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1)

他許久未曾如此茫然過了。

他攤開手掌,手心裡是被濡濕的黑色布料碎片,無處可去的焦灼終於緩慢地消散在了木屋的殘垣中。

靜默的樹海以其深沉綠意捕捉到了迷失的微風,不肯安睡的城鎮悄然亮起了微弱的燈光,古老的風向標背過身,頭頂是自亙古而來的銀河。

他俯下身,恍惚間又想起了那個誓言——

……隻因他害得你我天人永隔。

“老頭、喂!聽得見嗎……聽得見嗎?!布魯斯!”

承受了大部分爆炸的男人猛地咳嗽起來,奇怪的眩暈感一陣陣地逼迫著他放棄思考,可他仍然冷靜地判斷著現狀:這太不對勁了,按理來說不應該。他有點腦震蕩,外加燒傷,劇烈的衝擊讓他斷了一根骨頭,除此之外一切還好,蝙蝠戰衣的性能雖好,可這種程度放在他身上幾乎都算“還能承受”的輕傷了……

他張了張口,想說一句他沒事,隻是有什麼奇妙的、像流水一樣力量牢牢摁住了他,讓他沒辦法立刻起身……

他沒事,也不值得誰來為他流淚。

“我來了。”

最終,他脫口而出的是這樣一句話,沒頭沒尾,不合時宜。黑暗騎士很久、很久之前就出發了,他風塵仆仆、披星戴月,以沉默致意一路上遇見的所有人,他走過了春去秋來,跨過了悔恨、棄絕,走過了無數年月,尋訪了無數可能——

他終於、終於趕到了。

旅人掀起風帽,站在那寸草不生的麥田中,他身形高大,紫色的溫柔夜空中緩緩劃過一顆流星。

在破碎的面具下,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他的手被傑森緊緊的握住。

他終究是不善言辭的,他沉默如初,他們站在隔閡兩端,這是隻有他們彼此之前才明白的事情——

“你沒遲到。”

他低聲說,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是什麼讓荒田再度煥發生機?是遲來的悔恨、無力的彌補,亦或者……愛。傑森不敢隨意挪動對方的身體,隻是一邊檢查狀況,一邊從蝙蝠俠的萬能腰帶裡摸著能用的藥品。

“——勞駕,讓一讓,讓專業的來!”

布萊雷利喊到,他身後正跟著他那兩名隊友。

阿爾塔蒙的魔法護盾在爆炸發生的那一瞬牢牢地護住了帶著兩個孩子撤出老遠的布萊雷利,當然,這玩意可沒法擋灰塵,於是被掀了一身土的布萊雷利像沾了水的貓一樣,拍了自己大半天。而趕到的阿爾塔蒙本人所釋放的第二個護盾——沒辦法,當時距離太遠了,他能夠呼應自己設置在布萊雷利身上設置的護盾,但實在是夠不到位於爆炸中心的兩個人。

於是他試圖共鳴了一下傑森身上的魔力,在這種危機關頭,或許能引導出一個類似護盾的屏障,也不知道成沒成功。

完全不覺得自己打破了什麼氛圍的布萊雷利又喊了一遍:“阿爾蒂亞,你先給上個持續……問題應該不算太大,哦那邊那個人渣?呃,隨便吧保證死不

了就行,他還得上法庭,如果死透了也沒事,不用太管。”

布萊雷利本想再說兩句,比如他等會把孩子們送上救護車,剩下的你們看著辦,結果話到一半,他注意到傑森,以及他那生理上爹,都正扭頭看著他……

“你們看我做什麼?”他挑了挑眉毛,他注意到傑森的臉上似乎有些濕漉漉的……

哦,罪過、罪過。他一點也沒在反省的想。腳步一頓,直接轉頭就走。

傑森:“……”

他有預感,在氣死人這方面,布萊雷利總有一天得和達米安一較高下,而他,為了不被氣死,遲早要把他倆統統丟進哥譚灣喂魚!

……

最後他們成功將半死不活的犯人送到了警察手上,小皮爾斯隻是受了點驚嚇,而另一名叫做鮑勃的孩子則被火速送往了醫院。

壓抑了許久的小鎮居民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隻有鮑勃的母親發瘋一樣把手裡的包砸向不省人事的伊登,她歇斯底裡地喊著“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然後被其他人手忙腳亂地架走。

“……好吵啊,阿萊。”夔娥說,她打了個哈欠,困意讓她實在沒什麼心思去看這場亂哄哄的劇目了,她擠到阿爾塔蒙和布萊雷利中間坐下。

“你想靠著我睡一下嗎?”布萊雷利問,他捏了捏眉心,三個人就這樣擠在便利店外的長椅上,目送接下來的一切——總之,能確保警察成功介入就行。

“不用了。”她懶洋洋地回答:“真有你的,一下子跑到了歐洲,雖然阿爾塔蒙做了定位,但我感覺你爹還蠻著急的……”

她絮絮叨叨地穿插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諸如她和阿爾塔蒙是怎麼被蝙蝠俠堵著問另外兩人的去路的,過程……不算美好,要不是知道蝙蝠俠的正體,夔娥都快以為這人是來找茬的了。

“不過,他把黑書還給我了。”阿爾塔蒙從腰後抽出了那本魔法器具。

在布萊雷利還在昏迷的時候,蝙蝠俠曾經短暫地“沒收”了那本黑書,並保證在調查結束後還給他,阿爾塔蒙也同意了。

等黑書再次到他手裡的時候,原本被解開的第七道封印已經恢複原狀,渾身漆黑的高大男人還此轉達了他那位的魔法師朋友——也就是紮坦娜女士的原話。

——“饋贈和詛咒往往同為一體,勿要濫用你的力量……以及,不要輕視魔法可能帶來的代價與改變,不論是你,還是他,切記。”

“雖然這方面可靠得讓人覺得‘不愧是蝙蝠俠’,但是他真的,”夔娥比劃道:“就那個,很恐怖!依稀有點我上初中時那個教導主任的神態!”

“他能有個什麼神態,不是帶著面具的嗎?”

“哎呀反正就那個意思嘛!不要在意細節!”

……

儘管早前放話“並不想經曆社死”,但真的遇到棘手事件的布萊雷利還是毅然而然地選擇了搖人……哦不,適當而正確地尋求幫助。他摸清楚了這台手機內隱藏的求救機製後,直接給蝙蝠俠

發了個緊急求救信號。

本來就有打算來歐洲接人的夔娥和阿爾塔蒙就這樣蹭上了快車——接到求救信號的直接開啟爆音通道,從美國一鍵移動到了歐洲!又在半小時內駕駛著蝙蝠飛機直達德國,在衛星和魔法的雙重定位下很快找到了正在和犯罪者對峙的傑森與布萊雷利——

“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阿爾塔蒙補充道:“……他真的很擔心你們。”

“不然也不會直接拿走我的槍……也不會直接選擇衝進爆炸現場。”

——和所有人想象的不同,布萊雷利作為後手,他確實在門外千鈞一發之際開了關鍵的一槍。不過如果能早點想到對方賣慘是為了拖延時間,那他就該再補上一槍的——對準心臟的那種。

他在情急之下開的第二槍擊中了伊登的腹部——但幾乎同時擊中對方手臂的那槍並不是他開的,而是……趕到的蝙蝠俠。

……他記得蝙蝠俠幾乎從不用槍,布萊雷利想起那份從情報販子那兒買到的情報。他倒是不覺得蝙蝠俠不用槍械是因為不會,他這樣的人,必定會是個用槍的好手……而事實也足以證明,在有限的、幾乎隻能有門框大小的視野裡,能一槍擊中犯人幾乎被傑森擋住大半的手臂迫使對方鬆手,這份觀察能力和對時機的把握程度,布萊雷利是自愧不如的。

“是啊,不知道他很會隨機應變還是——他身上居然還帶著符合阿爾蒂亞那把槍型號的麻醉子彈!他是什麼百寶箱嗎什麼都能往外掏?”

這方面你到底有啥資格說你爹啊。夔娥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把這句話憋回去了。

傑森先帶著蝙蝠俠上了蝙蝠飛機,留下來報警的布萊雷利在看到事情差不多了結,也準備悄悄和特意來接他的朋友們先行離開,至於罪人的下場、狡辯以及懺悔,已經和他們沒關係了。

……不一定所有事情都要看到最後。

“對了,我給你們買了禮物來著。”

“誒?真的嗎?”

“真的啦,拿上東西我們就回去吧。”

“好耶。”

“嗯。”

“話說我們要怎麼回去……我們不是按照正常方式來的歐洲吧”

“……”

“好問題……算了,先隨便打發兩天吧。”

……

感謝可靠的阿爾弗雷德,他們到底也沒能多打發幾天,在第二天黑之前,他們就被撈回了美國。

布萊雷利把傑森的那份——禮物,和他買的書一塊交給了管家後,同朋友們一起回到了住所,並且鄭重地在客廳的哥譚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這邊的委托就先不接了。”

“為什麼?”

因為那是紅頭罩的地盤……既然選擇打了小報告,最近還是彆和他見面的比較好。然而完全沒在反省的他沒把這話說出口,而是順勢轉移了話題,“今天吃什麼?”

夔娥很容易被這句話牽走注意力,特彆是其實她並不想去太深入思考隻一些存在於口頭

的“為什麼”的時候。

“墨西哥菜可以嗎!我之前好像網上有一家正宗墨西哥菜的自助,評分不錯。”

“可以。”

阿爾塔蒙歎了口氣,他默默地將掛好的外套又拿下來,沒有負債的確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他們以前很少那麼頻繁的出去吃——除非有人讚助。

夜兔的胃口實在是太大了,當然,考慮到夔娥那恐怖的戰鬥力和恢複能力,消耗過大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可能會帶來一部分誤解。

布萊雷利和阿爾塔蒙已經相當習慣了。

布萊雷利甚至已經無師自通地在上菜前表明他們是普通的油管博主,專門做大胃王的那種,如果點得太多也希望店家不要大驚小怪,最好也不要打擾和拍攝,因為這是個暫時保密的視頻——並附上了異常豐富的小費,可能,看在後者的份上,所有商家都會在這之後變得十分善解人意且特意為他們安排一個相對僻靜的位置。

在打發走店員後,夔娥咬著一個小蛋糕,含糊不清地說:“你剛剛給他的油管賬號是哪來的?”

“那種日拋自媒體賬號。”布萊雷利戳了一塊披薩:“現在信息泄露還蠻嚴重的,這種賬號我這兒一抓一大把,怎麼?”

“……沒什麼,我想要那個醬,遞一下謝謝。”

吃完飯後,布萊雷利看了看天色,儘管離入夜還早,但哥譚的妖魔鬼怪也差不多已經到了起床的時候,還不如早點回去休息。

他們走在蕭條的街道上,繞過那些嗑得醉生夢死的癮/君子,然後又目睹了一家即將關門的球鞋店被零元購,並在另一條街道那兒差點被遊行隊伍裹走,不得不往他原本打算避開的、屬於傑森的地盤那邊繞路時——

“……你們想去歐洲嗎?”

布萊雷利再次問到。

夔娥和阿爾塔蒙沉默了一下——然後夔娥抬手指了指前方。

布萊雷利轉過頭,發現路又被人堵了——幾個像無業遊民的家夥正站在他們面前,渾身酒味、操著一口奇怪的混子腔調:“嘿哥們,你知道這兒是誰的地盤嗎?”

……就算你說是紅頭罩的地盤也不好使了!

在布萊雷利沉默之際,夔娥突然言辭誠懇地說:“Мнеинтересно.”(我想知道。)

那兩個混子像被冷水激了一樣,接著他們好像才看清眼前的兩男一女似的,而其中身量最高的阿爾塔蒙正站在夔娥身後——

“臥槽,俄國佬!是雅羅斯拉夫的人!!”

其中一個嗷了一嗓子,從哪來的打哪就跑了,另一人摔了一跤,忙不迭地也爬了。

布萊雷利:“……”

阿爾塔蒙:“……”

夔娥:“……我知道那什麼……他們對俄羅斯人有偏見,但是至於嗎?”

“可能吧。”布萊雷利的火氣微妙地散了幾分:“所以他們到底是不是紅頭罩的人?”

如果是——哈,那他還不得找機會好好嘲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