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現在這種情況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暗衛廿九目光冷漠,身為地鬼境巔峰的強者,她拿著女刺對上了聞人聽雪,蕪菁則拿著軟劍衝向商枝。
聞人聽雪心如止水,她能有如今這樣的成就,自然有與之匹配的強大心境,更何況她對眼前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沒有半點情感。
暗衛的劍快準狠,聞人聽雪靠著強大的意誌力,忍著身體內傳來的劇痛和力竭之感與她戰鬥。
鬼道秘術對自身負荷太大,商枝也學著聞人聽雪那樣砍下一根竹子當做兵器,她沒有將竹子削成劍,而是拿著整根竹子當做槍揮了出去。
隻要不對上地鬼境巔峰和天人境強者,商枝都會比較輕鬆,她和手持軟劍的蕪菁打的有來有往,她的招式大開大合,一根竹子愣是揮舞出了月湧大江流的磅礴豪情。
殘血之人不能久戰,久戰就會露出頹勢。
無論是江雨眠,還是商枝與聞人聽雪,她們都很明白這個道理。
江雨眠一掌擊退柳飛葉,伸出雙指夾住羽重雪刺過來的劍,另一側,被擊退的柳飛葉抵上一根翠竹,柔韌的竹子被他壓成彎弓模樣,柳飛葉借著翠竹回彈的力道,再次舞動衣袖朝著江雨眠攻擊過來。
灌注內力,柔軟的衣袖也會變得堅硬如鐵,江雨眠若是被柳飛葉這一手打中,少說也得傷筋動骨,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江雨眠冷冷一眼,修煉的邪攻心法在體內運轉,竟然直接用左手徒手格擋。
柳飛葉的衣袖剛剛碰到江雨眠的掌心,就感覺到一股強大詭異的吸力從江雨眠掌心迸發出來。
他驚駭地看著江雨眠,江雨眠扯了扯嘴角,對他露出一個陰森森的冷笑。
另一側羽重雪也察覺出不對,體內的內力竟然有脫體而出的跡象,他果斷丟下赤霄劍,連忙運功穩住紊亂的內力。
可是柳飛葉就沒有羽重雪那麼幸運了。
地宮的累累血債猶在眼前,江雨眠對他恨之入骨,修煉的一身邪攻猛地運轉,竟然叫柳飛葉掙脫不得。
柳飛葉的身體各處經脈恍鑽進了裝滿倒刺的鉤子,使勁搜刮著他的內力,他苦不堪言,因為經脈中的劇痛和內力的飛速流失而面色猙獰,扭曲無比。
再這樣下去,他這一生苦修多年的功夫就會化為須有,為他人做了嫁衣。
柳飛葉當竟然斷則斷,他緊咬牙關,雙眸赤紅,竟然硬生生扯下自己的右臂。
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撕裂的聲音在竹林中響起,霎時間鮮血噴濺,血流如注。
江雨眠抓著柳飛葉的斷臂,一聲冷笑後,將那截斷臂隨手丟棄,那截手臂在滿是竹葉的地上滾了一圈,沾了不少草屑碎末。
她臉上被濺了幾點血,一襲淺紫衣裙上更是暈開了一朵朵的血花,她眼裡帶笑,笑盈盈地說道:“斷臂求生,柳宮主還挺果斷呀。”
柳飛葉面色慘白無比,捂著血流如注的斷臂傷口,厲聲說道:“你這妖孽!”
隨著柳飛葉一同前來的醫宮弟子在丹心閣那日就已經見識到了小太歲的殘忍手段,如今更是為她的殘暴血腥心驚不已。
這些弟子渾身冰寒,一時間竟躊躇不前,不敢上前為柳飛葉醫治了。
牆上的弓箭手的頭領見太子這方的人馬陷入劣勢,當機立斷命令弓箭手放箭,那些重型弩箭帶著破空之聲,紛紛射向江雨眠。
正在和蕪菁對戰的商枝大吼一聲:“江雨眠,小心!”
江雨眠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冷笑。
彎刀壯漢金不換說道:“你還不護著你家的小主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與彎刀壯漢交手的應意濃也是不慌不忙,聲音嫵媚地說道:“你還是擔心你自己的小主子吧。”
突然間,這些飛速射來的弩箭竟然在空中停住了。
就好像電視劇播放到一半被人按下了暫停鍵,這些弩箭滯留在半空中,一股強大的氣機出現在竹林之中,來自強者的壓迫力令在場的所有人胸口發悶,膝蓋發軟,就連內力的流轉也出現了滯澀和卡頓。
那些滯留在空中的弩箭開始彎折起來,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任意揉捏它們。
弩箭被折斷的嘎吱聲接連不斷的響起,這些弩箭斷為數截,紛紛從空中落下。
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中,感官敏銳的武者紛紛望向強大氣機的源頭。
玉笙居的一顆綠竹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老人,鬥笠遮住了老人的大半張臉,長長的花白胡子正隨著微風在鬥笠下微微飄蕩。
被江雨眠的邪攻弄得內力紊亂無比的羽重雪瞳孔猛地收縮起來。
這位老者竟是江湖中早已銷聲匿跡的蓑衣客,一位六品天人境強者,早些年在江湖之中曾掀起無數腥風血雨,後來突然消失在江湖中,誰能想到他居然在碧海潮生,還成了一個年輕少女的護衛。
這位一身煞氣的小太歲到底是什麼來頭?
江雨眠微微眯起那雙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睛,看向站在一群侍衛前的羽落清。
她指尖輕輕一轉,兩枚竹葉打著旋飛上她花枝般的指尖,兩根手指夾住竹葉輕輕一甩,兩枚竹葉猛地朝著羽落清飛去。
羽落清尖叫起來:“廿九!”
蓑衣客一出現,暗衛廿九和蕪菁本就時刻關注公主的情況,現在聽到羽落清的尖叫,兩人立刻停止打鬥,一臉警惕地回到了羽落清身邊。
朝著羽落清飛去的竹葉被一個侍衛用劍擋住,但這名體格高大反應迅速的侍衛也連連後退十幾步才堪堪穩下身形。
累得氣喘籲籲的商枝和聞人聽雪幾個縱步跑過來,站在江雨眠身邊。
江雨眠身高和聞人聽雪一樣,聞人聽雪是挺拔如竹的女劍客,江雨眠骨骼纖細,加之皮膚的病態蒼白和過分美麗的眉眼,是那種看上去會被一陣風吹跑的病弱美人。
但此時此刻的她,那弱不勝衣的身影如山嶽般不可撼動,給了商枝和聞人聽雪十足十的安全感。
江雨
眠看向獨坐在綠竹上的蓑衣客,掃視了一眼玉笙居神色各異的眾人,微笑著說道:“誰要是攔我的路,誰就得死。”
她聲音不大,但是竹林中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彎刀壯漢金不換也收了刀,目光警惕地護在羽重雪身邊,應意濃嗤笑一聲,收了劍站在江雨眠身後。
江雨眠說道:“走吧。”
商枝咳嗽了好幾聲,拍著胸口問道:“去哪裡?”
“去玄武船上。”
商枝又說道:“今天不是玄武開船的日子吧,船老大石烈能開船麼?”
帶著青銅面具的應意濃嬌笑一聲:“哎喲,彆說叫他開船,就是讓他宰了玄武給小太歲燉湯喝,他也得照做。”
商枝猶豫道:“那月扶疏?”
江雨眠說道:“你們兩個在月扶疏眼裡和貓狗差不多,對他來說無足輕重的人,是生是死他都不會在意的。”
聞人聽雪跟在江雨眠後面,能察覺到身後一直有一道強烈的視線牢牢地鎖住了她。
她知道那是羽重雪。
聞人聽雪擦了下嘴邊的血,惟願今後和這位太子小師弟永不相見。
她們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出玉笙居,門邊正有一輛寬敞的馬車停在那裡,拉車的是兩匹神俊的白馬,正打著響鼻,用蹄子蹬著腳下的地。
姚蓉蓉坐在馬車上,手裡提著個藥箱,一臉焦急。
見她們幾個全須全尾地從裡面出來,這個明媚嬌俏的小姑娘總算鬆了口氣。
走到馬車前,江雨眠問她們:“你們還能上車吧。”
聞人聽雪點點頭,商枝扶著腰,也點了一下頭。
一番苦戰之下,她們兩個累的連話都不想說,互相攙扶著上了馬車。
江雨眠也坐在了馬車裡,姚蓉蓉拿著藥箱鑽進來,一雙杏仁眼滴溜溜地看著她們幾個。
商枝好笑,逗她:“看什麼啊?”
姚蓉蓉說道:“你們倆可真是深藏不露,瞞得我好苦。”
聞人聽雪臉紅了,訥訥地說道:“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姚蓉蓉有點不好意思:“哎呀,也不是怪你們啦,算了,先不說這個了,給你們治傷要緊。”
她打開手裡的藥箱,掏出一大瓶藥丸遞給商枝和聞人聽雪,“這是恢複元氣的歸元丹,你們路上記得吃。”
商枝頓時感動的不得了,這哪裡是什麼惡毒女配,這明明是一個明媚善良的小姑娘。
“蓉蓉,真是太謝謝你了。”商枝眼眸真誠,聞人聽雪也一臉感動和不舍。
江雨眠拿過針灸袋,掏出一根銀針紮在聞人聽雪身上:“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你們兩個少說話,我要開始下針了。”
聞人聽雪立刻靜心凝神調整內息,一旁的姚蓉蓉也拿起銀針給商枝針灸。
馬車一路前行,當天大黑的時候,終於駛到了海邊。
她們幾個下了船,抬頭便看到滿天璀璨的星鬥,海浪在夜
色中翻滾低吼著,肆虐的海風吹起她們的發絲和裙擺,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黑暗中現出了巨船孤獨的輪廓,江雨眠抬手把發絲彆到耳後,對她們說道:“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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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枝低頭看著她,輕聲問道:“你不上船麼?”
江雨眠沉默了一會,說道:“那我送你們上船吧。”
姚蓉蓉說道:“我就不上去了,我暈船。”
玄武巨龜從海中探出巨大的腦袋,漆黑的海面上,玄武巨龜睜開眼,比燈籠還大的綠眼睛射出兩道詭異滲人的幽綠光芒,穿過海面上的薄霧,向她們一行人看過來。
機關轉動的轟隆聲響起,一道機關梯從船上延伸下來,停在她們腳下。
三個女孩登上梯子,站在玄武巨船的甲板上,望向波濤洶湧的海面。
商枝突然問道:“玄武巨船的速度很快很快,你真得不和我們走嗎?”
江雨眠說道:“我走不了。”
她的聲音很輕,被海風卷向遠處,很快就消散了,就在這一刻,海面像沸騰的開水,猛烈地翻滾起來。
一道又一道幽綠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漆黑的海面上,突然亮了起來。
那是一個又一個火把燃起的光點,由點成線,由線成面,依次亮起來,很快彙聚成一片望不到儘頭的火光。
商枝和聞人聽雪愣住了。
這一刻,權力化為實質,以一種令人震撼的方式出現在她們眼前。
她們曾信誓旦旦說要幫江雨眠逃出這裡,可是眼前的一切遠遠超乎她們的想象。
這數不清的兵甲和巨船,還有那個武力第一的廣寒醫仙,就像橫貫在她們身前,無法逾越的高山。
她們對江雨眠的承諾要如何實現?
一艘燈火通明的玄武巨船從遠處行駛過來。
巨船上的人身披甲胄,一道白影正立在那。
商枝輕聲說道:“你早就知道我們幫不到你,你為什麼還要幫我們?”
江雨眠笑了一下,“總要給自己埋下一顆希望的種子吧,即使這顆種子不會生根發芽。”
江雨眠從衣襟裡拿出一個小瓷人,放在掌心裡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眼中有一層淺淺的淚意和不舍,把它遞給了商枝。
“你帶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那個小瓷人隻有拇指大,穿著紅夾襖,梳著雙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商枝接過小瓷人,江雨眠足尖一點,在湧起的浪尖上幾個縱越後飛到了那艘燈火通明的巨船上。
商枝凝眸,借著極好的目力看到那個廣寒醫仙俯下身,親手為她脫掉被海浪打濕的繡鞋。
船老大石烈喊道:“開船!”
玄武巨船破開黑暗駛向遠處。
商枝握緊了手中的小瓷人,眼淚不知為何落了下來。
聞人聽雪攬住她的肩膀,兩人並肩而立,看向遠處漆黑的海面。
前方等待她們的,是撲朔迷離的詭譎命運。
但她們會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地拯救自己於世間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