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時聞人聽雪看了日晷,這個時間差不多是下午兩點鐘,陽光正熾熱,沿海的地方空氣悶熱潮濕,仿佛身處在一個巨大的蒸籠裡。
下船的人哈欠連天,無精打采,聞人聽雪,臉上出了點汗,白色發絲像一層薄紗粘在臉頰旁。
她將鬥笠掀開一點,看著島上異常高大蔥鬱的樹木,輕車熟路地走到了玉笙居。
聞人聽雪已經從羽流螢那裡知道商枝要來碧海潮生捉羽落清回去,為了助好友一臂之力,她特意趕到這裡,卻不知道商枝一行人住在哪裡,隻能來姚蓉蓉這裡打聽商枝的消息。
玉笙居還是老樣子,滿園都是翠綠的竹子,十分清幽雅致,聞人聽雪這次來碧海潮生不想驚動旁人,因此沒有走正門,直接翻牆進去跳進了竹林裡,循著記憶走到了姚蓉蓉的書房。
書房裡沒有人,整個玉笙居安靜的很,連個灑掃的下人都沒有,八成是在這個時候午睡,聞人聽雪走了一圈,隻能聽到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她心中有些失落,走過抄手遊廊,倚著朱紅的柱子站了一會,不知不覺走向位於竹林裡的湖心亭。
湖水清澈,胖乎乎的紅色錦鯉慢吞吞地從水中遊過,亭子的長椅上躺著一個身材修長的人,一身黑衣,紅色的發繩和漆黑的頭發鋪在長椅上,正翹著雙二郎腿,雙臂枕在腦後閉眼假寐。
摯友重逢,聞人聽雪的心臟歡快地跳動起來,擊退了這些日子以來的陰霾,胸腔被重逢的喜悅填滿,像是灌滿了氣泡水,咕嚕嚕地冒著快樂的泡泡。
她一個飛身落在亭子裡,商枝耳朵一動,聽到動靜立馬警覺地睜開了眼,隨後雙眼瞪得滾圓,頓時從長椅上跳了起來。
“阿雪!”
她發出一聲歡快的驚呼,猛地朝著聞人聽雪撲了過去,聞人聽雪張開懷抱接住她,被她撞得一個後仰。
“阿雪,我好想你!”
“商枝,我也好想你。”
商枝伸手摘掉了聞人聽雪頭上的鬥笠,看到她滿頭如雪的發絲,猛地呆住了,剛才歡樂的聲音突然變了調。
“阿雪,你這頭發怎麼回事?”
聞人聽雪笑了笑,柔聲說道:“練功的時候走火入魔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頭發突然全變成白色的了,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商枝鬆了口氣,但心中還是有些擔憂,撈起聞人聽雪的一縷白發,放在手中細細打量起來。
“誒呀,這頭發絲還挺絲滑嘛,這白色也很純正,白毛啊,多酷啊!”
聞人聽雪又忍不住笑了,“還是你比較適合白毛吧,我記得你以前還說要漂染來著。”
商枝撈著她的頭發摸了又摸,嘖嘖讚歎:“漂染多傷發絲啊,要漂成這個顏色那得漂個好幾次,過了一個月,那頭發長得快的,頭皮冒出一身黑色發茬來,顏色斷層太醜還得補染。”
她繞著聞人聽雪看了一圈,看到了她盤發的紅豆簪子,仔細看了會兒,商枝說道:“你不是不喜歡紅豆嗎?”
這事說來話長,兩人以前出門旅遊的時候買過紅豆手串,聞人聽雪戴了幾天後就放在首飾盒裡,過了一段時間再打開那首飾盒,手串上的紅豆生了蟲子,嚇得聞人聽雪扔了首飾盒就朝商枝狂奔,淒厲的尖叫聲差點沒把商枝的耳膜刺穿。
從那以後,聞人聽雪就遠離一起紅豆飾品了。
商枝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說快說,是哪個情郎送你的?”
聞人聽雪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腦後的簪子,這才有點羞澀地說道:“是羽重雪送的。”
羽重雪?
商枝一愣。
“臥槽,怎麼是那個狗崽子!”
她頓時心痛痛,抱著聞人聽雪大喊:“天殺的,我家的白菜被豬拱了!那狗崽子哪點配得上你!他這次也陪你來島上了?不行!我非得跟他打一下不可!”
商枝怒氣衝衝地擼起了袖子,聞人聽雪笑的前仰後合:“沒有,羽重雪回羽朝了,他是太子,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商枝冷靜了會,不知道為什麼,知道好基友談戀愛了,簡直比她追星塌房時還要難受。
她抱著聞人聽雪,趴在她肩膀上獨自惆悵了一會,又長長歎了口氣,聞人聽雪忍不住憋笑。
等她笑夠了,問道:“我聽流螢說你來了碧海潮生,就也趕過來了,事情的進度怎麼樣了?”
一提起正事,商枝又打起精神來。
“江雨眠不建議我們在碧海潮生動手,因為這是月扶疏的地盤嘛,羽朝的公主在他的地盤上消失,他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聞人聽雪眉頭微微一皺,回想著原著的劇情:“我記得原著中龍歸雲的母親生了病,普通的醫生治不好,她又禁不起長途跋涉,於是龍歸雲就把羽落清帶走了。”
商枝說道:“江雨眠也告訴我這段劇情了,我有點疑惑,就女主學的那點醫術夠麼?”
“當然不夠了,羽落清煉丹還可以,醫術實在不怎麼樣,所以碧海潮生還派了其他的醫師一同前去,算算時間,也就最近幾天了。”
七天後,陽無塵為龍歸雲做完了最後一次針灸。
龍歸雲痊愈,決定離開碧海潮生。
恰在此時,又傳來他母後患病的消息,月扶疏的大弟子江之聲隨龍歸雲一同前往北闕為北闕皇後治病,羽落清也準備同這位大師兄一同前去。
花襲影打聽消息,龍歸雲準備三日後啟航。
三日時期一晃而過,商枝等人一番喬裝打扮後也混入玄武巨船之中。
海上需要人接應,江雨眠安排了另一艘稍小些的玄武船,這艘船是江雨眠看海景用的,船上的裝潢十分奢華,若是商枝等人得手,便可以乘著這艘船離開這片海域。
萬事俱備,當龍歸雲乘坐的玄武巨船啟航時,江雨眠乘坐的那艘船也出發了,她不能離開島嶼太遠,隻能在附近的海域航行,因此商枝她們下手一定要快。
月扶
疏在寒池練功,應意濃和蓑衣客跟著,就連月扶疏身邊的飄羽也過來了。
江雨眠心裡冷笑,月扶疏派出三個天人境高手,可真是看得起她。
龍歸雲和羽落清乘坐的玄武巨船的船老大正好是石烈,有江雨眠打通關節,玄武航行的速度便慢了許多。
商枝這幫人不想鬨出太大動靜,最好神不知鬼不覺。
羽落清住在天字三號房,她中午時會小睡一段時間,暗衛廿九和侍女蕪菁都會寸步不離地守在房中,其他侍衛則會守在房間外。
中午一點鐘左右,羽落清困了,回到臥房準備小睡一會。
侍女蕪菁放下床帳,安靜地守在一邊。
淺青色的床帳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床裡的景象,羽落清正要閉眼,床頂的淺青色帳子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她還來不及反應,四肢就已經不能動了,仿佛被無數根無形的絲線纏繞住一般。
她瞪大眼睛,眼裡面滿是恐懼之色,青色的帳子突然被什麼東西從中劃開,一分兩半,一個鬢邊簪著紅薔薇的年輕男子正像隻蜘蛛似的貼在床頂,衝她微微一笑。
這床十分寬大,床頂的另一邊還吊著一個沒有臉的木偶人,穿著與她相同的衣衫,就連發髻樣式都十分相似。
羽落清想要呼喊求救,喉嚨卻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驚恐間,她的身體被無形的絲線拉扯著,猛地往上一提,被那些無形的絲線懸掛在床頂,與此同時,那隻木偶人從床頂落下,代替她躺在床上。
侍女蕪菁正背對床帳點燃熏香,她聽到一些細微的動靜後不禁轉過身,看著床帳中側躺著的人影,柔聲問道:“公主睡不著麼?”
羽落清睜大了眼睛,眼裡帶著一絲希冀。
下一刻,就看床上的木偶動了起來,往上拽了拽被子,頭上簪花的年輕男子張開口說話,吐出來的確實她的聲音。
“天氣炎熱,這香聞著有些熏人,你去取一些味道清冷的熏香來吧。?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蕪菁問道:“公主想要什麼香?”
“那就隱雪探梅吧。”
香料匣子裡正好有這一味香,蕪菁出了臥房,去找那香料匣子。
侍女蕪菁一走,那簪花男子又是一笑,扯著羽落清的腰帶輕輕落地,把她朝著床底扔去。
床底早被挖出一條暗道,羽落清被扔進暗道裡,花襲影也跟著滑下來,伸手推上了頭頂的地板。
侍女蕪菁取香回來,透過淺青色的床帳,看了一眼公主熟睡的身影,點燃了熏香後便坐在椅子上繡花打發時間。
地道裡,花襲影已經帶著羽落清鑽了出去。
這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絲滑無比,卻是眾人一步一步仔細籌謀出來的,這些日子花襲影暗中觀察羽落清,苦練口技和操偶技術,商枝更是潛入房間把羽落清的生活習慣熟記於心,知道她有午睡點熏香的習慣,才有今日的瞞天過海。
劃出了地道後就有符臣的小舟接應,小舟繞後
一圈,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江雨眠那艘玄武船。
商枝和聞人聽雪站在甲板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見花襲影和符臣得手立刻面色一喜。
渾身不能動彈的羽落清見到一頭白發的聞人聽雪,瞳孔不禁猛烈震顫起來。
商枝大大鬆了口氣,喜上眉梢:“好好好,沒想到這麼順利,不枉我提前算了日子拜了佛祖,準備了許多後手都沒用上。”
坐在屋子裡乘涼的江雨眠也走了出來。
羽落清看著江雨眠,眼珠抖得更厲害了。
江雨眠低頭看著被花襲影隨手扔在甲板上的羽落清,不禁冷笑一聲:“什麼女主氣運,也不過如此。”
先前她們都有些擔憂,生怕女主光環發揮作用,眼下都鬆了口氣。
玄武船繼續航行著,旁邊正有一塊露出海面的礁石。
江雨眠看著眼這塊礁石,看了眼商枝和聞人聽雪,指著那塊礁石說道:“這段海域比較淺,會有一些沉入海底的山峰露出一些腦瓜尖,走過這片礁石就是深海域,我就送你們到這裡了。”
這時月扶疏身旁的侍衛飄羽走了過來,低聲道:“小太歲不能再往前走了。”
江雨眠抬頭看了看遠處一望無際的海面,淡淡說道:“我知道。”
她正要轉身離開,玄武船卻突然猛地搖晃起來。
江雨眠剛穩住身形,就見那塊露出海面的礁石猛地動了起來,海面掀起巨大的漩渦,一陣巨浪掀起,猛地拍打在玄武船上。
巨浪中,露出一顆無比巨大的黑色蛇頭,朝著玄武船張開了它深淵般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