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山13
那奸猾的野豬臉小鬼抱著他的靴子撒潑打滾,面具上的野豬獠牙被鐵匠打磨得尖利,不小心勾花了靴子上的金線,金線上串著的價值連城的血珀魂珠頓時鬆動了,掛在金線上蕩來蕩去。
商枝傻眼。
隨即心虛地抬起衣袖,捂住了野豬獠牙勾花的地方,裝作無事發生,試圖蒙混過關。
這小鬼慣會賣乖耍賴,豔鬼怎能看不見她這小動作,哼了一聲後抬起靴子,鑲嵌著碩大血珀魂珠的靴子尖踩上了商枝的肩膀,也不見他使勁,就好似有座山壓在了商枝身上,直叫她動彈不得。
商枝哎喲一聲,噗通一下,四仰八叉地跪趴在寶座旁,豔鬼斜睨了她一眼,懶懶說道:“怎像個王八似的?”
商枝欲哭無淚,連忙討饒:“大王,小的不是故意弄破大王的寶靴的,小的隻是個道行低微的小鬼,哪禁得住您的神通,快饒了小的吧!”
豔鬼笑道:“你這野豬臉,不僅要本王給你養孩子,還把本王最愛的靴子勾花了,你倒是說說準備拿什麼賠?”
天殺的!
不僅沒借到錢,怎還背上債了!
商枝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一聽豔鬼這話,心裡罵罵咧咧,嘴上卻哭得更大聲了:“大王,求您可憐可憐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小,家中還有十個娃娃等著養活呐,等養活了娃娃,小的給大王捧一萬年的煙鬥。”
“一萬年?”
“一萬年!”
豔鬼冷哼了聲:“你倒真敢說。”
背上如山嶽般的壓力突然消失了,商枝胸口一鬆,猛地咳嗽了兩聲後,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一臉討好地看著豔鬼。
往常她隻要露出星星眼,無論男女,皆會對她網開一面。
但此刻,豔鬼看到的是一張青面獠牙的野豬面具,想起這小鬼說自己長得油頭粉面,頓時有幾分嫌惡地彆過頭。
“又整這死相。”
商枝扯著他從寶座上垂下的衣擺,身子扭成了麻花,一疊聲地叫喚:“大王,我的好大王,我舉世無雙驚才絕豔神通蓋世的好大王。”
豔鬼輕蹙著眉頭,深處一根手指頭抵著她的野豬面具,“行了,彆在這耍賤了。”
商枝立刻鬆開他的衣擺,跪得端端正正。
豔鬼坐在寶座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悠悠說道:“你倒挺會給自己找麻煩,那幾個孩子中毒已深,你若心存惻隱,想救他們,隻能去碧海潮生找廣寒醫仙。”
“廣寒醫仙是九品天人,怎能理會一個小鬼?”
商枝委屈:“可我是大王的小鬼,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寶座下面,傳來鬼將符臣不屑的冷哼,顯然對她這諂媚行徑十分不爽。
豔鬼輕笑了一聲,“你順便去一趟碧海潮生也好,正好給本王取個東西。”
商枝忙不迭地點頭:“取什麼?”
豔鬼微微一笑,說道:“羽朝公主,
羽落清。”
商枝腦瓜子嗡的一聲,心也跟著重重一跳,身上的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
她後背冒出了冷汗,連忙說道:“小的遵命,定然將那羽朝公主的人頭帶回來。”
豔鬼慢悠悠地說道:“要活的。”
嘖!
看來豔鬼已經知道闖進他墓穴的人是女主的手下了,此番讓她活捉羽落清,這是要上演強取豪奪、霸道鬼王愛上我的狗血橋段了!
劇情誠不欺我,看來女主即將和豔鬼展開相愛相殺的經典狗血橋段,可憐她這個倒黴的鑲邊女配,不知道能不能擺脫書中的命運。
為了避免成為倒黴的炮灰,被豔鬼弄死扔進皇宮的井裡,男主和女主一相遇,她就跑得遠遠的,遠離男女主的愛情紛爭。
商枝太陽穴隱隱作痛。
轉念再一想,把女主弄到豔鬼身邊也好,既然是女主和男主,那一定會發生一些少兒不宜的激情戲份。
等豔鬼對女主情根深種了,她就找準時機下手,先弄點藥讓豔鬼失去神智,自己再易容成女主的樣子,給豔鬼手動解決一番,這不就能弄到豔鬼的精華液了嗎!
要說節操什麼的,商枝是一點不在乎,人都快死了,要那節操乾什麼,不如活著吃兩個熱乎乎的豬肘子來的實在。
她頓時拍著胸脯,豪情壯烈慷慨激昂地說道:“請大王放心,小的此番前去,定不負大王所托,必將把那羽朝公主活著帶回來獻給大王!”
說罷,她又充滿期待地看向豔鬼,“大王,那公主身邊高手頗多,小的獨木難支,到底需要一些幫手,不知此行您準備讓哪位鬼將隨小的一同前去?”
豔鬼沉吟片刻,朝寶座下看了一眼,紅甲鬼將符臣立刻跪地說道:“臣願隨商佩奇一同前去。”
豔鬼點點頭,說道:“野豬臉小鬼輕浮油滑,你做事穩重,本王放心。”
商枝在心裡又罵了豔鬼兩句,如果不是她需要弄到解藥,何至於像個小醜似的天天扮醜逗趣,真是有苦難言,一把辛酸淚。
豔鬼又說道:“花襲影,你牽絲術甚佳,正好助他二鬼一臂之力。”
神殿那群拿著樂器站在一旁的文藝鬼中,走出來一個紅衣文藝鬼,手裡拿著個白漆螺鈿箜篌,身高略比商枝矮一點,生得長眉細目,斯文白淨,臉上總是笑盈盈的。
這不就是剛剛那個擺弄皮影戲的文藝鬼嗎,這可真是多才多藝,不僅會彈箜篌,還會演皮影戲。
他手中那把白漆螺鈿箜篌可是砸了商枝好幾下,直接把商枝砸到了豔鬼的八抬大轎旁,還扯破了轎子的軟紅紗幔。
商枝一臉悻悻,花襲影抱著箜篌跪地說道:“小的遵命,定會替大王好好盯著野豬臉小鬼,免得他偷奸耍滑,不務正事。”
這些文藝鬼天天在鬼王身邊吹奏樂曲,是鬼王身邊的近侍,時不時就逮著時機在豔鬼旁吹幾陣耳邊風,說商枝這裡不好那裡不好,一通酸言酸語,醋味能迎風酸十裡。
那幫文藝鬼早看商
枝不順眼了,在這些文藝鬼眼中,野豬臉小鬼半點本事沒有,要長相沒長相,要才藝沒才藝,就是個逗趣的醜角,就靠著那油嘴滑舌哄得鬼王開心,這才成了鬼王身邊的紅人,能時刻吸到鬼王吐出來的魂香,怎能不讓眾鬼心生嫉妒。
魂香對於鬼靈而言是大補之物,即使吸的是鬼王吐出來的二手魂香,那也是世間難尋的極品。
太過優秀的人往往是寂寞的,一隻鶴矗立在雞群中,是注定無法融入的。
商枝冷哼一聲,彆過臉去,不跟這文藝鬼一般見識。
這時,豔鬼又說道:“花襲影,你備足去碧海潮生的銀錢,這一路低調行事,不可太過張揚。”
一聽到讓文藝鬼管錢,商枝的臉頓時黑了。
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中,三個人走出了神殿,騎著三匹白馬前往田家村。
田老頭的小院本來就不大,放了十個裝孩子的大籠子就已經很擁擠了,再來一個商枝和兩個男鬼,頓時更顯擁擠,連個說悄悄話的地方都沒有了。
田老頭不禁摸著胡子感慨起來:“金盆洗手十餘載,我這小院還是第一次如此熱鬨。”
商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啊田老伯,實在是給你添麻煩了。”
田老頭說道:“咱兩個是忘年之交,又有著過命的交情,就彆說這見外的話了。”
羽流螢看著兩個紅彤彤的男鬼,小聲問道:“商枝了,他們兩個靠譜嗎,不會中途把這些孩子給賣了吧?”
商枝也小聲說道:“我偷偷跟你說,那穿紅甲的高大鬼將是個正直的,那拿著白漆螺鈿箜篌的文藝鬼十分奸詐狡猾,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是敢起壞心思,我就弄死他!”
兩人站在後園的蘋果樹下,倚著樹乾說著八卦,聽說豔鬼要活捉女主,羽流螢眼睛微微睜大,歪著腦袋說道:“他們的相愛相殺要開始了嗎?”
商枝摸著下巴,點了下頭:“我估摸著應該要開始了,但我實在想象不出豔鬼和女主羽落清相愛相殺的樣子。”
羽流螢:“怎麼說?”
商枝說道:“不知道原著中是怎麼描寫這個人物的,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我覺得豔鬼很難喜歡上什麼人,他隻愛他自己,他每天都要攬鏡自照。”
“你知道嗎,他一照鏡子就是一個多小時,太水仙了,太自戀了”
羽流螢有點尷尬:“呃這,我以前去洗手間照鏡子,也會不知不覺一照就是一小時。”
商枝哈哈大笑起來:“畫個眼影,塗個口紅,來回撥弄額前的幾縷頭發,再換上漂亮的裙子,對著鏡子擺著妖嬈的pose,再拿手機自拍幾張,我能搞上兩個小時啊哈哈哈哈!”
現代社會的生活已經很久遠了,但是每每想起現代生活中的細枝末節,依舊是那麼清晰。
羽流螢笑著笑著,突然抬起雙手捂住了臉,她倚著果樹的樹乾,背對著商枝。
商枝也是心裡一酸,仰頭看著枝繁葉茂的濃綠樹冠。
羽流螢很快
就恢複平靜了,她轉過身來倚著樹乾,輕輕說道:“我父母都是農民,我從小到大都活在自卑裡,初中的時候家裡沒有錢,鞋子破了也沒錢買,上課的時候從來不敢抬腳,不敢蹺二郎腿,很怕同學看見我鞋子上的破洞,下雨的時候,雨水就順著破洞往鞋子裡灌。”
“後來我上了大學,我的大學是個還算不錯的學校,學校附近有很多樓盤,有個樓盤綠化很好,我們班上好幾個有錢的同學都住在那裡。”
羽流螢聳了聳肩膀:“可能我奮鬥一輩子都買不起那裡的一個廁所,我那時候又太向往這一切了,就很好奇有錢人是怎麼生活的。”
“學校放暑假的時候我不願意回家,因為我家在農村,廁所是旱廁,一到夏天裡面全是蒼蠅,糞便裡面爬滿了蛆。”
“我爸媽知道我放暑假,一直盼著我回去。我爸爸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村子裡修了水泥路,政府還在路兩邊還種了花,雨天回來再也不用走泥路了。我媽媽給我打電話,說她把我的被子曬好了,家裡的櫻桃全都熟了,等著我回去吃。”
羽流螢說道:“可是我沒回去,我申請了暑假留校,選擇留在繁華的城市裡。”
“我經常去那個小區附近閒逛,我租不起那個小區的房子,就會隔三差五去那個小區的一家書屋裡看書。”
她露出一個苦笑,“於是我就看了這本書,看完之後我回到宿舍,一覺醒來之後,我的命運被徹底改變了。”
“我成了書中的一個鑲邊女配。”
“我一直很後悔。”
“我當時怎麼就不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