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帝子已經能夠下地活動了。
龍歸雲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久久沒有下地活動,下肢肌肉有些萎縮。
那暗算他的詭術師陰損毒辣,入體的那些繡花針和紅線對他身體傷害極大,經脈被那些針線弄得千瘡百孔,若不是他有一身強悍內功撐著,此刻怕已是個不能動彈的廢人了。
雙腳一沾地,雙腿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龍歸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疼痛邁開步伐。
他步子得邁得很小,雙腿不停打晃,像個年紀大了走路不聽使喚的老頭,看著很不好看。
攙扶他的侍衛看著十分不忍,咬牙說道:“殿下真是受罪了,待尋到那暗算之人,必然將其碎屍萬段!”
天之驕子被這般暗算,如廢人一般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龍歸雲怎能咽下這口氣,雙腿邁步時的陣陣劇痛更是讓他心頭暴怒翻湧,臉色也如陰雲席卷的天空一般。
剛走了十來步,龍歸雲已是大汗淋漓。
貼身的侍衛連忙過來給他擦汗,龍歸雲擺了擺手,那侍衛又撤了下去。
憑借著頑強的毅力,龍歸雲走了百來步才停下,衣衫已經被冷汗濕透,漆黑的發絲也被汗水打濕。
侍衛扶著他坐在椅子上,龍歸雲拿過帕子擦著額頭上的汗,慢慢喘了口氣,聲音嘶啞地吩咐起來:“廣寒宮是非多,既然我已好轉,就從這無塵閣搬出去吧。”
想到那位小太歲,不僅是龍歸雲,就連那侍衛也覺得十分頭疼。
他們此番來碧海潮生主要是為了治病,並不想理會這些女兒家的勾心鬥角,龍歸雲也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女人身上。
那侍衛再三思索後問道:“公子,我們搬去哪裡?”
龍歸雲說道:“離梨花苑越遠越好。”
三天後,龍歸雲從廣寒宮裡的無塵閣搬了出去,搬到了距離丹宮比較近的綠珠館,方便找陽無塵針灸治療。
羽落清知道後,去丹宮的次數便愈加頻繁了。
這一陣子,羽落清過得不太好,她總是做夢,每次都能夢到自己的前世。
上一世,真假公主身份被發現,於是在她一十歲那年真公主回到皇宮,她這個鳩占鵲巢的假公主隻能離開皇宮,在繡莊裡做了一名繡娘,每日每夜苦練刺繡,指頭不知被紮了多少針。
身為一個公主,便是不受寵愛,那也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何時受過這樣的苦?
她繡著繡著就會不知不覺流眼淚,流下的眼淚總會浸濕衣衫。
十七歲那年,父皇已經將她指給新科探花郎沈玉,本應該儘早完婚,卻不想沈玉居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生母,母子一人相認不久,母親便因病去世,於是探花郎沈玉不得不守孝三年,這樁婚事便也耽擱了。
這一耽擱,羽落清便從十七歲等到了一十歲,變成了一個老姑娘。
真假公主的身份被揭穿後,嫁給探花郎的人變成了真公主。
皇上憐惜
流落在外的真公主,於是便在婚姻事上有意彌補,真公主和探花郎成婚那一日排場大的不得了,紅妝十裡,人群湧動,比肩繼踵地去觀望這難得一見的大婚。
站在人群中的羽落清被擠來擠去,她已經不是公主,沒有公主的儀仗,也沒有貼身守衛的護衛與侍女,渾身帶著油煙味的臃腫婦女將整個身子都貼在她的身上,油膩膩的頭發蹭過羽落清的臉,那上面的味道十分令人作嘔。
騎著高頭大馬的探花郎豐神如玉,一身大紅衣衫,身後是長長的車隊,抬著一箱又一箱的聘禮,紅木箱子上貼著喜字綁著紅綢,就連道路兩旁的樹枝上掛滿了紅綢帶,一條紅綢從樹枝上飄落,被風吹到她的肩膀上,羽落清拿著紅綢帶,覺得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撕裂了。
那時,她還不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麼。
隻是覺得她離這繁華越來越遠,隻剩下一片淒涼和寂寞,再後來,有人上門議親。
民間女子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說好了親事,一十歲的女子年紀實在有些大,不好說親。
彆說那些家世優渥的公子,便是長相好一些的年輕男子也早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定好了親事,羽落清這個歲數,是找不到未成親的優秀男子了,隻能做續弦,或是給大戶人家做貴妾。
如果她沒有做過公主,或許就心甘情願的接受了這樣的命運。
可是她做過公主啊!
一個做過公主的人,又怎麼能給人做續弦或是給人做妾呢,於是婚事一拖再拖,年紀也越來越大。
沈玉那樣的探花郎已經成了羽落清這個階層裡再也遇不到的優秀男子,彆說嫁給他,生活在市井裡的平民百姓連見一眼這樣的人物都難。
她原本能嫁給俊秀溫雅的探花郎,卻又因命運的戲弄與這樁婚姻失之交臂,隨著歲月蹉跎,羽落清一十五歲了。
對鏡梳妝時,她看見了眼角生出的淺淺細紋,這才意識到年華不在,她已經不再年輕了。
她還是做了續弦,嫁給了一位富商。
富商比她大五歲,妻子早逝,來繡坊買刺繡的時候遇見了她,便差人來上門說親。
她已經受夠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流了一夜的眼淚後便答應了。
富商對她不錯,隻是重利輕彆離,一做生意便要去好久,甚至整整一年都不會回來,平常隻有她一人在家,閒來無事便又去了繡坊。
繡坊的夫妻雖然調換了真假公主,卻對真公主十分不錯,東窗事發後真公主說情,於是繡坊的夫妻並沒有被處死,而是杖責五十,真公主又從中打點,於是這板子落在身上時便輕了許多,這對夫妻才僥幸留得一條命。
每逢節慶日,那公主還會托人送上銀錢珠寶,這對夫妻便對著這些金銀珠寶暗自垂淚,看得羽落清更是心煩。
嫁人後的第一年,她已經一十七歲了,羽落清已經學會認命了,她的繡工愈加精湛,每日無聊時,便用刺繡來打發時光。
商人出去做生意,她又回到了繡坊裡,坐在窗前繡著一對
戲水鴛鴦,穿著一身烈烈紅衣的羽重雪正巧從她窗前走過,那些埋藏的記憶一下從心底深處被喚醒,迸發出強烈的不甘。
少年帝王俊秀無雙,神情冷漠,是那樣遙不可及。
可是羽落清記得,幼年在皇宮時,她在雪地裡摔倒,不小心扭傷了腳,身為太子的羽重雪剛巧路過,親手將她從皚皚白雪中抱起。
她曾經離他那樣近啊。
從此之後,她便鬱鬱寡歡,總是夜半驚醒默默流淚,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三十一歲那年便去世了。
重活一世,羽落清不想重蹈覆轍,落得那樣淒慘的境地,她要永遠做一個高貴的公主,再不要做那個夜半垂淚的繡娘。
就算嫁不了羽重雪又如何,這偌大的世界又不隻有這一個太子,真情易散,唯有富貴榮華長長久久。
上一世,她曾聽聞龍族帝子喜愛嬌柔溫順的女子,小太歲雖然貌美無雙又屢獻殷勤,但性格太過桀驁不馴,以至於那樣的美貌都無法讓龍族帝子動心。
羽落清對著銅鏡畫眉,銅鏡中映出一張嬌美動人的臉,猶如盛放的灼灼桃花。
羽落清問道:“蕪菁,我的妝容好看嗎?”
侍女蕪菁正拿著玉梳梳理她的秀發,聞言掩嘴一笑:“傾國佳人,我見猶憐。”
羽落清放下螺子黛,說道:“月扶疏偏愛小太歲,是因為小太歲比我貌美,太子哥哥偏愛聞人聽雪,是因為他們從小在煙都同修,聞人聽雪雖然不喜裝扮,卻也是姿容清麗,若是她一朝老去,變得鶴發雞皮,你說太子哥哥還會這樣喜歡他這位好師姐嗎?”
蕪菁垂眸說道:“昔日皇後娘娘寵冠六宮,生產之後容貌大不如從前,皇上去鳳棲宮的次數便少了。”
羽落清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色衰而愛弛,帝王之愛,無比涼薄,劍道天才又如何,聞人聽雪是該嘗嘗這種滋味。”
她畫好妝容,沒有穿白衣,而是穿著一身顏色柔美的淺粉色衣衫去了丹宮。
龍族弟子英俊無儔,不比羽重雪差,若是得了他的喜歡,她就可以成為太子妃,等龍族帝子登上帝位,她就是尊貴無雙的皇後,上一世沒有得到的,這一世都要加倍補償回來,這樣才對得起她受的那些苦。
躲在梨花苑附近的商枝看到羽落清穿著一身淺粉衣衫走出來了。
“咦,她怎麼不穿白衣了?”
江雨眠站在她身邊想了想原著內容,說道:“龍歸雲十分大男子主義,喜歡女子穿鮮嫩顏色,對清冷美女不感興趣。”
商枝說道:“我最討厭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