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靜看流螢舞2(1 / 1)

冰魄流螢最後還是老實下來,隻有先前那一隻不肯回到銀熏球裡,趴在了江雨眠的耳垂上。

中午的時候,體內的高熱終於退去,江雨眠倒在床上沉沉地睡過去了。

月扶疏喂了她一顆冷雪丹,在藥物的麻痹下,體內的疼痛開始緩緩褪去,睡夢中的江雨眠緊蹙的眉頭也開始緩緩鬆開。

香爐裡升起了嫋嫋煙霧,若有若無的月桂香氣縈繞在江雨眠的鼻尖,在她的夢中彌漫開來。

她真得變成了一隻鶴,飛到了璀璨的城市上空,她又飛回了自己的家鄉,看到無數螢火從森林山澗中飛起,落在她潔白的羽翼上。

坐在床邊的月扶疏看到江雨眠笑了一下,他伸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也不自覺地輕笑起來。

昏睡了一天一夜後,江雨眠終於醒了,她醒來的時候朝霞滿天,屋子裡是熹微的晨光,她掀開床帳,從月扶疏身上跨過去,推開了羅漢床旁邊的推拉花窗。

粉玉蘭開的如火如荼,窗外的山水園林在霞光中恍若仙境。

江雨眠坐在羅漢床上,一手撐著酸枝炕幾,拄著下巴看著掉落在花窗旁的幾朵粉玉蘭。

她隨手拿起一朵粉玉蘭簪在了頭發上,一隻冰魄流螢從她衣袖中飛了出來,停在了那朵玉蘭花上。

冰魄流螢是一種很懶的生物,沒有她的驅使,它們都會擠在銀熏球裡休眠,眼前這隻冰魄流螢卻格外活潑,昨天鬨得冰魄流螢全都跑了出去飛了一整夜,今天也依舊如此活潑,竟然繞著她飛來飛去。

江雨眠有些好奇地看了一會,朝著它伸出指尖,這隻冰魄流螢竟然從玉蘭花上飛了過來,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月扶疏側身躺在床上看著她,也是有些驚奇地說道:“這隻冰魄流螢倒是格外活潑。”

豈止是格外活潑,已經是活潑到反常的程度了。

江雨眠也不急著讓它飛回銀熏球,任由這隻冰魄流螢自在地飛來飛去。

飛了一會後,這隻冰魄流螢飛到了江雨眠的頭發上,竟然把那當做了個休息的地方,好在白天的時候冰魄流螢身上的光芒並不是很顯眼,不大看得出來。

月扶疏下了床,侍女們魚貫而入,開始為他更衣洗漱,江雨眠穿著一身裡衣坐在羅漢床上,拿著本醫書安靜看著。

“我要去丹心閣授課,你在仙居殿好好養病。”

江雨眠揚了揚眉毛,雖然處在病弱狀態,眼神卻還是和淬了劇毒的毒針一樣危險:“羽落清不會也去丹心閣吧?”

兩人之間的針鋒相對,讓侍奉月扶疏更衣的侍女們戰戰兢兢,動作之間愈發小心。

月扶疏看了眼廣袖上用銀線繡著的銀月桂,對江雨眠說道:“羽重雪犯了心疾,正在梨花苑靜養,兄妹情深,羽朝公主自然不會去丹心閣。”

“眠兒L,你和羽朝公主的小打小鬨我不會過問,隻要不太過分,我不會追究,羽朝也不會追究。”

江雨眠眨了下眼睛,“如果羽落清不是

羽朝的公主呢?”

月扶疏說道:“這世上沒有如果。”

江雨眠輕哼一聲,“假如,假如你是羽朝的皇帝,發現羽落清是個假公主,並沒有皇室血脈,那時你會怎麼辦?會把她驅逐出皇宮麼?”

月扶疏略微思索,回答道:“羽朝的公主很多,若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隨便處置就是了,若是美名在外十分得寵的公主,自然留在皇宮,或是用她拉攏得力臣子,或是送去彆國聯姻。”

江雨眠歎了一聲:“到底不是皇子。”

月扶疏笑了笑,“花了心思養大的,怎能輕易舍棄,總歸要有些用處。”

真公主是個不起眼的妃子生出的女兒L,否則也不會被奶娘輕易掉包。

羽落清重生後依靠玉雪可愛的外表和前世的經驗獲得了皇後喜愛,五歲那年替皇後擋了毒酒之後,更是成了皇後的心頭肉,待她如親女一般。

貓貓狗狗養了幾年都會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更何況那樣一個大活人。

原著中,真公主回宮之後,皇後對她更是疼愛寵溺,皇宮裡的人慣會見風使舵,真公主自然也受了不少冷待和白眼。

江雨眠看了眼那些侍女,還是把嘴裡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她攥緊了手裡的醫書下了羅漢床,朝著書房走去。

月扶疏喜歡看書,所以仙居殿的書房很大,和古裝電視劇裡看過的書房布置不一樣,這裡到處都是放書的架子,所有書架直達棚頂依次排列,簡直像個小型圖書館,看上去十分壯觀。

書架前用一扇扇山水屏風隔著,形成了一道屏風長廊,再往前走,是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裡面放著博古書架、帶托泥束腰畫桌、玫瑰椅三件套和一個花幾。

前方有一道碧青色暗竹紋帷幔,走過這道帷幔,裡面是小憩的地方,擺著一張羅漢床。

江雨眠聽戚海棠說過,月扶疏博覽群書,少年時不眠不休,吃住都在書房,想來這是他以前休息的地方。

也許叫做書庫會更加合適。

江雨眠不常來這裡,這是月扶疏的地盤,江雨眠隻有找書的時候才會來這。

這次她病中憋悶才想著在這裡逛上一陣,聞聞這裡的書香靜靜神。

她穿過層層書架,沿著屏風隔斷出的長廊走到最裡面,儘頭是一面白色的石牆,雕刻著一隻在雲層中騰飛的巨龍。

這浮雕十分巨大,占據了整整一面牆,尤其是浮雕中的白色巨龍,幾乎要隨時從雲層中飛出來似的。

無論江雨眠看了多少次,都會感歎匠人巧奪天工的技藝,她仰頭看著龍頭,目光輾轉一圈後停在龍眸上,不禁想起了畫龍點睛的由來。

她伸出手臂,摸上了龍的眼睛,指尖剛按在眼球上,就有一種奇特的觸感從指腹傳來,江雨眠愣了愣,指尖微微用力往下按。

這一按,龍的眼珠還真被她按下去了,機關轉動的聲音在江雨眠耳邊響起,石牆突然緩緩轉動起來。

這居然是一道機關牆,而且這機關極為精妙絕

倫,如果不是江雨眠一時心血來潮,絕對不會發現這道石門後面竟然彆有洞天。

她謹慎的朝裡面看了看,機關牆後點著兩盞宮燈,地面上鋪著青石地磚,往下是一道曲折的台階,不知道通往哪裡。

江雨眠內心深處隱隱有些興奮,猶豫了片刻,她提起裙擺走了進去。

沿著石階一路往下,溫度越來越低,走下最後一級台階時,江雨眠看到了一屋子的畫。

這確實有些出乎意料,江雨眠看向這些畫,發現這些畫上畫著的是同一個女子。

古代的畫師畫工再傳神,也比不得現代的照相機,很難完全體現出女子的美貌,但這女子的神態和氣韻還是從畫紙上透了出來。

想必真人一定是一位絕代佳人。

畫上的女子從少年到成年,隨著年齡的增長,身上的服飾也逐漸華麗起來,其中有一張畫,女子頭戴鳳冠,穿著一身正紅色宮裝。

難不成這是月扶疏的母親,金月王朝的皇後?

江雨眠定睛一看,發現畫卷的最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她低聲念了出來:“皚皚鬢雪,咫尺長生。”

她不禁自言自語:“這是什麼意思,這位皇後追求長生失敗了嗎?”

可江雨眠記得,原著末尾出現過有關金月皇後的描寫,說那是個美豔無邊的女子,生得燦若朝霞,是原著中唯一一個可以豔壓羽落清的絕世美女。

關於這位皇後的描寫並不多,江雨眠隻知道這位皇後體弱多病,女主羽落清來到金月王朝為月扶疏的父皇獻丹時,僅僅是隔著珠簾看到過她,當時這位皇後正被發絲如雪的皇帝抱在懷中喂藥。

“追求長生的,不是我母後。”一個聲音從江雨眠身後傳來。

江雨眠轉過身,看到了霜雪天降般的月扶疏。

地宮本就黑暗,宮燈也不是很明亮,月扶疏走路沒有聲音,又一身白衣出現在她的身後,倒還真把江雨眠嚇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又轉過身去看著這些畫卷,有些納悶地說道:“為什麼要在地宮放這麼多你母後的畫像?”

月扶疏走到她身邊,抬手摸了摸畫中女子的臉龐,“這是我父皇放在這裡的。”

江雨眠好奇心有些重,又走到一幅畫卷旁細細觀看起來,這幅畫卷底下也有一行小字。

江雨眠念了出來:“得成比目何辭死,隻羨鴛鴦不羨仙。”

“你父皇居然還是個情種,帝王太專情,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月扶疏說道:“我父皇眼高於頂,世間的女子在他眼中各有各的瑕疵,與其說他專情,不如說他無情。”

江雨眠不太相信,“帝王坐擁天下,難道還尋不出幾個絕色佳人了?”

“絕色佳人又如何?會老,會醜,不過是肉體凡胎,一身濁氣。”

“你母後就不是凡人嗎?”

月扶疏看向江雨眠,他有一雙桃花眼,看人的時候有種任是無情也動人的感覺。

“她和

你一樣,算不得是人。”

江雨眠又愣住了,喃喃道:“毒太歲,你父皇居然愛上了毒太歲,還讓你母後生了你。”

她愕然地抬起頭,剔透的紫色眼眸仔細端詳著月扶疏的臉。

月扶疏被稱為廣寒醫仙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的膚色要比正常人白好幾個色號,透著一種霜雪般的質感。

雖然他的膚色沒有江雨眠這樣極端,但也確實異於常人,原著中形容這位男主有著獨一無二的美貌,就連江雨眠初見他的時候,也對他驚為天人。

原來月扶疏繼承了他母親的膚色和一部分容貌。

江雨眠腦子愈發混亂了,忍著胃部翻騰的作嘔之感,震驚道:“毒太歲是不能有孕的,你母後怎麼懷了你?”

月扶疏眼神戲謔,“我還以為眠兒L和我一樣,讀遍了碧海潮生的醫書呢,毒太歲生下的胎兒L天生帶有劇毒,我能活下來也是僥幸而已。”

毒太歲不能有孕,胎兒L在劇毒中根本無法存活,這簡直匪夷所思。

“你的父皇愛上了你的母後,居然還和她有了孩子,最後還要為了長生吃了她?”

這是什麼令人作嘔的慘絕人寰之事?

月扶疏瞥她一眼,見她滿臉震撼和不適,不禁微微搖頭,“如果我父皇吃了我母後,他也不會青絲如雪了。”

江雨眠發出一聲短促犀利的譏笑:“哦,聽說你的母後長得美豔無邊,怪不得你父皇寫什麼得成比目何辭死隻羨鴛鴦不羨仙,果然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就是不知道這番深情能持續多久了。”

月扶疏摸了一下江雨眠的腦袋,“你總是把人想得很壞。”

他攬住江雨眠的肩膀,動作雖然輕柔,力道卻不容抗拒,“我們該出去了,這不是一個美麗的故事,還是不聽為好。”

江雨眠對原著中的內容記得一清二楚,因此也對原著之外的事情十分好奇。

當陽無塵和戚海棠來仙居殿看她的時候,趁著月扶疏不在,江雨眠問起了月扶疏的母後。

戚海棠說道:“你還記得羽落清誤喝的那杯毒酒嗎?”

江雨眠皺眉:“這和羽落清有什麼關係?”

戚海棠苦笑:“有關毒太歲的記載,不止我們知道,其他神醫也知道,誰不渴望長生呢,便是不能長生,誰又不渴望容顏不老呢?”

毒太歲確實是天成,江雨眠在地宮時吃過的毒藥都有詳細記載,如果那些毒藥可以弄出一個毒太歲,碧海潮生早就批量生產了,也不至於隻有江雨眠這麼一個小太歲。

江雨眠為何成了毒太歲,這其中的原因就連月扶疏都弄不清楚。

陽無塵摸了摸胡子,對江雨眠說道:“你是島主偶然得之的毒太歲,碧海潮生深知毒太歲是天成之物,絕非人力可以培植出來。“

“外面那些雜毛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毒太歲,他們隻知道肉靈芝。”

“肉靈芝?”

戚海棠啐了一口:“給幼童喂下各種藥材,這樣的幼童就是肉靈芝,羽朝皇後迷信這個,為保容顏永駐,禍害了不少幼童,有個宮女的妹妹也遭了殃,不知從哪得了毒藥,偷偷給皇後下了毒。”

陽無塵不屑道:“歪門邪道,肉靈芝是一門邪藥,一旦停止服用就會加速衰老,還不如老夫練得駐顏丹呢。”

江雨眠瞳孔緊縮:“這麼多年過去了,肉靈芝還存在麼?”

戚海棠擺擺手,“聽外面的人說,肉靈芝已經在皇室和貴族中風靡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