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遠近聞名的氪星之子、人間之神、紅內褲外穿的超能力救援者——超人而言,夜兔這個同樣來自大千宇宙的種族可謂籍籍無名,除了怕光和驚人的力量與食量,其他方面幾乎和正常地球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除開少年時期的刻意隱瞞,哪怕後來出道當傭兵,以【夜兔】為代號的夔娥在的大部分地下社會的家夥眼中,大多都不會偏離“注射過某種能增強力量的血清的女人”這一類印象,這其中不乏布萊雷利的引導。一個儘管強大卻仍舊會受傷流血、既不會花裡胡哨的光線、也不會飛、以拳腳應敵、除了偏好夜晚活動而且似乎是以進食作為能源消耗的家夥,很難讓人在短時間內將其和外星人聯係到一塊去。
唯有與其朝夕相處之人,才知道【夜兔】這一種族,究竟意味著什麼——
“轟!!!”
“噠噠噠噠噠噠!!!”
“受死吧!!”
“——大半夜的誰啊!”
夔娥準備抄起傘的時候,阿爾塔蒙正巧從房間裡衝出來。
至於布萊雷利,他幾乎帶著被子滾出來的——他實在是太困了,要不是一間房的阿爾塔蒙起得太猛,他都不一定會醒。
“你可以冷靜點。”
布萊雷利裹著被子,在和夔娥對視的那個瞬間,他誠懇地給出了建議。
夔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
很好,完全沒辦法冷靜。
“老娘現在就去削了這幾個半夜擾民的東西。”她說。
本來還在犯困的布萊雷利瞬間就被她這句話嚇醒了。
“停一下停一下,讓我先看看情況——”他忙不迭地說,一邊推開了窗——如果這是清醒狀態下的布萊雷利,那他就會發現,整個居民樓這個時候推窗的隻有他——
“砰!”
一發子彈就這樣彈了進來,打碎了一盞燈具——新買的。
“……”
“……”
“……”
半夜槍戰,這不算罕見,半夜在居民區被槍戰吵醒,這還是頭一次。
哥譚,恐怖如斯。
事後,布萊雷利反省了自己光顧著破案沒留心周邊的問題,在大部分時間裡,夔娥確實是一個好說話而且時常把擺爛掛在嘴邊的人。
可這也代表不了什麼。
——隻因好戰是夜兔鐫刻於基因中的本能,不論性格溫和還是暴虐,品行高尚或是卑劣。
到美國後已經快半個月沒怎麼找到架打的黑發少女,就著半夜被吵醒的怒火,乾脆與阿爾塔蒙錯身而過,並順著布萊雷利推開的窗戶一躍而下——
從將近五米高的距離猛地落到了交戰中心。
而布萊雷利的指尖隻來得及擦過她烏黑的發尾。
他趕忙探出頭去,硝煙的味道、舊城區特有的垃圾味、以及深深蔓延開來的血腥味和雨後灰塵的味道混在一起,鑄成日後在浩瀚的記憶中檢索今夜的一把鑰匙。夜兔砸入戰場中心的一瞬,將鬥得你死我活的人群生生掀飛。
“晚上好啊。”她說,緊接著提拳砸向一個人的眼眶,近三十公斤重的黑傘被她挽了個圈,□□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往後反戳,傘身順著她轉身的動作在刹那間又把另一個偷襲者橫掃出去。
得益於一些身體素質以及……種族天賦之類的東西。她有著亞裔少女的嬌小,看上去更像敏捷靈活的技巧型,本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火雲邪神誠不欺我的原則,她的速度幾乎是壓倒性地快——削、撩、刺,劈,大開大合,偏偏還沒人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碰!”
特殊合金的傘面張開,彈飛了子彈。
開槍的人隻覺得眼前一晃,那女人鬼魅般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玩意也有不太好使的時候呢,大哥。”她笑了笑,手一揚,很輕鬆地掰斷了對面手裡的步/槍。
“還好,她還有理智。”觀望的阿爾塔蒙說。
“這把虐菜局,”布萊雷利說:“你看她打得多不走心。”
夔娥真的發起瘋來就不止踢斷一兩個人的骨頭那麼簡單了,早在第一次轉身的時候那個大兄弟腦袋能被她踢爆。
動作迅速且果斷,一對多也能完全壓著對面打,如果不是她還穿著睡衣,那還挺有觀賞性的——就是動作偏幅過大,完全就是仗著普通人跟不上她的速度才打得那麼奔放……和這種怪物打果然還是不能被帶節奏,不然被擊中的第一下起幾乎就會被抓住空隙連擊……
“差不多快吧?”布萊雷利張望了一下,正經的哥譚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燈都不帶開的,隻有他們這種外來人還趴在窗戶處觀望:“準備一下善後吧,嘖,萬一等會來點什麼‘執法者’就麻煩了。”
阿爾塔蒙指了指下面錘人正錘得起勁的夔娥,“……怎麼勸?”
雖然沒太上頭,但半夜被吵醒這種事還是挺讓人生氣的,一時半會大概……
“哦,這個簡單,”布萊雷利打了個響指,扶著窗戶準備往下跳:“她會上來的,如果不想明天的報紙頭條上‘睡衣俠大鬨□□現場’的話……哼。”
“……”
和能直接砸進戰場中心的夔娥不同,同樣選擇了走窗的布萊雷利利用了另一旁的緩衝,很快就抵達了樓下。樓下嘈雜聲一片,阿爾塔蒙什麼也沒聽清。
他歎了口氣,先把被子撿回了床上,又回身走到客廳拿了件外套。
他想了想,又拿了另一件,接著默默推開家門——又不是什麼急事,乾嘛不走門呢?
……總之在社死的威脅下,才打到一半的夔娥被布萊雷利揪了回來。
“你真的好掃興一男的。”披著外套的夔娥抱怨道。
“謝謝,我的榮幸。”
然後他又挨了一肘子。
感謝哥譚市民堪稱冷漠的風土人情,沒什麼目擊者,而被揍得鼻青眼腫的、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幫派成員在被砸了一通阿爾塔蒙的專屬混淆咒(其實那個法術有一個很拗口的俄語名字,為了方便大家就乾脆叫它混淆咒算了)後,隻會自動腦補一個和真相相去甚遠的玩意,並把一切歸類到對方頭上。
於是在這個沒人睡得著於是一拍即合決定看香港電影的夜晚裡,同樣睡不著的還有鬥毆完後接到手下消息的企鵝人和黑面具。
按照手下的說法,對面幫派似乎出現了一個能徒手掰斷彆人槍的狠人。
“很凶!一下子就把我們這邊的槍掰斷了!”
“對!那絕對是個皮膚很白的壯漢!白得嚇人!”
“你快閉嘴吧,你這話聽起來像什麼白人至上論,等會那幾個黑豹黨腦殘粉把你套袋子裡打一頓,這不政治正確。”
“都混黑了還管他媽什麼政治正確??”
“總之對方大概有一米八。”
“我記得他有一雙紅眼睛。”
“還有……”
在這幫底層、沒怎麼上過學、熱衷添油加醋和把單詞拚錯的幫派打手們施展了一通比曼德拉效應還離譜的記憶複蘇術後,拚湊出了以下關鍵信息:對方幫派裡出現了一個一米八的白人壯漢,雙目通紅,徒手掰槍且力大無窮,能和貝恩有得一拚。
“這他媽什麼鬼?”接到情報的紅頭罩擺出了一個一言難儘的表情。
“怎麼?”提姆問。
“沒什麼,”傑森摸了摸下巴:“或許等我搞完手頭的事情可以去搞一搞黑面具。”
一米九紅眼花衣男是什麼東西,這種一看就是謠傳的玩意也有人信,看來黑面具最近對自己手下的掌控力度確實差了不少,已經有不少人蠢蠢欲動了。
……不過那個所謂的“壯漢”,誰知道正體是個什麼……有空可以去調查一下。
“某人”就不必知道這則消息了。他快速瞥了一眼提姆。
“哦。”某人冷漠道。
他已經習慣傑森有事沒事去搞黑面具了。
”另外,你要的——近況,我已經全部整理好了。“他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補充了一句:“阿爾奇·尤金·洛夫頓齊?怎麼突然想起調查這個玩意。”
“看來你還有點其他心得。”傑森咧開嘴角:“說說看?”
不枉他在這裡多住了幾天——好吧,大部分是為了阿福的做甜品的手藝,除此之外沒彆的原因。
“唔,”提姆陷入沉思。“簡單來說,”他緩緩開口:“這個人以前和我家有過來往。”
“嗯哼?”
“然後他曾經試圖煽動小時候的我去……自殺?”
“……??”
他倆再次回到了大眼瞪小眼的狀態。
“老頭子的資料庫上可沒寫這個,怎麼的,這年頭哥譚富人就找不出一個沒毛病的?”
就風評而言,洛夫頓齊此人有著大把的好名聲——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裡,他被人認為是聰慧而機警的,有著一套自己鑽研出來的智慧,深受人們追捧。不過既然能上蝙蝠俠的調查名單,就說明在這些老爺夫人的互相恭維之外,他理應有著屬於自己的爛賬。
在那份保密級彆不算高的文檔裡,他作為某某委員會的會員,曾經夥同一部分人挪用公款——事情做得相當巧妙,幾乎把能鑽的孔子都鑽了,所有指控均不成立。蝙蝠俠做了歸檔,大概也是抱著等待的心態——等他下一次露出尾巴。經濟罪類的犯罪比直面動不動給人開瓢的瘋子安全,卻也更為隱秘,比起深沉的黑暗,他們反而是最接近灰色地帶的,一不留神,這些人又大大方方地跑到陽光下站著去了。
“我也是之前才想起來……”提姆緊緊地蹙著眉頭,倦意明顯。
他們此時正坐在小餐廳的吧台上,兩人一左一右,鍋裡正熱著管家提早準備好的夜宵——出於年長者對披薩漢堡之類的外賣的偏見,儘管這兒坐著其中一個人稱得上會做飯,但阿福顯然深諳年輕人對垃圾食品的執著。
傑森瞥了一眼正在組織語言的提姆,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敲了敲他順手從冰箱裡拿的冰鎮可樂。這一整天都可以算得上無所事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珍貴的閒暇,特彆是當你身邊有個忙到飛起的人做對比的時候,這就是為啥傑森能鎮定自若地在公共區域本著互不乾擾的原則和提姆呆上一整天。
提姆懶得去揭穿他看熱鬨的行為。
“具體是我……七八歲的時候吧。”提姆抬了抬眼皮子,然後隨著廚房鬨鈴的響起,傑森打了個暫停的手勢,起身去拿盤子。作為韋恩家萬能的管家,阿爾弗雷德的料理水平顯然超出了英國固定的菜係——他會做法國菜、意大利菜以及西班牙菜,不過在有關“洛夫頓齊”的話題開始之後,已經沒人把注意力放到夜宵上了。
“……那是個表面上很隨和的人,至少以我當時的印象來看。”提姆用叉子戳了戳盤子裡的牛肉丸:“和他的第一次見面——我不記得是哪次,總之應該是個宴會,而我記得的一次交談是老洛夫齊頓帶著他來拜訪我的父親……”
正如先前所說,穿得人模狗樣……哦不,衣冠楚楚的阿爾奇·尤金·洛夫頓齊那時候不過是個年輕人,他大概比提姆大十二歲左右,正是還未脫離青澀的年紀,阿爾奇跟隨著老洛夫齊頓第一次拜訪德雷克宅的時候,大約是個夏季,提姆在記憶裡一陣翻找,模糊間想起了那種讓汗水沁透襯衫的悶熱。
提姆所記得的阿爾奇在多年前還是個有點瘦高的男人,長相普通,而傑森從資料上看到的洛夫齊頓則是個人們刻板印象中的富人——肥胖,且看上去目中無人,仿佛這不是什麼有著底蘊的富豪,而是個交了好運的暴發戶,照片上偽造出來的和善全然騙不過從硝火中闖出來的義警,傑森皺著眉頭,聽提姆繼續講下去:“……非要說,類似的家夥有很多,當時我家一年要來好幾個這樣帶著子女上門拜訪的人,大部分都是我父母親接待,他不算出色的那一類。”
不出色的洛夫齊頓很快就和當時年紀尚小的提姆搭上了話。
首先,被大部分人明確的一點,能作為被蝙蝠俠交付信任的羅賓,從他們家老大排到最小的那個高中生,都不是什麼吃素的主。提姆甚至在其中算得上是難纏的那個。儘管不能指望七歲的他有什麼超乎尋常的天賦,但早慧和孩童獨有的、對惡意的分辨力讓提姆記住了那一場談話——又或者說,誘導。
燠熱的夏日,逼得思想背著交談遁逃至南半球。更瘦、面孔更平扁的小洛夫齊頓背著雙手,模樣拘謹,眼睛卻在孩子背過身後閃爍出名為惡意的光芒。
“我的父母總是很忙,”他用這句話作為開場白,“我像你那麼大的時候,也總是一個人在家。”
“……嗯。”那時的提姆德雷克一時不察,順著對方的話掉進了陷阱。房間裡的牆壁上掛著好幾副帶著簽名的油畫,大部分都是歐洲的田園風光,阿爾卑斯山腳下被綠草包圍的矮房,法蘭西的某個鄉村彆墅,多瑙河兩岸的炊煙……多麼明媚、安逸!提姆的思緒還在沉浸在他們上一個話題,也就是關於這些田園油畫裡,不料對方在那句平平無奇的開場白之後,立馬將他帶入了下一個——尤其是對於孩子而言,既可以說一知半解,又可以算諱莫如深的話題。
“這是個很可怕的世界。”
他說,順便扯出了一個歹毒的笑:“所以依我所見,還不如死去來得好。”
小小的孩童驚訝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