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捂著胸口,愣愣地看了他好長一會,她右眼角有一顆嫣紅的朱砂小痣,本該增添幾分妖豔才對,可是到了這小宮女臉上,卻顯得這小宮女更加楚楚可憐了。
龍歸雲腦海中不禁閃過這顆朱砂小痣被淚水浸濕的模樣。
耳邊響起一道柔柔的聲音:“侍衛大哥,你今天也在啊?”
小宮女身形嬌小,個子不高,龍歸雲要低著頭看她。
小宮女仰著纖細雪白的脖頸,一雙漂亮的翦水雙瞳看著他,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即使不哭,也是水汪汪的,如嬰兒一般純潔乾淨。
不見這小宮女時,他隻是有些心煩。
見了這小宮女後,他不隻是心煩,還有些意亂。
昨夜氣血躁動,一閉上眸子,眼前要麼是小宮女雪白單薄的赤|裸脊背,要麼是小宮女滿是淚痕的瓷白小臉,她的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下,似乎下了一場沒有儘頭的雨。
無處不在,無處可躲。
雨滴在酷熱中蒸發,又變成了霧蒙蒙的水汽,水氣蒸騰著,很快又變得乾涸,幻象消散,耳邊卻又響起小宮女的低低啜泣,再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坐在蒲團上泄了身。
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罕見的純陽之體,本就是欲|望勃發之人,先前也有過獨自紓解的時候,可此刻未經紓解便泄身,不禁讓他臉色陰沉。
他隻好換了身整潔衣物,隨後拿著佛珠,盤坐在蒲團上念了整整一夜的經文才平息了不斷沸騰的氣血。
個中苦楚,難以言表。
此刻見了罪魁禍首,卻又生不起氣了。
小宮女體態較小,低頭俯視著她時,她像朵纖弱可憐的丁香色小花,一陣微風吹來都能讓她抖一抖。
堂堂北闕太子,還能對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宮女問罪不成?
他心中低歎一聲,看著小宮女瓷白的臉頰,她額頭有一層細汗,額頭的細小胎毛被粘在額頭上,擦拭柱子的時候又將袖子挽到手臂上方了,纖細手臂上的紅紫色抽痕還沒有完全消退,看上去又可憐又狼狽。
龍歸雲心中那點無名怒火終於徹底消散了。
他的拇指輕輕撥過一顆檀木佛珠後,輕輕頷首,說道:“宮女出入時一向成雙成對,怎麼這裡就隻有你一個人?”
“和我一起來的紅馥姐姐在打掃落葉,擦拭的活是我負責的。”
這麼個嬌小柔弱的小宮女,拎著半桶水都十分吃力,也就能坐在樹下的陰涼處繡繡花,做這種體力活實在是有些為難她了。
“北宸宮出入的侍衛也是成雙成對的,為什麼我隻看到你一個人?”小宮女看了看他的身後,一臉疑惑地問他。
龍歸雲淡淡說道:“他在睡覺。”
聽他這樣說,小宮女不禁睜大了雙眼,隨後便歎了口氣:“宮裡總是這樣的,有人在忙碌,有人在偷懶。”
聽她語氣低落,龍歸雲忍不住問道:“宮裡有人欺負你?”
她一看就是很好
欺負的人,自然很容易被人欺負。
小宮女低下頭,纖細的手指來回絞著手裡的抹布,咬了一下嘴唇後才垂著眼眸說道:“我是新來的宮女,姐姐們有做不完的繡活我都得幫著做,我繡工又不好,繡出的東西總被人笑話,熬紅了眼睛不說,還要被嬤嬤罰。”
說著,她眼眶又是一紅,兩隻眼睛紅彤彤的,好像是隻紅眼小兔子。
自從那次被暗算後,龍歸雲極其討厭針線,也格外忌憚繡工好的女子,聽小宮女說自己繡工不好,他的眉頭輕輕舒展開來,說道:“以後不用繡了。”
他說完,小宮女歪著腦袋看著他,抿著嘴唇笑了一下,笑著說道:“哪是說不繡就不繡的。”
小宮女歪著腦袋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站在枝頭上歪著小鳥腦袋看人的鳥兒,清晨的陽光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恍若小鳥肚皮上的白色絨毛。
以前總見她哭,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像斷線的珠子似的。
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彎著眼睛笑,看著小宮女笑成月牙的眼睛,龍歸雲不禁又愣了一下。
小宮女看著他愣神的樣子,也怔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臉,結結巴巴地問他:“你乾嘛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臟東西嗎?是不是擦柱子的時候臉上沾了灰?”
她用手背抹了抹臉,像小貓用爪子洗臉似的。
這小宮女和其他女子不一樣,雖然先天不足一臉病弱,卻有種自然靈動之氣,總能讓人想起那些靈性十足的飛鳥走獸。
龍歸雲回過神來,說道:“靜室的花窗門落了灰。”
羽流螢笑了笑,“那我上去擦擦。”
她彎腰拎起一旁的水桶,水桶裡隻有小半桶水而已,這小宮女手背上的青筋都蹦出來了。
龍歸雲九歲時便能扛起兩百斤重的青銅鼎,見這小宮女隻有這麼點力氣,不禁有些啞然失笑,他伸出手臂拎過那半桶水,轉過身朝著洗梅閣的二樓走去。
羽流螢跟在他身後,眸光微微閃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靜室的花窗門上確實落了一點灰塵,羽流螢三兩下就擦完了,隻是門頂上的灰塵她夠不到,於是隻能拿著手裡的抹布來回跳著擦。
跳了五六下,她就氣喘籲籲了。
龍歸雲背著手站在她身後,看她像隻兔子似的跳來跳去,垂在兩頰兩側的丁香色發帶一起一落,像甩來甩去的兔子耳朵。
他的唇角又忍不住微微翹了起來,接過小宮女手裡的抹布,輕輕鬆鬆地擦掉了門頂上的灰。
羽流螢最討厭他們這些個子高的人,每次站在他們身邊,她都感覺自己像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土豆。
商枝低頭和她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就要轉動一下脖子,再抬手往後脖頸揉兩下。
羽流螢沒有問她為什麼總是揉脖子,因為她刺繡時低頭久了也會像商枝這樣,自然不會問這種自取其辱的問題。
商枝一八五,穿上鞋,再梳個男士發髻,視覺效果直逼一米九,原著中龍
歸雲的身高是一米八.九,比商枝還高四厘米,羽流螢每次見他都要仰著頭,說話時間長一會,就能隱約聽到脊椎發出的抗議聲。
龍歸雲擦完門頂上的灰塵,眼裡含著一絲笑意,把抹布遞給了羽流螢。
羽流螢悻悻地接過抹布,蹲在木桶旁搓洗,眼前投下一片陰影,羽流螢抬起頭,看到龍歸雲蹲在木桶旁。
他背著光,瞳孔變成了橢圓形,眼珠綠幽幽的,雖然身形高大,十分具有壓迫力,走路之間卻悄無聲息,宛如神出鬼沒的大型貓科動物,如果再穿上黑色的衣服,確實像一隻綠色眼睛的黑色豹子。
在這一刻,羽流螢有些明白為什麼原著的讀者們會給他起“綠眼豹哥”的外號了。
龍歸雲是上過戰場上廝殺的皇子,他身上有一種鐵血冷酷的氣息,直面這樣的壓迫力,確實有種被大型猛獸盯上的感覺。
羽流螢的身體恰到好處地往後瑟縮了一下,眼神怯怯地看著他。
龍歸雲看著小宮女怯怯的眼睛,也不知自己哪裡嚇到了她,隻好問道:“你怕什麼?”
小宮女的睫毛抖了抖,小聲說道:“我沒見過這樣的眼睛。”
龍歸雲是狂戾邪魅的長相,與古早霸總文中陰沉危險的邪魅總裁適配率高達100%,帥是很帥,但長了一副一看就知道脾氣不怎麼好的臉孔,一雙妖異的暗綠色豎瞳更是雪上加霜。
原著中描述過,龍歸雲渾身浴血在戰場上征戰廝殺的時候,隻需一個眼神,就能把敵軍嚇的四散潰逃,宛如一尊從地獄裡走出來的殺神。
“你膽子真夠小的。”龍歸雲半斂起眸子,從蒲團前的方桌上端起一疊糕點遞給羽流螢。
點心是竹瀝苦瓜茶團糕,是清熱瀉火的吃食,龍歸雲最常吃的點心。
羽流螢擦乾淨手,從碟子裡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後,一張小臉立馬皺成了一團。
苦,實在是太苦了,不知道摻了多少苦瓜,明明顏色碧綠剔透,吃起來卻比黃連還苦。
羽流螢被苦的舌根發酸,眼淚倏的一下就落下來了。
她兩眼汪汪,艱難地咽著嘴裡的點心。
她一臉糾結地咽下去,龍歸雲看著她皺成一團的臉和臉上的兩道淚痕,微微皺了皺眉頭後又把碟子放回了桌上,問道:“有這麼難吃嗎?”
小宮女淚汪汪的眼睛看著他,朝著他點了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她臉上掛著兩道淚痕,睫毛被淚水打濕粘成一簇一簇的,唇角還沾著一點兒碧綠色的點心碎屑,龍歸雲看了一會,又移開了目光。
吃了塊發苦的點心都要流淚。
怎麼能嬌弱成這個樣子?
他一邊覺得不可思議,一邊心裡發虛,伸手把桌上的點心推遠了。
等嘴裡的苦味散去,羽流螢蹲在水桶前,雙手捧著臉說道:“北宸宮的廚子可真會欺負人,讓你吃這麼難吃的點心,還不如我的菜團子呢,明天我給你帶菜團子。”
龍歸雲又是一夜未眠,念了一整夜的佛經。
徐杉揉著耳朵說道:“彆念了,沒什麼用,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堵不如疏啊,總憋著不是回事,要是禁欲能到天人境,我也不用看風月圖鑒,直接自宮了。”
龍歸雲睜開眼,手裡的檀木佛珠纏在手腕上。
見他凝眉思索,苦苦壓抑的模樣,徐杉說道:“那小宮女都肯給你送菜團子了,等她來的時候,你就直接問她願不願意跟你好,彆看你是太子,男女之間就這麼回事,換誰都一樣。”
到了清晨,小宮女果然帶著菜團子來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