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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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渡抬掌拍在沙發上:“站住, 你這麼就想走了?”
“怎麼,你不會覺得自己吃虧了吧?”
雲予側過身,看向她時, 神態中依稀有種似笑非笑的嘲弄。
他語氣不善地開口:“還是說, 你還想綁我?”
他都已經被她那般隨意擺弄了, 她還想怎麼樣?
難道要因為對她有絲喜歡,就心甘情願地無所保留地付出感情麼。
在她顯然心中有其他人的情況下。
嗬, 蠢死了。
“剛才你那樣綁我, 我還不曾找你算賬,不然現在我們算個清楚?”
他手指握緊, 關節處發出“劈啪”的響聲,滿是威脅。
時淺渡深呼吸兩次, 把心中莫名的窩火壓了下去。
她告訴自己, 小狗現在對人類不敢輕易付出感情,她應該心疼才是, 絕對不能怪他完事就走也不能怪他動不動就威脅她……
是啊,他隻是被傷過太多次了。
“不綁你, 綁你做什麼呀。”
她把雲予拉回身前,勾住他的腰,把人重新攬回懷裡。
許是動作溫柔得讓人沒法拒絕, 男人順著她的意思,坐在她的身邊。
他不似記憶中那樣瘦弱,手臂與腰腹間的肌肉線條流暢,雕刻一般完美好看,不用力時微軟而充滿彈性,皮膚上還……有著她留下的印子。
但有些習慣可能真的是與生俱來的。
他還是被她一抱,就忍不住輕輕搖晃尾巴, 昭示了他的心情。
時淺渡不由得無聲輕笑,用指肚反複碾在一塊紅痕上。
她懶洋洋調侃道:“那麼著急走乾什麼?溫存一番才是最舒服的。”
雲予沒有立刻應聲,也始終沒有主動抱她。
一直是被動地接受她的擁抱。
房間中安靜了一陣。
他突然開口:“他喜歡跟你在事後溫存嗎?”
“嗯?”
時淺渡挑著眉頭抬頭。
剛好與他對視了。
淺棕色的眼眸露出些許自嘲的笑意。
男人輕嗤,故意說得粗魯:“不過是為了高興上個床而已,哪那麼多事。”
他聳動肩膀,把時淺渡往一旁推。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一邊聽話地被她抱著坐回來,一邊又擺出抗拒的姿態,行為矛盾的很。
“……”
時淺渡這人,不喜歡有人跟她叫板,更不喜歡憋屈。
她又一次深呼吸兩次。
可惜這次沒管用。
她扯動唇角:“你說得對,那我還沒儘興……”
如雷霆一般的動作又快又準,宛如暴雨來臨,烏雲壓境。
她眯起雙眼:“就勞煩你多多受著吧,小妖怪。”
雲予心下一酸。
又這麼叫他。
他們熟悉起來的時候,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他抬手,遮擋在臉上,也遮住了眼底的紅。
紅潤的嘴唇張開,他說:“你滾。”
那嗓音沙沙的,好像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即便是說出這麼決絕不客氣的話,不僅不會讓人生氣,反而叫人心中一陣難受與不忍。
時淺渡的動作頓住,低頭看著遮擋住自己雙眼的男人。
他不乖軟也不聽話了。
可脆弱起來,還是那麼撓人心肝。
她想起在她之前用法術將雲予控製住時他眼裡的受傷和失落。
本來是打算強製之後好好地哄哄他的……
怎麼又開始新一輪了啊。
可能是因為……強製這事吧還挺讓人上頭的。
她無聲地歎息一下。
垂首,溫柔地輕吻在男人的唇上、脖頸間。
“抱歉,是我做得有些過火了,不應該總是那麼對你。”
她模模糊糊地說著,好聲地哄。
還不忘輕吻了吻男人遮住眼睛的那隻手。
她啄在了他的掌心。
雲予下意識地握成了拳。
他心中低哼,這女人說得倒是好聽。
“以後不會了,彆生氣了。”
時淺渡察覺到男人身上緊繃的肌肉有所放鬆,便知道他不再那麼抗拒了。
她不禁低笑,小狗果然還是那麼好哄,幾句好話就能哄回來。
正因為是這樣……
她更不應該總是欺負人家啊。
她摟住男人精壯的腰身,安慰一般輕輕地撫了撫。
薄唇反複親吻在他的皮膚上,不重,叫人覺得癢呼呼的。
“我隻是看你總對我那麼凶,有點不開心,沒有彆的意思。”
雲予喉嚨裡發出低啞的哼聲。
他仰起頭,喉結滾動。
“我是真的在乎你,希望你能相信,以後不管過多長時間,我都不會背叛或者把你拋下的。”
時淺渡說的很認真。
她希望雲予可以過得開心快樂。
跟她記憶中一樣。
她瞧見,小狗毛絨絨的耳朵抖動了兩下。
他眼下好似紅潤了一點兒。
多大的人了啊,還是這麼容易害羞。
她無聲地笑了笑。
又垂頭,溫柔憐惜地掀開他的唇齒,引他與自己糾纏。
直到把人親得有些缺氧,她才離開一點兒,蹭了蹭他的唇。
“我去燒些熱水,一會兒還是衝個澡吧。”
說罷,她撐起身子。
“你不是還沒儘興麼?”
雲予毛絨絨的尾巴卻勾上了她的腰。
他垂眼,啞聲說道:“快點兒吧,彆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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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溫存溫存是挺舒服的。
雲予不禁在心中感歎。
尾巴在空中輕輕地左掃一下、右掃一下。
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與饜足。
他窩在床上,很享受被時淺渡從身後摟住、輕輕親吻後頸的感覺。
有時太舒坦了,他還會低低地哼上兩聲。
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本能。
時淺渡知道,他雖然沒什麼都沒說,但總歸是被她的好話哄得越發放下了心防。
小狗真是好哄啊,她以後再也不能讓小狗失望傷心了。
她湊到雲予的耳畔,問:“喜歡這樣嗎?”
“……”
雲予抿了抿微腫的嘴唇。
他怎麼好意思說喜歡。
他沒立刻說話,耳朵不自覺地開始發燙。
過了一會兒,他說:“還行吧,不就那麼回事麼。”
時淺渡心裡“嗬”地笑了一聲。
被他氣笑得牙直癢癢。
為什麼小狗現在這麼嘴硬了!
“也是,反正也就這麼回事。”她磨了磨牙齒,漫不經心地說道,“今天的事你彆放在心上,隻是成年人正常的衝動而已。”
“……”
雲予心知這是重複了一遍他說過的話。
可心頭還是不可抑製地酸軟了。
手掌握成拳,用力道手背青筋暴起。
可很快的,又漸漸地卸去了力道。
他啞聲說:“我知道。”
說話的同時,眼眶酸澀了。
濕濡的睫毛顫了顫。
“知道個屁。”
時淺渡翻了個白眼,伸手就在他腰間狠狠掐了一下。
她再傻再笨,也能感覺到小狗的喜歡啊。
更何況,她一點兒也不傻。
她有些無奈:“你就不能說喜歡嗎?”
雲予的喉嚨滾了滾。
有水光無聲落到抱枕上,消失不見了。
他已經過了那個喜歡就搖著尾巴大聲說出口的階段了。
要是在小時候就與她親近起來該多好啊。
可惜,那時候,她許是有其他犬妖陪伴吧。
那時的他也隻是隻不起眼的弱小半妖。
他聽見身後的人輕輕歎了一聲。
她的手臂纏上他的腰。
她用力,把他攬到自己懷裡。
她吻了他的耳朵。
她說:“沒關係,慢慢來吧。”
雲予扭頭,一隻眼睛埋在了已經微微濕潤的抱枕上。
寬厚的肩膀輕輕顫抖。
她真壞。
總是說這種讓他心軟的話。
讓他總是想靠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把藏在心底的喜歡說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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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隻是覺得沒臉認下你,也怕讓你失望,所以才會選擇瞞著你。”
季子玉年輕時為了人與妖和平共處奔波勞累,又與親生的孩子反目,被關押了數年,眼睜睜看著自己多年的努力化為灰燼,世界陷入混亂,痛苦得蒼老了許多。
可他知道,這一切不能都怪雲予。
或者說,任何人都可以責備雲予,隻有他沒有資格。
他苦笑道:“我本想帶著秘密進墳墓,沒想到被你發現,還給你帶來這麼大的痛苦,對不起。”
雲予斂起眉頭,壓下心中的煩躁。
他冷著臉說:“不是放你走了嗎?哪這麼多廢話。”
在得知那幫人要殺季子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恨也割舍不斷。
何況,那抹恨意在時間的推移下,漸漸減淡了很多。
他從最初隻記得季子玉的隱瞞欺騙,開始能回憶起他的好。
是季子玉把他從顛沛流離的生活中拯救出來了。
不得不承認,“為了日後能找到父母而努力生活”的那些時間,是他最快樂的日子,每天都那麼充實,心中有念想有目標,因為有堅持,也不會在意彆人看他的眼光。
如果能瞞他一輩子,就算最終有失落,也不會太過痛苦。
另外,母親的死歸根結底怪不上父親。
他殺了仇人,也毀了人與妖怪的和平,算是全都報複回去了。
恨了那麼多年……
他現在想偷偷地再相信時淺渡一次。
當然,他不會告訴她,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
他睨了季子玉一眼:“讓你體會體會期待破滅的滋味,我們就扯平了,你走吧。”
季子玉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想來他也是活該。
他試探著說:“那我以後再來看你。”
“……”
雲予擰擰眉頭。
他沒應聲,也沒拒絕。
季子玉無聲地鬆了口氣。
沒拒絕就是還有機會的意思。
正打算離開時,視線不經意地瞄見了雲予衣領下面露出了一點兒的紅痕。
他一怔,不由得開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他真為雲予開心。
有了喜歡的人,想必能給雲予帶來很多快樂吧。
雲予也怔了一下,順著季子玉的視線,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他立刻就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耳朵頓時一紅。
“誰叫你亂看的。”
再怎麼說,眼前的男人都是他的父親。
被父親瞧見這種痕跡,他更是忍不住臊得慌。
他輕輕推了季子玉一把:“快走吧,彆讓我反悔。”
季子玉抿抿嘴唇,掩去一點兒老父親的笑意。
孩子這是害羞了吧?
真好啊,希望他們一直都好。
目送著季子玉離開,雲予垂眸,手指反複地撫在自己脖頸的吻痕上。
想到時淺渡昨晚的行徑,他臉上又黑又紅的。
末了,牙齒咬咬嘴唇,低哼一聲。
就當她是太喜歡了,才會那麼欺負他吧。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乾什麼。
他斂了斂情緒,把衣領往上扯了扯,轉而去見時淺渡。
剛找見人,就發現來了位不速之客。
“喂,時淺渡,你說你仇也報了,怎麼就還非得跟這半妖混在一起?”
盛銘誠身後背著那把巨刃,左手隨著說話不斷揮動。
他似是被時淺渡氣著了,語氣聽起來一點就炸。
“現在季子玉也沒事了,他被他那不聽話的好兒子放出來後,打算重新召集人手建立妖管局,大多數普通人都不願意戰爭繼續,想來推進起來阻力不算特彆大,但你也不能甩手不管吧?建立了妖管局,以你的實力和資曆,怎麼也能占個有實權的位置,想怎麼改革都好商量——”
聲音戛然而止。
他離開原地的瞬間,地面上就出現了一個巨坑。
“雲予!”
他拔出巨刃,在空中纏鬥幾下,又分開。
雙腳穩穩地落地,激起一片塵土。
“你這半妖,不打算用你在妖怪中的影響力幫忙就算了,阻攔我算什麼事?”他面色不善,“還想控製時淺渡,讓她也無所作為嗎?”
雲予的臉頰抽動一下。
他知道自己不應阻攔時淺渡。
可他不想她離開,希望她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更不希望她跟眼前這個男人一起共事。
他知道盛銘誠一直喜歡時淺渡。
所以他討厭盛銘誠。
“時淺渡不願意幫你,你少糾纏她。”
“我糾纏她?”盛銘誠氣得上頭,“明明是你這半妖沒完沒了地糾纏她!”
他真想罵人。
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讓他們兩個一起行動。
他也應該參與其中的!
“是嗎?”
雲予一手按著脖頸,活動活動筋骨。
故意借此把脖子上清晰無比的吻痕露給盛銘誠看。
他扯扯唇角,沙啞低沉的嗓音中有種說不出的得意。
“我就是喜歡在晚上糾纏她,你能怎樣?”
“你……!”
盛銘誠氣得眼紅,拔刀就上!
這個可惡的半妖!!
兩人一觸即發,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
殺氣四溢,塵土飛揚。
時淺渡就那麼坐在原地喝茶。
還是離開的季子玉聽見動靜折返回來,硬生生把兩人拉開了。
他連拉帶扯地拖走了氣頭上暴躁無比的盛銘誠。
雲予揚頭,一連張揚地衝盛銘誠擺了擺手。
直到兩人消失在視線中,他低哼,回到了時淺渡面前。
“你都不知道為我說句話。”
男人的聲音沙沙的,不滿極了。
但怎麼聽怎麼像是撒嬌。
時淺渡放下茶杯,笑道:“因為你吃醋打架的樣子很可愛。”
小狗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吃醋啊……
而且,喜歡氣盛銘誠這點,真是一點兒都沒變,比她記憶中更會挑釁了。
“……”
雲予的臉色沉了一點兒。
耳尖悄悄地轉紅。
他頗為不爽,卻控製不住想靠近時淺渡的心。
於是在她身邊坐下,打開了一聽氣泡水。
淘氣的尾巴不自覺地在時淺渡身上蹭了又蹭。
時淺渡側身,摟著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身邊抱。
她低聲笑道:“我好像聽見你說……喜歡在晚上糾纏我啊?”
雲予心頭一跳。
該死,他不小心把喜歡說出了口。
怪他瞧見盛銘誠就來氣。
他應了一聲,故意很糙地敷衍說:“喜歡跟你上.床而已。”
說完了,馬上覺得後悔。
他有點兒怕自己總說這種混蛋話,總有一天親手把時淺渡推遠了。
她會一直跟他說“沒關係,慢慢來”嗎?
怎麼可能會有人一直“沒關係”啊。
她總會有失望的那一天。
可他又想,如果時淺渡真的喜歡他的話……
應該能明白他的不安,也能包容他帶刺的渾話吧。
他一邊接近她,一邊不敢說出自己的情感,一邊又希望她能理解。
他心中越發覺得煩躁。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時淺渡捉住了沒完沒了地蹭在她身上的尾巴,柔軟溫熱的手感很好。
她笑眯眯地說道:“我沒聽清,你要不再說一遍?”
“……”
雲予的喉嚨滾了滾。
其實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不止一次因為不想表露感情而故意說渾話了。
每次的結果麼……都是大同小異。
她會生氣地把他按在床上欺負一通,在他情迷意亂時故意停住,逼他說出喜歡的話。
等事後,他再故作冷靜地說,不過是床上的胡言亂語。
其實他每次都不是不能忍。
他不想說的話,也可以不說。
或許時淺渡也發現這點了,才會頻頻在那種時候問他。
算是體貼地給了他一個發泄般說實話的機會吧。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在處理感情問題的時候太軟弱了。
也就時淺渡才會這麼好、這麼任憑他嘴硬吧。
可他真的……
太害怕重蹈覆轍了。
現在這樣,如果真有她離開的那天,他還能隨意說上一句——
我們就是圖高興,隨便玩玩。
說不準,就是連自己也騙過去了。
雲予沉默著,眼眶紅了一點,彆開了臉。
“我沒說什麼,你聽錯了。”
時淺渡撇撇唇,鬆開了他的尾巴。
她說:“你最近的情緒好像沒有從前那麼穩定,對誰都很有攻擊性……”
說話更帶刺了,行為也變衝動了。
尤其是面對盛銘誠的時候。
“……嗯。”
雲予蹭蹭鼻尖。
尾巴才被鬆開,就不受控製地重新蹭在時淺渡身上。
從她的手臂開始,慢慢地蹭到大腿上。
“我……”
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彆了開臉。
再開口時嗓音很低。
“發.情期。”
“……”
怪不得。
妖怪身上是會留有一些本能的,就像他們會喜歡被人rua耳朵、撓下巴一樣。
成年之後,自然也會不定時地躁動。
她調侃:“很想?”
“也沒有。”
雲予皺皺眉頭,總覺得在時淺渡面前很是丟臉。
他低聲否認:“又不是真的動物,控製不住自己,就隻是……”
很喜歡蹭人罷了。
更何況時淺渡是他喜歡的人。
就會很想用尾巴蹭蹭她。
也算是,唔,故意勾引她吧。
他心中左思右想,依然很煩躁,沒法平靜下來。
腦子裡還在想自己剛才說的那句渾話。
雖然話題岔開了,但他越來越覺得,如果自己總是跟時淺渡說渾話,從來不回應她的好,不敢表露自己心中的感情……她早晚會受不了他的脾性。
畢竟感情是相互的,是需要有來有往的。
但凡是有點兒擔當的人,也不應該讓對方一位地付出。
“時淺渡。”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
嗓音乾澀。
相處這麼長的時間了,他想,應該鼓起勇氣稍微往前邁一步。
就像他終於去面對他的父親一樣。
時淺渡揉了揉男人柔軟的棕發:“哎呀,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這麼叫我了?小妖怪。”
誰想,男人的眼眶瞬間變紅了。
他像受了委屈的幼獸一樣,紅著眼地看她。
眼底好像還有不甘與憤怒。
“我不是小妖怪。”
雲予糾正。
他從前總覺得說出來太矯情了。
這回,實在有些忍不住。
一句話,讓他心裡一口氣中了兩刀。
他感到特彆委屈,剛鼓起的勇氣,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就那麼對那隻“小妖怪”念念不忘麼?
她知道這些天,陪著她跟她相處的都是他雲予嗎?
他突然起身,冷聲說道:“我永遠不會那麼叫你,你死心吧。”
尾巴有力地一掃,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打翻。
玻璃狠狠地摔碎了一地。
“啪”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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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渡第一次“做家務”。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天方夜譚一樣的事了。
彆說是過去身邊是“乖乖小雲予”的時候,就是如今,兩人在一起生活所需的瑣碎家務事,也都是雲予處理的,因為他不喜歡叫彆的妖怪摻和到他們的生活裡。
她頭一次拿起掃把,將地上的玻璃碴子掃進簸箕。
看到玻璃上面沾了血,無奈地歎了一聲。
她來到房間前,發現門鎖了,便敲了敲門。
“開門,摔了杯子,就彆讓門在壞掉了。”
房間裡沒人回聲。
她手指在門鎖上一彈,瞬間就將其破壞了。
房門打開,她看到男人趴在床上,尾巴無力地垂在一邊。
裸露在外的腳趾上還在滴血。
他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大狗狗,抱著枕頭生悶氣,不好哄的那種。
莫名顯得很是可憐。
雲予背對著時淺渡,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水光,並在心裡暗罵自己長這麼大還掉眼淚。
他啞聲冷硬地說道:“你還是去找你的小妖怪吧。”
“我的小妖怪就是你呀。”
時淺渡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尾巴。
她說:“你的腳還在流血,至少給自己止血吧?”
“不勞你費心。”
男人嘴上這麼說著,卻用紅撲撲的眼瞥了她一眼。
好像欲迎還拒地讓她說兩句好話。
他越想越覺得不爽,也覺得委屈。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說出他的喜歡和期待……
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來的“小妖怪”,勾得她如此念念不忘。
明明她都有他了。
他酸溜溜地拿眼角睨她。
“走啊,彆管我。”
時淺渡被他瞧得,忍不住無聲地笑了一下。
這男人終於開始跟她撒嬌了。
過去那些日子,雲予總是很沉默。
他不似小時候那樣愛說話,不僅是不喜歡表達喜歡,就是委屈難過之類的也從來不說出口,更不會跟他軟乎乎地撒嬌,主動接近她。
這回暴躁是暴躁了一點兒,但撒嬌也是真撒嬌。
她歪歪頭,起身,作勢要走。
“那我真的走了?”
“……”
雲予沉默,一肚子的酸澀難過,還有些無法言說的恐懼。
他還是很怕又一次錯付。
在房間中響起腳步聲的時候,他終是沒忍住,衝動之下開了口。
“時淺渡,你喜歡我嗎?”
時淺渡頓住腳步。
她回頭,看到男人坐在床邊,總是銳利的雙眼早就軟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的面容有了棱角,不似小時候帶著封印那般幼態稚嫩。
他早已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但他依然會因為她喜歡與否而難過。
然後紅著眼睛問她喜不喜歡。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喜歡過彆人,但我在乎你現在喜歡的是誰。”
雲予雙手按在床邊,微微用力,指肚泛白。
他的睫毛無聲地濕潤了,淺棕色的眼眸前浮出水光。
時淺渡被他瞧得怪心疼的。
哎呀……
都委屈哭了。
他長大後可不怎麼愛哭了。
還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哭出來。
她走回床前,攬住男人的後頸,輕輕圈進自己懷裡。
“喜歡的就是你啊。”
“每次在床上想的都是我嗎?”雲予的額頭抵在她的身上,“沒有看著我卻想著彆的什麼小妖怪嗎?”
時淺渡答得肯定:“沒有。”
“……”
雲予許久沒有說話。
停了一陣,他才說:“我們犬妖的直覺都很準的。”
就像他能從相處中發覺季子玉有事瞞著他,然後扒出了一切。
時淺渡好笑道:“但就是沒有啊。”
她其實能感覺到,雲予在跟“小時候的他”吃醋。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她總不能說,她是從過去來到這兒的吧?
聽著更像是敷衍了。
她溫聲哄道:“習慣叫你小妖怪,隻是一種親昵的稱呼而已。”
雲予擰擰眉頭,對於這個解釋並不滿意:“那為什麼對阿時這個稱呼情有獨鐘?”
時淺渡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怎麼解釋比較好。
她隻是很喜歡雲予這麼喚她而已。
她逗弄道:“吃醋了?”
雲予扯扯唇角。
他胸腔浮動幾次,說不好自己此時是個什麼心情。
有是酸澀又是嫉妒,還很迫切地希望她知道他的一切心情。
他想確認他們的關係。
半晌,他閉上雙眼,啞聲說:“我也不想吃醋,但我喜歡你。”
終是說出口了。
他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平靜地說出來。
也沒想到,心中竟是莫名的放鬆,好像得到了某種解脫。
終於不再需要說些違心又難聽的話了。
他知道不應該說那種話,也不想讓她不開心。
他笑了一聲,睜開雙眼,紅著眼眶又重複了一遍。
“時淺渡,我喜歡你,你感覺得到嗎?”
“……”
告白來的太突然了。
他的習慣真的不曾改變,如果表白,就直白地說出來。
從來沒有拐彎抹角,看著她的眼睛說喜歡。
時淺渡的喉嚨滾了一下。
她能明白,對於如今的雲予來說,吐露真心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無需大腦控製,她便彎腰俯身,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我一直都知道。”
男人沒有拒絕她的親吻。
他就坐在床邊,仰頭接受一切。
時淺渡捧住他的臉:“我也特彆清楚,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我永遠不會透過你去看什麼彆的人,我喜歡的一直都隻是你而已。”
卸下心防的雲予太好哄了,隻需幾句話就被哄得很高興。
身後垂頭喪氣的尾巴終於有了活力,輕輕地搖晃起來。
許是發現自己這樣表現太過明顯,又強硬地克製住了搖晃的尾巴。
他面色沉沉地問:“沒有作假?”
時淺渡盯著他的尾巴看,憋笑地摸了摸鼻子。
狗狗真的是太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情了。
“沒有。”她抵上男人的額頭,笑道,“你不是直覺很準麼,還察覺不出我說沒說謊?”
“……”
唔。
雲予心中低哼一聲。
他確實覺得時淺渡此時沒有說謊。
“我相信你沒有說謊,但我……”
他斂著眉頭,低聲嘟噥一句,臉上表情有些不爽。
更多的是一種委屈。
他那種微妙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抬起頭,原本桀驁張揚還帶著點兒狠厲的面容盯著她,淺棕色的眼眸中,過去仇恨的陰霾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剩下了醋意和撒嬌一樣的倔強。
就那麼眼神凶悍、眼眶卻紅潤地一瞬不瞬看著她。
好像把“給你幾秒鐘趕快哄哄我摸摸我跟我好好保證不然我們同歸於儘”寫在了臉上。
怎麼就……這麼招她喜歡呢??
時淺渡心裡被他瞧得軟乎乎的,還被激發出了某種想狠狠欺負人的變態衝動。
大狗狗這樣看著她跟她撒嬌,她怎麼受得了?
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你這樣看彆人,是要吃虧的,知道嗎?”
雲予耳根一紅,嘴上卻重新帶上了刺,頗為自嘲地開口。
“要是不喜歡你就不會吃虧。”
他就是不長記性。
明明在受傷之後,早就發誓過,再也不要相信人類了。
明明在喜歡上時淺渡之後,決定永遠不要表露感情,把脆弱暴露在她面前。
明明早就知道,不能再傻乎乎地跟人說喜歡了。
他眨眨又開始酸澀的雙眼:“可我就是好喜歡你。”
時淺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用力。
有那麼一瞬,她真想二話不說就把人推倒,用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法表達感情。
但他還在難過,總歸不能讓他覺得她那麼做隻是想轉移話題敷衍了事。
她擁住男人的腰,歎道:“我該怎麼讓你知道我隻喜歡你呢?”
雲予被落在耳畔的那聲歎息弄得腰上直發軟。
他把臉輕輕埋在時淺渡的頸窩,偷偷地親吻她的脖頸。
他喜歡與她親近。
特彆喜歡。
“想要證明沒有的事情真的沒有,未免太難了,我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證明給你看。”
時淺渡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
感受到脖頸間小心翼翼的親昵的吻,唇角往上翹了翹。
他還是這麼喜歡蹭到她脖頸間親親貼貼。
她溫聲笑問:“我用餘下的半生證明給你看,好不好?”
雲予的尾巴歡快地掃了掃。
他垂眼,高傲又嬌氣:“看你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