓滿——沒有人受傷,不論是哪一方的。

身姿矯健的女人熟練地忽視了那些紮人的目光,她將捆成一團的犯罪們交了出去,接著雙腳離地,在眾人的仰望中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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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後,她在一家咖啡館的後巷裡接過了阿爾塔蒙遞過來的長風衣。

他們喬裝打扮後,混入四散而去的人群,看起來與普通人彆無二致,隻因這僅僅隻是在一個相對和平的國度中發生的一起銀行搶劫事件。

“沒有哪裡不習慣的吧?”戴安娜問,語氣溫和,阿爾塔蒙搖了搖頭。

五天之內,戴安娜帶著阿爾塔蒙,輾轉了整整三個國家,對於戴安娜來說在,這不算什麼。她密切關注著同行人的狀態,好在阿爾塔蒙看起來適應得很快,這應該得益於他們團隊本身就是奔波在世界各地的雇傭小隊,隻是沒有她那麼強的機動性。

戴安娜答應教授他劍術,這點不假,不過在正式開始之前,她還需要先觀察一下,這是位小夥子究竟個什麼樣的人。爭強好勝者需要足夠的指引和適當潑冷水,溫柔怯懦之人則當鼓勵,並為其樹立起正確的榜樣;在她的故鄉天堂島,那些從未被教條規訓過的女兒L們像植物一樣肆意生長,帶著歡樂,赤身裸/體地在大地上奔跑,因而衍生出了形形色色的個性,這讓負責教導的老師無比頭痛,也順勢演變出了各種各樣的教學方法,良師益友,從來都不是好當的。她對此深有感悟。

然而,阿爾塔蒙卻是個有點出乎意料的家夥,他身上帶著仿佛素來就有的沉默,若有人要談論關於他,也可以用一句“很安靜”來概括一下。當一個人浮於表面的形容詞越簡單,就越難以揣摩他的真實狀態。

戴安娜許久沒感受到這種——有些難辦的情緒了。當初,她很是頭痛故鄉那些古靈精怪、個性十足的姑娘們,在走出與世隔絕的桃源,真正步入人世後,她又為那些溫柔可親,卻眼神黯淡的少女而感到悲傷。阿爾塔蒙從不給她添麻煩,做事也穩妥,這很好,但是,也不能算是個好的征兆。

懂事、體貼很難與幸福掛鉤,隻有在一個人心底埋下眼淚、痛苦和來自世事的磋磨,才能結出如此酸澀,卻又耀眼得讓人欽慕的果實。

戴安娜偶爾會捕捉到阿爾塔蒙眼底的無所適從。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很久,她帶著阿爾塔蒙趕往那些仍然處於動蕩之中的國度,她有時候是醫生、護士、難民、士兵,也有時候是遊客、攝影師、戰地記者。他們裹著袍子,坐在露天的集市,在缺乏水源的國度,夏季是滋生絕望的季節,貓兒L有氣無力地趴在牆頭,他們會安靜地看著事態的發生,有時候——需要神奇女俠的時候,她會脫去這身偽裝,手持套索,藍眸凜凜。

人們看向她的眼神依舊是畏懼而不解的,躲在一旁協助的阿爾塔蒙想。

上一次是在

印度,他們解救了一位差點被父親打死的女孩,因為她遭遇了不幸的事情,卻不肯嫁給那位加害者。

她對戴安娜沒有半點感謝,反而埋怨道,她不想嫁人,但是更不想和家人斷絕關係——她會死得更快。

上上次是在非洲,一場衝突……兩邊都被救了下來,卻認為他們既然不幫自己打倒對方,那又為什麼要衝出來多管閒事。

更久遠的……他沒參與過,但是一定還有更多這樣的事情。

“很多事情太複雜了,阿爾蒂亞,你不要怪我說話敷衍。”布萊雷利如此評價道:“誰想考驗人性,誰腦子就有泡,心證固然可貴,但是能把事情引導到好的一面也是種本事——人心本來就是複雜多變……”

“……你心地純粹善良,本來依我來看,也是挺不正常的……你可能現在不理解。沒錯,你隻是接受了,但不是理解,親愛的阿爾蒂亞,可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不知道也沒事……”

回憶中的布萊雷利笑起來,他語氣懷念,看上去有些……悲傷:“——有我在呢,你不知道也沒事。”

三人中,夔娥熱烈又正直,阿爾塔蒙安靜且不吝嗇憐憫,唯有布萊雷利,他敏銳、多疑、洞悉人性,且小心翼翼地,不讓那些東西靠近他們。

致使他在這段旅途中知道良多,也……依舊會感到困惑。

特彆是那些戴安娜也很難插手的,所謂複雜的事情,於是他隻能從自己看過的書裡略略搜尋著答案,隔著一層不知名的霧氣,始終觸及不到核心。

“——小心!”

在爆炸到來之前,他攬住了一個孩子。

他抱著孩子穿梭在被轟炸的廢墟中,不斷調動防護的盾,念誦咒語:聖喬治,森林之王、大地之王、水域之王,身著白鎧,搭弓射箭,瘟疫、疾病、火龍,箭過之處,無處遁藏。

他停下腳步,面前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講英語。

戴安娜還在另一頭疏散群眾。

他帶著面罩,所以沒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臉,也沒人能看到他蠕動的嘴唇——

“聖尼古拉斯,Thatta!Thatta!從王座上走下的聖人嗬,藍色的海、黃色的海、綠色的海、藻黑色的海,您的長矛、弓箭、穿梭在熔金海域的金色方舟——”(注)

子彈密集地撞擊到了他的盾上!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明白啊……阿萊。

……

……

在布萊雷利第三次打出GG後,就連夔娥都察覺到他不對勁了。

“好吧,這遊戲應該打不下去了。”

她把自己的手柄一放,又把布萊雷利的手柄拿開。

“來。”

“……什麼?”他這才仿若初醒,“小葵……”

“能和我說說你在走的什麼神嗎?”

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一句沒什麼,但夔娥就沒打算放過他,她伸出手,捏住布萊雷利的臉頰,在他“嘶”了一聲後,又改

為用雙手捧住:“說實話啦!”

“好好好,你鬆手先!?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布萊雷利承認,他有些心神不寧。

“我現在想,阿爾蒂亞現在在做什麼。”

“應該在和神奇女俠滿世界亂跑吧。”夔娥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們之前不也在滿世界亂跑,而且阿爾蒂亞又不是一個人去的。”

“我知道,我隻是,”布萊雷利忽然有些詞窮,這有點罕見,他通常都是那個隻要有需要,死的也儘力往活了說的人,這時候他反倒找不出什麼合適的句子來表達自己的想法了。“……有點擔心。不是你認為的那種擔心。”

“……你知道的,我偶爾會忍不住去想,我們把他從俄羅斯帶出來,究竟是好是壞。”布萊雷利的手指突然不受控製地抽動了一下,他便順勢捏了捏指節。“他的適應性一直都很強,我不擔心這個;可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而且他也不習慣傾訴感受。”

“唔,”夔娥想了想:“好吧,你知道我不太愛去想太複雜的東西,如果你要說陌生的話,就我個人而言,世界從來都是陌生的。”

她張開雙手,在這個難得的、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因為她的緣故,布萊雷利都沒法曬太陽,而是拉上窗簾,和她一起在人造的白熾燈下苟活,試問誰能受得了這個?夔娥抬起手臂,影子也跟著抬起手臂:“我隻能等光照移開,被雲遮擋後,才會站到那塊被烘烤過的土地上,又或者等我媽媽在哪個晴天曬了被子後,撲到上面去感受一下。”

她哼笑了一聲:“——然後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就有傳言說被子上的太陽味是蟎蟲屍體被烤熟的味道,害得我難過了一周。”

“太陽的那點溫度根本烤不熟蟎蟲,”布萊雷利接話:“而且蟎蟲烤熟的味道和烤頭發絲差不多。曬被子的味道是紫外線照到織物後生成的化學物的味道——在濃度低的時候,聞起來就是所謂的‘太陽味’。”

“是哦,這麼想想更難過了,蟎蟲都能曬太陽,我不行。”夔娥說:“好吧,我們先把蟎蟲放一邊,總之,我是不了解所謂‘太陽下的世界’這個玩意的,畢竟我隻有一條命。”

“……多少人大概也都是這樣吧?有錢人不了解窮人的世界,乞丐沒辦法做皇帝的美夢,小孩搞不懂老人為啥追憶過去,年長者鬨不明白年輕人追求的時尚。”

夔娥雙手一攤:“他們彼此之間都是陌生的。”

“你說得對。”布萊雷利淡淡地笑著:“阿爾蒂亞的情況更……特殊,你也是知道的,我擔心他難受但是不說……”

但是他們心知肚明的是,他們從不願意強迫阿爾塔蒙一定要接受某種生活,某種習慣和某種觀念,如果他想,那他們隻會一直等待在原地,直到他能夠追上來為止。

這是遲早的。布萊雷利重新拿起手柄,他突然發覺,他可能就是……不希望阿爾塔蒙太辛苦,因為他在遇上他們之前的人生就已經夠辛苦了。

……

……

戴安娜替他包紮好了手臂。

“我知道你應該有愈合的魔法,現在有我在,你完全可以等它慢慢恢複。”戴安娜說:“魔法總與代價掛鉤。”

他們坐在一處旅站外的遮陽傘下,燈光明亮,夜色溫柔,遠方的岩石一座又一座地延綿著,連年的大風將它們塑造成了嚴肅的方塊,一千年以來,伴隨著被唾棄者才感受得到的孤獨,人們在此地自顧自地狂放出了一樁又一樁荒誕離奇的宗教故事。

戴安娜點了當地出名的薄餅,土豆羊肉和燉菜湯,在菜上齊之前,她對阿爾塔蒙說,她很久之前也是這樣。

“我不明了的良多事情就發生在我的面前,比如——人們慣於注視我不太符合世俗的外表,而對我所做的一切,卻視而不見。”

她整理了一下風帽,“我不適應,也不理解,我活了很久,有時候也算得上一句‘涉世未深’,我一開始以為,在真理面前,一切皆是虛妄,但他們更在乎立場,而不是對錯。”

“那時候的我也曾經憤怒過,為這種謊言般的生活態度。這定下了奇怪規矩禮儀,卻不注重心靈的世間,也讓我感到不適。

但後來我學會了一點委婉,隻要能救到人,這不算什麼——我的朋友說,不是所有人都生而便能擁有天空。”

“我現在也不敢說,我能完全認識或——擁有這個世界,我還在尋找能與它的共存之道,恰好,它是如此廣袤,能容下我的憤怒、我的不解、我的正義、我的善行。”

“……儘管我對它有過些許埋怨。”

斯拉夫青年安靜地聽著,也許是女性特有的敏銳,也可能是戴安娜出於另一種理由,不管怎麼說,他隱隱約約摸到了一點感受,像一條魚,淺淺地略過沒入水中的手心,無法捕捉,也看不真切。

他也許會有理解的那一天……縱使永遠不會到來,他也不能讓走在前面的人等待太久。

“謝謝。”他接過戴安娜遞來的盤子。

他莊重而又平穩,“……您是位很好的人,普林斯女士。”

坦率,真誠,善良,願意同所有人一起生活。夏娃出生在天上,是亞當的肋骨所造,故而沒有肚臍眼,戴安娜普林斯是母親用土壤所捏成的,她生來就在大地上,從不介意身上那揮之不去的泥腥,她從蠻荒而來,是靈魂最初的模樣。

“明天開始,我會教授你劍術。”她微微一笑:“……我們是緣分的,阿爾蒂亞,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我希望你在某一天,能擁有這樣的力量——能夠挽救你所想挽救的一切。”

“好。”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