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架空民國戲子8(1 / 1)

第二百四十一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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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渡還以為是醫生來了。

心情舒暢地出門, 迎面就撞上杜金蘭,瞬間下頭。

她沒露一點兒好臉色:“把人給我叉出去。”

小玉:……???

她驚訝甚至驚悚地看向時淺渡。

要知道夫人在家裡得寵得很, 老爺被哄得家裡大小事宜都聽夫人的, 不然也不會二話不說就把剛從國外回來的大小姐安排在彆處,連家都不讓回。

無論是家中的傭人車夫還是管家廚子,就算對夫人有所怨言, 也不敢多說半句。

她來時家才半年光景,聽說大小姐從來不服夫人管教。

但親眼見大小姐懟夫人,還真是頭一次。

杜金蘭臉上一黑:“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語氣態度嗎?小小年紀與人苟且也就算了, 還是個剛剛出獄的戲子,也不嫌丟人。”

白逾明開口解釋:“我想夫人你誤會了,我跟時小姐……”

時淺渡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後。

跟杜金蘭那種人好好說話, 實在是沒什麼必要。

就算解釋了,杜金蘭依然會在外汙蔑造謠。

“救一個被冤枉的好人,有什麼可丟人的。”她哼笑一聲,說道,“趁我母親生病就攀上了我父親,渣男賤女湊一對兒, 上趕著給彆人當小老婆,你道德水準要真是那麼高, 趁早給自己挖個坑埋了算了。”

“你這小賤蹄子……!”

“你再不離開我家,我讓你站著進來跪著出去。”

時淺渡打斷她沒能罵完的臟話, 聲音不大,語氣卻有一絲肅殺。

她雙手拄拐,拇指緩緩地在金屬扶手上摩擦。

那雙眼睛明明已經被紗布蒙住,但杜金蘭背後一涼, 就是覺得這個女孩在直勾勾地、像是盯著獵物一樣地瞪著自己。

特彆恐怖,讓人不由得冷汗直流。

她喉嚨滾了滾。

太邪門了,她每次看到時淺渡,都覺得心裡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賤蹄子的母親陰魂不散,還是定時找人到家裡做法,祛祛那些陰邪。

她深吸一口氣,強裝強硬道:“我就知道你還是不服管教,報紙上已經登出了,這個戲子能出來,也跟你有些關係,老爺看了特彆生氣,已經大罵過你一場,你要是不想讓老爺跟你斷絕關係,被停了生活來源,就儘快回家給我們認錯,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忙不迭地離開了。

小玉左看看又看看,她哪個也得罪不起啊。

最後衝時淺渡欠了欠身:“大小姐,我去送送夫人。”

時淺渡沒說話,在心裡琢磨琢磨賺錢的來源。

這時代,最好賺錢的還是殺人吧。

那她簡直再拿手不過了。

白逾明見她沉默,臉上浮出歉意:“對不住,都怪我,害的您跟家中鬨得越來越僵了。”

他一直以為,時小姐是個極為受寵、處尊養優的大小姐,以為時小姐救他用了家裡的關係,父母全都同意了,才能把他撈出來。

現在看來,她跟家人的關係並不太好,是背著父母幫他的,這怎麼能行?

時淺渡聳聳肩,壓根沒把杜金蘭的話放在心上:“彆多想,我早就不想在那個家裡呆著了,他們要斷絕關係那不是正好麼?”

家裡那幾位,來一回她懟回去一回,真要惹煩她了……

乾脆作為唯一繼承人,舒舒服服地繼承家裡的遺產好了。

生母去世,刻薄刁鑽的繼母處處排擠,又有眼疾……

可以想象生活有多艱難。

時小姐兒時,可能還沒有他在戲班子裡來的快樂。

白逾明有些憐惜。

他完全能理解時小姐為什麼不想回家。

沉吟片刻,他開口說道:“時小姐,您要是在家裡實在過得不高興,我沒理由也沒立場勸您回家,如果您家裡真的要斷了您的生活來源,我就是去擦盤子擦碗、去做苦力,也絕不讓您受了沒銀錢的苦。”

“你啊,給我安安心心好好治嗓子就行,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時淺渡笑著搖搖頭,讓這麼一位名角兒去做苦力,虧他自己想得出來。

她頓了頓,又道:“你可以趁著嗓子還沒醫好,查查到底是誰在陷害你,等嗓子好了正巧洗清冤屈,就能繼續像從前一樣唱戲了,到時候……要是我真沒錢了,你可不能跟我吝嗇。”

最重要的是,趕緊發現你那師兄是個壞的吧!

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相互扶持,如果不是自己查到,隻憑旁人說,肯定不會相信的。

“我怎麼可能跟您吝嗇。”

白逾明回答得乾脆。

他搔搔頭:“不過沒想到,您竟然知道我還想刨根問底地查下去。”

一般來說,命保住了就算了。

大多數人不會非得自討沒趣,刨根問底。

也就他這種不聽話的,非想知道真相。

“被人誣陷了,查清楚不是很正常嗎?”

時淺渡覺得空氣不錯,不冷不熱剛剛好,便在小花園裡溜達兩圈。

她問:“你現在有什麼線索嗎?”

“剛從獄裡出來,沒機會去打聽什麼,隻在那天在茶莊裡處理傷口時,跟謝會長手底下的人問了幾句,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白逾明自嘲地笑笑,他沒人脈沒權勢,沒人願意答他再正常不過了。

他緩緩跟在時淺渡身邊,小心翼翼地虛扶著她:“我隻知道,對方是用砒.霜給那詹姆斯下的毒,因為劑量不算大,詹姆斯的胃容量小,反應激烈地吐了好幾次,發現的早,所以搶救的也比較及時。裝□□的殼子是在我的專用的化妝匣裡找到的,還有人說看見我鬼鬼祟祟的,這就人證物證俱在,把我逮捕了。”

“砒.霜啊……”時淺渡摸摸下巴,“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應該是最容易使用的毒藥了吧。”

砒.霜無色無味,摻在食物裡不會被發現,隻要0.1g就能使人死亡。

數百上千年之前,就已經有了用雄黃煉製砒.霜的方法,有些尋仙問藥的人還把煉製出來的砒.霜當做長生不老藥。想必會有一些古代的書籍記錄下來提煉的方法。

不需要太多門路和太高的學問,輕輕鬆鬆就能把東西弄到手裡。

“把雄黃加熱到80度以上,就會慢慢地被氧化成砒.霜,所以說……”

“隻要去上海的幾家藥鋪問一問,最近一個月都有誰買過雄黃,就能進一步鎖定可疑的人!”白逾明接過話茬,恍然大悟地開口,“您說是這樣嗎,時小姐?”

時淺渡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點了點頭:“沒錯,雖然工程量不算小,需要多跑幾個地方,不過也很快就能縮小目標。”

“時小姐,您真聰慧,這些都是女校裡教的嗎?”

白逾明打小從沒上過學,有時候還挺羨慕那些年輕的學生的。

當然,時小姐肯定比其他學生都要優秀。

“女校裡怎麼可能會教那些東西啊!”

熟悉的聲音橫插進來。

鄭舒然靠在花園外面的欄杆上,用指節“當當當”敲了好幾下。

他“嘖嘖”兩聲:“不過時大小姐懂得真是不少,是不是實踐出真知啊?”

這話聽著彆有深意。

時淺渡扭頭瞧過去,不客氣地岔他:“是,哪天在你身上實踐實踐,我看行。”

“那還是算了,我還得好好活著孝敬師父呢。”

鄭舒然連忙擺手,他可不想跟這位刀比槍子還快的家夥較勁。

他說道:“師父給你們請了大夫,勞煩二位跟我來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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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舒然開車載著兩人,很快就到了茶莊。

時淺渡扶著白逾明的胳膊下了車。

她邊走邊問道:“其實也不是大事,還讓你親自過來請我們,不會是還有彆的事吧?”

鄭舒然學著白逾明那副真誠到家的樣子開口:“您真聰慧。”

他說完,自己先賤兮兮地笑出了聲。

時淺渡“嘶——”地吸了口氣。

彆說,換個人跟白逾明一樣說話,聽著特彆彆扭,想打人的程度。

她用拐杖杵了下鄭舒然的腿:“你少學我們白老板說話。”

“得嘞,不學就不學唄,拿那玩意捅我,怪嚇人的。”

鄭舒然緊著往前走了兩步,他可沒忘了這拐杖裡面隻把殺人的長刀。

他邊走在前面帶路,邊說道:“等見了師父,你自然就知道了。”

三人很快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後面清雅的包間。

謝明嘯正坐在裡面喝茶。

他聽見聲音,抬眼:“時小姐,白先生。”

白逾明微微欠身:“謝會長,先跟您說一聲感謝。”

他的開心都寫在臉上了,如果能治好……

“不必,這是我還時小姐人情罷了。”謝明嘯招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大夫已經在隔壁候著了,你先去簡單做一些檢查吧。”

待白逾明離開,時淺渡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謝明嘯對面。

她接過鄭舒然遞過來的茶杯,淺飲一口。

“咱們就開門見山地聊吧,也不用客套什麼。”

謝明嘯笑道:“時小姐是爽快人,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他注視著眼前的小姑娘,目光矍鑠。

她年紀不大,看不見,身材瘦削。

可他這徒弟親眼瞧見,就是這麼位不起眼的小姑娘,轉瞬間將兩個人高馬大的打手斬於身前。殺人的刀口乾淨利索,一擊斃命。

如果不是鄭舒然跟他彙報,換做彆人來說,他可能都一笑而過,壓根不相信這回事。

“王天耀死後,原來攥在他手裡的航線被很多人盯在眼裡,不僅僅是詹姆斯和想橫插一腳,日本人也是虎視眈眈,還有其他幫派、商會、王天耀的老部下都想吞下這塊蛋糕。雖然我之前已經做了比較全面的部署,現在已經開始接手,但想要完全掌控,還差得遠。”

說起航線的時,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起,顯然十分憂心。

“如今的航運,不管是內河還是海外,大都受洋人的控製,這幾條航線,不能再讓外國的勢力控製了。這兩天還算風平浪靜,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掀起浪來,我這回請你過來,是希望到時候……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穩定了形勢。”

時淺渡點點頭。

這就是希望她在幾方火拚搶航線的時候,幫忙動動手唄。

“這個好說,上次合作愉快,這次我相信也是一樣。”

鄭舒然坐在旁邊插嘴:“之前你都是單殺一個兩個人,人一多起來,那環境鬨哄哄的,你又看不見,能行麼?”

時淺渡眉頭一挑:“你懷疑我不行?”

鄭舒然莫名有點害怕被她迎面“看”著,往後退了一點兒。

他下意識地禿嚕一句:“你又不是男的,行不行的你這麼凶乾什麼?”

下一秒就被謝明嘯拍了一巴掌。

“嘴裡沒個遮攔的,還不知道道歉?”

鄭舒然說完那話,也覺得不太合適。

他蹭蹭鼻子,不太好意思。

“是是,我錯了,時小姐,您彆跟我一般見識。”

時淺渡輕笑:“我可比你有見識多了。”

鄭舒然:……?

他怎麼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味呢?

謝明嘯把越跑越遠的話題給扯了回來:“時小姐願意幫忙,我跟整個萬龍會的兄弟們都承你的人情,需要我找人做什麼,你儘管說好了。”

除去給白逾明找大夫,時淺渡沒什麼彆的需求了。

她想了想,隨便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就讓那些兄弟們對我恭敬點好了,在我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從謝會長你或者鄭探長手裡借人手用用,其他的麼……也沒什麼了,希望我們可以保持長期的友好合作,你們覺得呢?”

謝明嘯笑道:“正合我意。”

像時淺渡這樣的人,還是成為朋友比較好。

不能是朋友,至少也是盟友。

“既然沒彆的事了,我去隔壁看看,了解一下情況。”

時淺渡起身,沒用人領著,自己推開隔壁的門。

房間中放著一些簡單的醫療器械,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已經檢查了解得差不多,正在跟白逾明面對面地溝通,告訴他具體的情況。

一見時淺渡進來,白逾明立刻站起身來。

總是真誠看人的臉上露出明媚暢快的笑容,極具感染力。

他腳步輕快,要飛起來似的來到時淺渡身邊,頗為激動地牽住她的手腕。

那模樣像是小孩子獻寶,把最珍惜的東西雙手捧著奉到對方面前。

“時小姐,大夫說我看得還算及時,好好調理的話,還是有很大機會可以恢複的!到時候我為您唱戲解悶!”

大夫馬上給他糾正:“等一下,我隻是說有可能恢複大半,但損傷已經造成,是不太可能恢複得跟從前一樣,多多少少會留下些不適或者其他小毛病的。”

他看起來有點兒緊張——

整個上海誰不知道萬龍會會長謝明嘯啊!

突然獨自一人被從醫院帶到這兒來,他可不敢胡亂來,鬨出什麼誤會,打保票說能治好最後又沒能恢複,說不準就會惹上禍端。

“是,徐大夫說有機會恢複一些,如果養好了,唱戲應是不成問題的。大夫已經為我開了些藥,其他需要配合的法子也都跟我講了。”

清亮的鳳眸眯起來,白逾明笑彎了眉眼。

過去半個月壓在心頭的陰霾褪去大半,撥雲見日。

這一切都多虧了時小姐啊!

他的恩人。

“時小姐,我白逾明何德何能……得到您的幫助啊。”

他發自肺腑地感慨一聲。

卻見眼前的女孩輕輕笑出聲音,就那麼微揚起頭“注視”著自己。

那雙眼睛被紗布蒙起,可他就是覺得——

時小姐在笑意盈盈地注視著他。

溫和地望著他。

好像把他的一切都看透,又好像願意包容他的一切。

樂意護著他這個對人情世故並不通透的笨蛋。

也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有點兒害臊,連忙鬆開了牽著時淺渡手腕的右手。

“對不住,剛才我有些激動了,冒犯了您。”

什麼嘛……

時小姐明明是個纖瘦柔弱的盲眼女孩,理應被人照顧才是。

幫他一次兩次已經欠下太多人情,他怎麼能想著讓時小姐一直護著他呢。

“看出來你很激動了。”

時淺渡很想笑。

她突然覺得,白逾明很多時候的“真誠話語”,因為太過直截了當,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像是個騙人感情的混蛋,把人甜言蜜語地哄騙心軟。

她笑夠了,終於扭頭問大夫道:“對了,大夫,他除了好好吃藥、按您說的去調養,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徐大夫推了推眼鏡:“少用嗓子,少說話。”

時淺渡:……

好像挺難的。

白逾明這小子……他話真不算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