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上因為老夫人回府熱鬨了一陣子，但這段日子最重要的還是謝微暇的婚事。魏博文是舉人老爺，謝微暇又是謝府上唯一的嫡哥兒，在嫁妝上面謝夫人費了不少心神。

夜晚，謝遠已經連續半個月留宿在謝夫人院子裡了。

謝夫人躺在床上，摸了摸謝遠的胡子：“老爺，微暇嫁出去了，喬玉也要相看人了。”

“嗯，你多留意留意。”謝遠有些犯困。

他最近在寧江縣很是風光，寧江縣考上了二十個舉人，其中有一個是他的兒子，還有一個是他的兒婿，這讓謝遠的臉上很有面子，不然他也不會頻繁留宿在謝夫人的院子裡。謝夫人生了兩個好孩子，謝遠心裡很是得意。

“我會好好相看，喬玉這孩子長得好看，定能說個好婚事。”謝夫人心中早有成算，謝喬玉這身皮子該是嫁給官員當妾室拉攏官員，到時候還能為謝知和魏博文的前途使一份力氣。

她心中早有人選，正是穀郡吏目，專職人員的調配。這位林吏目已經有五十多歲了，前不久剛死了妻子，現下府上還差一個貼心人。謝喬玉嫁過去就是正室夫郎，比謝微暇嫁得還要高，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不愁了。

謝夫人早就同林吏目的親戚聊上了，等謝微暇出嫁了，林吏目來寧江縣辦公務時，就可以看謝喬玉的容貌要是滿意就可以上門提親。

都這個年紀了娶個夫郎不就是圖個年輕嘛，謝喬玉正好適合，而且長得也是風姿卓越。

在官場上有個人幫襯著，還是弟夫，謝知和魏博文在仕途也好走。

謝夫人越想越滿意，隻需要謝喬玉聽話，一切都觸手可得。

*

十一月初六宜出嫁的好日子，謝府上到處掛滿了紅綢，丫鬟們來往匆忙，寧江縣有頭有臉的人都來謝府上吃喜酒，流水席要擺上三天，就是縣城中的乞丐也能在謝府討北酒喝。

謝府宗親的人也來了不少，個個笑容滿臉的坐在謝微暇的閨房裡，打趣著要出嫁的小哥兒。

謝微暇一身紅衣，謝喬玉跨越門檻進來還聽見曆來對他刻薄的嬸嬸們正在恭維謝微暇。

“微暇今天真漂亮啊，我看見姑爺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舉人老爺，你們兩個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還要是微暇找了一個舉人老爺，這舉人老爺還和謝知是同窗，以後進了官場也能相輔相成，一家出了兩個舉人老爺！”說話的人語氣泛著酸意。

謝微暇唇角翹起，聽著這些話也不反駁，心裡自得。以後要是當上官夫郎還不知道這些人要如何恭維他。謝微暇看見謝喬玉連忙招手：“三弟，來這邊坐。”

這時才有人注意到了在門口的謝喬玉，有人心中讚了一聲謝喬玉這一身也是好看的。

謝喬玉看見謝微暇眼底的得意，把心思放平，給各位長輩行禮這才款步坐在椅子上，語氣溫軟：“二哥，今日出嫁真是讓我太難過了，以後我在府上就見不到二哥了。”

謝喬玉拿著帕子假意的擦擦眼淚。

雖說哥兒出嫁是要哭一場，彆了家中的父母。但謝微暇正是得意的時候哪哭得出來，而且看見謝喬玉貓哭耗子的行徑，他心裡就不痛快。

這幅姿態做給誰看，大喜日子裡看見人哭哭啼啼的，叫人看了晦氣。

美人落淚用帕子遮臉也是美的，把坐在床上的新婚夫郎都比下去了。

“三弟，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還是收斂一些。”謝微暇咬牙切齒的說。

“二哥說得對，我這就不哭了。”謝喬玉點點頭應承下來。

不過氣氛還是被破壞了，謝微暇冷哼一聲，想到自己要嫁人了不跟謝喬玉計較，謝微暇還是很看重自己的出嫁。

魏博文有本事，風流倜儻，對他也溫柔小意，還會寫情詩，隻是一想到魏博文也給謝喬玉寫過，他心中就不舒坦。

謝家的宗親繼續說奉承話。

沒一會兒就有丫鬟走進來行禮：“二少爺，二姑爺已經到了，請您出去。”

謝知今日也穿了一身新衣，他要背著謝微暇出嫁，謝微暇蓋上喜帕，被人扶著走出去，謝喬玉也隨著人群一起走出去。

謝知站在一處，他彎下了腰，背著謝微暇朝著魏博文走去。

“謝知也是一副好風采。”

“得虧是嫡親的哥哥，不然誰讓一個大男人去背？”

“畢竟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謝喬玉瞧見在對面的魏博文風度翩翩的牽上了紅綢，他的目光掠過魏博文，看見謝微暇上了花轎。

“起轎！”

熱熱鬨鬨的鑼鼓聲，數不清的歡聲笑語，人人讚頌魏博文的學識，謝微暇找了一個好相公。

“喬玉，你怎麼愣著不說話？”薛家和謝家交好，薛宣也是來喝喜酒的，一看自家好友站在門口，魂還不知道飛哪去了。

“薛宣氣死我了。”謝喬玉覆在薛宣的肩膀上。

他就是氣不過，以後他成親的排場一定不如謝微暇，嗚嗚嗚。

一定會被謝微暇嘲笑。

“彆氣了，早晚的事，以後你相公會更好。”薛宣安慰自己的好友：“彆怕嘛，你還愁找不到好郎君嘛。”

“我要找個壓得住魏博文的。”

薛宣咂咂嘴：“那有點難度，寧江縣這次考了二十個舉人。”

謝喬玉想到萬明霽心氣順了順，畢竟萬明霽比魏博文長得好看，還對他是真心的，學問這事還有兩年多。

“我們去吃點好。”薛宣轉移話題想著吃席。

謝喬玉：“……”

謝家的流水席擺了三天，寧江縣的乞丐們蹭了三天的飯，肚子吃得圓鼓鼓的。寧江縣的官吏們也要出發去收糧食了，不然時間晚了天氣冷得很，誰也不願意去鄉下去。

在城裡會收銀子的稅錢，在鄉下就是收糧食和布匹，這些在戶籍上都分得明明白白。謝遠也是管稅錢的，他這幾天一直住在衙門裡，隻有等謝微暇回門的時候才回到謝府上同魏博文和謝微暇說說話。

謝喬玉眼不見心不煩，謝微暇那日回府他跟著吃了一頓飯就沒露面了。

倒是謝微暇的新婚郎君魏博文暗地裡看了好幾眼謝喬玉。

魏博文給謝微暇夾菜，看得出兩個人剛成親十分的柔情蜜意，謝微暇紅了臉頰。

“嶽父，我不久就要上京去了。”魏博文說道。

會試在一月，他娶了夫郎，該是好好努力考取功名，這次鄉試考了九十多名，魏博文對這個名次並不滿意。

“本應如此，微暇就留在魏府，免得吵鬨了你。”謝遠很讚同的說，姑爺上進，他心裡也欣慰。

“爹！”謝微暇還想跟著魏博文一起上京城。

“彆胡鬨，考取功名的事最重要，等博文以後出息了還沒有你的好日子過嗎？”謝遠吹胡子瞪眼。

謝夫人也扯住了謝微暇。

“多謝嶽父嶽母，就是委屈了微暇，才嫁給我就要經曆離愁之苦。”魏博文語氣自責。

“哪是你的錯，以後的日子你們小兩口好好過就成了。”謝夫人臉色一緩。

魏博文瞧見謝微暇有些難受，連忙說了幾個笑話把他逗開心了。

“你上京城不能帶哥兒去。”

魏博文討饒：“我貼身的小廝都是男的。”

*

謝喬玉在院子裡做胭脂，剩下的桃花瓣打算泡澡。他點了點自己的銀子，已經有一百五十兩。

馮蘇給他的首飾盒他沒有動。

“我該給萬明霽送點實惠的東西。”謝喬玉覺得萬明霽在臨水村，該是差些書本。他也不懂他們考試要用什麼書。

“姚禾，你跟我一起去書店逛逛。”

姚禾心想難道又有新的話本子了，他美滋滋的應下。少爺看完話本子他也會看，他最喜歡帶圖畫的話本。

兩個人來到書店，書店老板看見是兩個哥兒見怪不怪。

“兩位客人裡面請。”店小二熱情的招呼。

“有男人最喜歡看的書嗎？”謝喬玉謹慎的問道。

……？

店小二的臉有點僵。

“客人需要什麼樣的書？”

“讀書人最喜歡看的，能應付考試的書。”

店小二嚇一跳才發覺是自己誤會了，他連忙帶著謝喬玉走到一側的書架上：“客人，這裡都是。”

謝喬玉一眼就瞧見了最厚的那一本，他心想厚的一定是最有學問的。

店小二把磚頭重的書拿了下來，謝喬玉痛快的付錢了，姚禾拿著書一個踉蹌。

“萬明霽一定會開心的。”謝喬玉想到萬明霽會高興，他也高興起來。

把書搬回閨房裡，謝喬玉有些好奇，他打開了這本書，謝府自然是請人教了他們認字，謝喬玉看得津津有味。

姚禾小心翼翼，眼中含著崇拜：“少爺，你看懂了？”

“沒有啊，就是看不懂才覺得很有學問。”謝喬玉很坦誠。

姚禾：“？？？”

“讀書會讓人平靜，大哥說得對，我以後也要多讀書。”謝喬玉煞有介事的說。

他買完書，花了一筆錢，心裡很痛快，這就是讀書的樂趣所在。

姚禾提醒：“少爺，你的書拿反了。”

謝喬玉啪的一聲關上了書。

*

寧江縣收糧食很快就收到了臨水村，裡正早就把糧食準備好了，還給官吏們塞了一筆錢。

“大人，臨水村的糧食都在這上面。”

官吏們照著戶籍一個一個對人頭。

“你們村子今年收的糧食多了不少。”小吏比對了去年的收成，語氣有些驚訝：“特彆是這戶萬姓的人家交了不少糧食。”

裡正笑得合不攏嘴：“都是老天爺賞飯吃。”

官吏不置可否，其他幾個村子就沒那麼多的產出，都是同一片天還能區彆對待不成？

“大人，其實是萬小子自己做的農家肥對能增產，還有一些農具也讓我們的速度變快了。”裡正也不賣關子。

“這人叫什麼？”

“萬明霽。”

“這個名字好熟悉，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小吏拍了拍裡正的肩膀，堆著笑臉：“糧食收得對，你我都有好處。”

等官吏們走了，裡正還帶著笑，他們村子是收糧食收得最多的村子，以後縣城裡有了好處一定也會先緊著他們村子。

裡正提著一些菜去了萬家，萬明霽不能吃肉喝酒，他隻能提著自家種的菜。

“明霽在嗎？”裡正以前對萬家回到村子裡不看好，現在覺得這個年輕人心裡很有想法，不是池中之物。

萬明霽邊喂雞邊拿著書看，泛白的衣服邊角露出手腕。

身姿修長的站在一處，他笑道：“裡正找我什麼事？”

“你說的要修路，我給大人們提起了，還不知道能不能爭取到。”裡正說道。

縣城裡每年都會撥下經費給村子裡，有多有少都開在縣城裡得不得臉。大啟朝外面還有戰亂，南邊還在鬨饑荒。

“在鄉下修路不是一時之快，這可能需要幾輩人的努力，現在裡正有這個心思就好。”

萬明霽引出修路是為了後面的話：“我們可以先修水渠，這才是對農事最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