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把門把手擰掉了……
“稍等一下……是誰?”
一個可愛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姐姐——是我。”
晏迓有些驚訝。
誒,是那個男孩嗎?
就是最初來吃了晏迓燒烤的小孩。
“那你再等一下哦。”晏迓說。
晏迓過了一會兒,沒有把手實在是沒處用力,打不開門了,又沒有其他的辦法,晏迓隻好一拳錘過去,把門拆了。
她纖細的手臂上的印記閃閃發光。
小孩震驚地看著晏迓,瞪大了眼睛。
“咳……這是個意外。”晏迓有點尷尬地說,“所以你來找我什麼事?”
小孩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哦,是這樣。”
“村長爺爺說問問你去不去。”小孩說,“今天是滿月,大家要把伯托姆猿埋葬在我們這裡最高的山上。”
這是最後的一項儀式。
晏迓停在門口,看著門外山穀與滿月。
“我知道了。稍等。”
夜晚天寒。她回去披上了一件當地人送給她的短薄毯,蓋在身上,和小孩一起出門了。
很快,晏迓和小孩來到了村人們聚集的地方。
村人們披星戴月,站在幽暗的山穀裡。此時,對於他們來說,最痛苦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失去不能複還,人總要向前看。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村民們臉上的淚痕消了不少。現在,是充滿莊嚴感與儀式感地完成最後的一程。
“啊,小迓!謝謝,你也來了,謝謝你,它一定會欣慰的。”老村長看到晏迓,眼裡微微閃光。
“哪裡。”晏迓說,“它有恩於我。”
晏迓想到伯托姆猿在最後時刻堅持地把力量送給自己的樣子。
它的確像人們說得那樣。
表達感情時候有些笨拙。
但是內心……溫暖、善良而正義。
“它總是不遺餘力地恩澤眾人啊。”有村民緬懷地感慨道。
炻村的村民對晏迓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最開始,村民們對晏迓的態度都不太好。是因為他們覺得晏迓是一個不禮貌的闖入者。
但事到如今,經曆了種種事情……從最開始把晏迓驅逐出村落,到晏迓救了他們的村長的命,再到晏迓協助伯托姆猿挽救村中房子被落石砸扁,又送伯托姆猿回到了村民的身邊,人們對晏迓的感情隻有愧疚與感激。
這兩天來,他們一直想要彌補當初自己的行為。
“小迓姑娘,我們這兒晚上冷吧。”有村民問。
“還好,稍有點。”晏迓回答。她在冰天雪地的寒沙星待過,身體的極限早已經鍛煉出來了。
“你怎麼穿這麼少,我把我衣服給你吧。”第一天,推搡過晏迓的那人果斷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晏迓的方法。
晏迓
沒要。“——我真沒事,你留著吧。”
“寵獸們也都習慣?”
“它們都有皮毛的。”
“不過,我聽說,來自遠方的寵獸,吃不習慣我們這裡的東西。”
“毛呀。”夜貓鴉站出來反駁。
就算很難吃的食材,晏迓也能妙手回春。何況你們這裡彆的不說,其實食物的品質可以的。
“還好,它說它吃得很習慣。”晏迓淡淡笑著,翻譯了夜貓鴉的話。
一行人從山地下順著土路,向著山頂走。
其實這條路非常不好走,尤其是在夜晚,山坡陡峭,地勢險要。並不適合人類行走。
除了晏迓之外,也有些村民擁有騾子呀牛類能夠駝起人的寵獸。依靠寵獸的力量,他們當然能夠走得更快。
不過,沒有人選擇這樣做。這一夜,誰都不願意投機取巧。
晏迓明白這種心意。
她也和大家一樣,用力地徒步爬上這座高山。
從山腳下到山頂,總共要走4小時。他們是晚上10點出發的,在接近夜裡兩點時分,終於到達了山巔。
今天,剛好是滿月。
巨大的圓月掛在天空的正中央,灑下銀白色的光芒。
村民們抬起著棺木,把它安置在了山巔的一棵樹下。
有些人在旁立著石碑。他們紛紛低語,念著希望與祝福。
“謝謝您庇佑我們了那麼多年。”
“炻村,今後也會把您的精神延續下去……”
晏迓在人群後方。正確的儀式什麼的她並不知道。想來作為一個外鄉人,也不用這樣講究這些東西。
她遠遠地站在遠方,雙手合十,為伯托姆猿祈禱來世它還能和最喜歡的這些人類相遇。
夜貓鴉學著晏迓的樣子,兩隻翅膀尖尖懟在一起,低下了頭:希望你永遠有好吃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晏迓和夜貓鴉抬起頭的時候,晏迓仿佛聽到了山穀之中,傳來淡淡一聲笑。
不知道是不是夜貓鴉這淳樸的祝福被聽到了,把某位慈祥的寵獸的靈魂逗得忍俊不禁了。
“夜貓鴉,你聽到了什麼嗎。”
“毛呀。”夜貓鴉點了點頭。
她們往山林裡看了一會。
“……”晏迓看著遠方,“算了,我們在這裡走走吧。”
晏迓在山頂處簡單地走了走。
作為這片區域的一個高點,視野很開闊。
晏迓能看清西面的山穀之後,遠遠有紅色的小房子遍布山原。大概是另一座村莊存在。
再向北方,濃雲中有座白色的尖塔。是人類留下的建築。恐怕是這個大陸的某個王城。
“王城麼……”
晏迓拿出了伯托姆猿送給她的地圖。對照這份地圖,她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那白色的尖塔所在的位置。
那附近被一種淡紫色的印記所覆蓋,而印記的上方,是星星
的符號。
星星符號?
星星可能代表著很多力量。晏迓不知道這指的是什麼。
不過……反正自己早晚都會向這個方向去的。
“在想之後要去的地方嗎?”
晏迓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溫和而沙啞的聲音。晏迓扭頭,看到是老村長。
“是的。”
老村長上次與晏迓對話之後,已經猜到了晏迓接下來將要繼續旅行。去尋找並獲得更多的能力。
“但是——我不建議你去那裡。”老村長很聰明。他順著晏迓的眼神,知道晏迓在看白塔,“那裡此時權利爭奪非常動蕩。而且王城的寵獸,有著過高的等級。以你現在的寵獸,隨意進出很可能會有危險。”
“這樣嗎。”晏迓點頭。老村長在這個世界遠遠比她有更多的經驗與見識。“那我先去往彆的地方可能會更好。我還想給我的寵獸們練練等級。不過……之後的方向還沒決定好,您有推薦的嗎。”
“我大概是知道一些。讓我回去想一想。”老村長說,“我也需要翻一翻我的舊書。人老了,很多東西都記不住了。”
“太感謝您了。”
“不……無論如何都是我感謝你啊,小迓……”老人說到一半,忽然有人叫他。他欠欠身,“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
“您忙。”
老村長後面又去忙彆的事了。
晏迓也繼續獨自在山巔附近的叢林裡走動。
林子裡靜極了。黑色的樹葉婆娑,隨風抖動。幾片幾片地落下來。晏迓踩在樹葉上,腳下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晏迓繼續往前走,最後,看到了林子深處,一處小小的溪流。
晏迓靠近溪流。現在再看到河水什麼之類的東西,她就會忽然想到她從星際時代離開的那一天。
在阿米洛星上,和宋逾安一起見到了真理之源的事。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晏迓走進溪邊。水中倒映著一輪滿月,波光粼粼。
也許作為一個華國人,滿月這個詞彙裡,就已經帶有了思念的意思。
她幾乎是無意識地蹲到了溪邊。
藺覺,你還好嗎?
逾安…你現在平安嗎?那些人後來有對你追逐不放嗎?
她感覺思念與擔憂,一時攥住了她。
她一隻手撐著頭,另一隻手的手臂垂了出來。那枚吞金狐和機械之隼合力做成的光腦——雖然在這個世界不能用了——但是她一直戴在手上。
她覺得這樣東西多少有一層護身符的寄托。
光腦的屏幕也反射著月光。
夜貓鴉從晏迓的帽子裡爬了出來,爬到了晏迓的肩膀上。
它抬起頭看著月亮,渾身的毛都發著閃亮亮的光芒。
它的眼睛也開始忽然放光,裡面變成了幽暗的藍色,其中星光點點,仿佛宇宙一樣。
隻是夜貓鴉本人對此完全不知情。它隻覺
得眼睛感覺濕濕的,可能是困了。
它感覺晏迓有些心事,垂頭用鼻子去蹭蹭晏迓耳朵。
“毛呀呀呀呀呀————!”
看到水面的一刻,夜貓鴉嚇了一跳,直接從晏迓的肩膀上向後摔過去了。
晏迓:?
她奇怪地扭頭:“……這是怎麼摔下去的?”
她伸手要拉夜貓鴉。夜貓鴉卻抬起了一邊翅膀,指向溪流之中。
晏迓跟著扭回了頭。
溪水正在旋轉。
水的中央,是一個漩渦。漩渦又勾畫出彩色的畫面。
勾畫出了一間房間。
溫馨的螺旋形的客廳之中,一個圓形的小型石噴泉放置在屋裡。噴泉之中種植著淡青色的花卉。
這間客廳,這個噴泉……晏迓都十分熟悉。
因為她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
這是宋逾安家的客廳。
難道說……?
晏迓的身體忽然有些發抖。她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是真的。
那麼……這是一個接口嗎?
她衝了過去,趴在了水邊,把一隻手伸進水潭裡。卻沒有摸到畫面中的花壇。
手所抓住的隻有冰冷地、凜冽的水。
她並沒有死心。
“宋逾安!!”她衝著水中,喊道。
-
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已經將近十天了。
宋逾安沒有一天不在擔心晏迓的情況。
他的狀態變得非常得反常。
按理來說,宋逾安是一個意誌堅定、情緒也十分穩定的人。
與宋逾安共事多年的助手,都奇怪從未見過他這麼消沉的模樣。
事情發生之後,除了藺覺之外,宋逾安沒有與任何人有聯絡。
藺覺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後,哭得泣不成聲。對於自己父親的所作所為,她幾乎自責到無法原諒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宋逾安對她說。
“作為軍方,難道不應該守護無辜的平民嗎。”藺覺雙目猩紅,難以置信父親做出了這樣的事。“我會讓他…會讓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的代價是什麼。等著吧……我對不起晏迓。是我信了他的話,我說你們可以放下心了,你們才會在那一天離開家裡。”
宋逾安否認了。
“就算那天不離開家,總有一天,他們也會追上來。要怪也是我的不好。”他垂著眼睛,沉重地說,“我沒能保護好她。”
他把整件事情,歸咎於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抵抗佩恩斯納。
他為此也感到深深的痛苦。
雖然晏迓在最後的時刻,給宋逾安留下了她的信息。可是,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晏迓真的去了那個時代。
萬一其中出了一點差錯……
宋逾安為此事徹夜徹夜地難眠。
最好的可能性是晏迓真的去了諸神時代。
但是,壞的可能
性……擁有無數種可能。
事情發生後,宋逾安常常深夜二點坐在書桌前,雙目睜著,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
他感覺自己的心裡空了一塊。他從沒有這種感覺。同樣的,宋逾安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沒有發生過什麼令他害怕的事。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感。
噩夢不斷。
他極力打起精神來的唯一方式,是把自己關在房間的研究室裡。
他調查更多諸神時代的情況,企圖尋找方法。再一次找到能夠開啟兩個世界之前關聯的大門。
他想找到晏迓。
他一定要找到晏迓。
今天也是這樣的一天。
宋逾安很早就醒了。
他喝不下任何營養液劑,因為沒有胃口。近幾天都是靠著注射營養素維持身體的。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一本記載著諸神時代的古籍,一邊把一支可以維持二天營養的營養素注射到了靜脈裡。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忽然出現了晏迓的聲音。
“宋逾安,你在嗎?”
宋逾安眼睫一顫,閉上了眼睛。他垂下眼,看著手臂上的針孔。
看起來營養素的效果還是不太好。
沒用幾次,副作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甚至…還出現幻覺了麼?
他拔下了針筒。
就算是想象也好了。聽到她的聲音,仿佛能帶來一種美好的幻想。宋逾安不想打破這個幻想。
“宋逾安!你聽得見嗎?”
聲音遠遠地叫了第二次。
屏鹿趕了過來,一蹄撞開了宋逾安的門。
它的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逾安,晏迓(0A0!!!)
這時候,宋逾安才猛然抬起眼。
屏鹿也聽見了?
他意識到了這不是幻覺。
他忽然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逆流。
他站了起來,衝向門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循著聲音衝向樓下的客廳。
客廳之中,一壇小型噴泉水流潺潺流動。
聲音…來自哪裡?
“晏迓……我在!你在哪?!”他大聲地問。
“宋逾安?你聽得到我了?”
晏迓的聲音清晰而立體的出現在耳畔。
宋逾安發現聲音來自水中。
他難以置信地走了幾步,好像生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終於,到了噴泉前。
他看到了水面裡倒影的人影。
他看到了晏迓站在一個像是夜幕中的森林湖泊邊。看向自己的方向。
宋逾安頓時覺得喉嚨乾澀。
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帶上了很重的鼻音。
“……晏迓。”
“我是在做夢嗎?”
-
晏迓本來以為,再次重逢宋逾安的一刻,她會是欣喜激動的。
可是那張蒼白的面孔出現在水中央的時候,晏迓的心裡一抖,眼淚啪嗒地落下來。
隻有十天而已,宋逾安竟然憔悴成了這副模樣。
她意識到自己留下的那段話,原來並沒有讓宋逾安放心。
“不是夢,對不起……”她說,“讓你擔心了,是不是?”
宋逾安很久之後,才再開口。
“我沒關係的。”他說,“你呢?”
“有沒有哪裡受傷?”
“那裡怎麼樣?有沒有野生的寵獸傷害你?”
“我還以為……你……”宋逾安克製住沒有說出那些可怕的想法。
晏迓不再想讓他擔心了。
她側過臉揉了揉眼睛,回頭時候,換上了一個笑容。
“我沒事,看,我很好。”
她指了指背上,夜貓鴉搖了搖翅膀:“毛呀!”
它很有精神地打了個招呼。
宋逾安短暫地看了夜貓鴉一眼,眼睛馬上又回到晏迓身上。
看起來…晏迓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差。寵獸也很有精神。應該是真的過得還好。
他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是稍稍沉下來的一點。
宋逾安仍在家中,對於晏迓而言,無疑也是好消息。畢竟,如果佩恩斯納窮追不舍,恐怕宋逾安也要暫時移到某個地方居住。
“比起那些……佩恩斯納的人,他們放棄追蹤我們了嗎?”晏迓說,“還有,藺覺怎麼樣?”
“他們還沒有放棄。但就像你預料的,他們的角度錯了。他們以為你和夜貓鴉與它的同伴離開了。現在在星際之間來回檢索。”宋逾安回答,“藺覺也…還好。至少她自己沒什麼事。如果告訴她你和我聯係上了的事,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宋逾安說著,看向了水面。
“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晏迓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講起。
“還有……我們現在究竟是……”宋逾安問著,把手探向水裡。
水壇裡除了冰水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剛剛試過了。這像是面鏡子…或者說,像是個光腦一樣,具備了溝通的功能。”
“那麼我們能一直這樣溝通嗎?隻要有水?還是要是特殊的地點?”
“我不確定。”晏迓頓了頓,“但我猜想……這是月亮的力量。或許因為我們這裡的今天是滿月。所以溝通了我們之間的世界。”
“滿月?”
“對了。”晏迓想到了什麼,忽然卷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圖印。“宋逾安,看這個。我在這個世界,發現了不一樣的力量。”
……
晏迓快速地複述了一遍來到諸神時代之後發生的事情。
那些奇異的力量,以及她所遇到的傳說係寵獸。
“太不可思議了。”
“當初我看到你的書庫裡,好像沒有這樣的記錄在。”
“的確沒有。神秘的力量……它很可能代表了更深層次的東西。”宋逾安思忖說。
“而且,這種神秘的力量不止一種。”
晏迓拿出了隨身帶著的伯托姆猿贈送給她的地圖。
“這是什麼。”
寧靜的寒夜裡,晏迓蹲在水邊,對宋逾安展開了地圖。
“這是伯托姆猿,那位神獸臨走時候留給我的。”晏迓輕聲說,“這……或許代表著這個世界的秘密。你了解嗎?一共有十種不同的力量。”
“……這或許是我們打敗佩恩斯納控製的那些傳說係的寵獸的一個希望。”
乘著月光,晏迓把地圖對準了水面。
宋逾安湊近水面,辨認著其上的文字。
看清之後,他的表情忽然一變:“等等——我想起來了。”
宋逾安忽然想起來,在研究諸神時代遺留下來的一本奇怪的古籍的時候,他的確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內容。
隻不過,當時他隻把那本“童話”裡的所有故事,當作一本無聊的且稍帶些詭異的兒童讀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