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家族破產男閨秀26(1 / 1)

小可愛的訂閱不足啦  [編號00181時淺渡傳輸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參數調整成功。]

時淺渡在一陣機械音中睜開雙眼。

時空傳送時詭異的空間扭曲和震顫感讓她頭痛欲裂, 她翻身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揉在發痛的太陽穴上。隨著她的動作,老舊的床架發出“嘎吱——”一聲響。

頭頂上是偏暖色的燈光, 視線所及,有棕色的單體衣櫃, 杏色的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著電熱壺和幾隻玻璃杯,旁邊的小盒子裡裝著幾袋廉價的茶包。

牆上貼著一面等身鏡, 能看到她自己的臉。

顯然這是個價錢便宜的小賓館, 連經濟型連鎖酒店的規格都沒有。

把四周的一切儘收眼中, 她的視線又落在手上。

白淨修長的手上有著細碎的疤痕, 虎口、指肚、掌心都有著一層薄繭。

臉是她的臉, 手卻不是她的手。

歸根結底這不是她的身體, 而是任務係統在身份匹配成功後, 自動調整世界參數時調整了這副身體的面部參數。

意識到這次她是以“身份匹配模式”進入了小世界, 時淺渡的語氣有幾分嫌棄和不滿:“嘖, 受罰就受罰吧, 怎麼還趕上傳送係統出bug了。”

因為她從來不需要身份匹配。

特殊事件管理部是時空管理局最危險的部門, 負責處理可能導致世界崩潰的危險人物。一般來說, 他們不會和任務目標硬碰硬,而是選擇“身份匹配模式”,讓係統在小世界裡隨機匹配出重要程度較低、性格接近自己的身份, 以這個身份去接近任務目標, 獲取信任後等待時機進行絞殺。

而時淺渡是個例外。

跟實力強悍的人正面廝殺才能更好地享受勝利啊。

這是她一貫遵循的理念。

不喜歡身份匹配模式,還讓她趕上了係統bug, 本來就有些不爽的心情變得更差了——此時此刻,她應該在享受美好的假期才對,卻偏偏因為不慎衝破禁域、見到了關押在禁域中的犯人而被罰義務工作, 要無償穿梭在數個小世界中完成任務。

衝破禁域那隻能說禁域的結界太弱,要罰就罰設置結界的人啊,罰她做什麼?

她撇撇唇,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天地一色皆為純白的禁域,還有被關在裡面的俊美男人。他顯然過得不好,在無邊無際的純白世界中呆久了,對外界的一切反應緩慢,臉上也多了絲頹廢。即便如此,她卻清晰地看見,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盛著一種清澈的如水般的溫柔。

應該不是個壞人。直覺這麼告訴她。

為什麼要把人單獨關到禁域,又為什麼她剛一闖入就被發現,還被罰了義務工作?

時淺渡輕輕一扯嘴角。

不讓她去,她偏偏要去弄個明白。

那就儘快把任務搞完吧。

她起身活動活動胳膊腿,脖子轉一圈,嘎嘣嘎嘣響了好幾下。

顯然是做好了一番惡戰的準備。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一隻名為雲予的犬妖,他以妖王的身份帶領一眾妖怪,打破了《人妖和平共處條約》,對人類持著趕儘殺絕的態度拉開了戰爭的序幕。凡是他所到之處,皆是血流成河、屍骨遍地,人類社會變成了地獄。

時淺渡以前的任務裡,碰到過類似的妖怪。對於時空管理局的員工來說,他們隻需要保證小世界不會毀滅,其餘的事情不在他們需要關心的範圍中。

她張口,語氣中隱隱還有些興奮:“目標在哪?”

話音落下,虛空之中閃過幾道青藍色的電流,頃刻間形成了巨大的虛擬顯示屏。

屏幕上有代碼一般的數字字母如水流般虛虛實實地滑過,最終形成了本省的地圖。地圖上,有個小小的紅點一閃一閃,正是任務目標的坐標地點。

和她的直線距離隻有不足……500米?

“這麼近啊——算你倒黴。”

時淺渡腳尖一抬,把一同傳輸過來的愛刀拋挑到空中,看也不看便穩穩地握在手裡。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的地圖上輕觸兩下,地圖驟然放大,代表她的藍色十字幾乎緊緊貼著任務目標的紅點,可見距離之近。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她心中默念幾聲,忽然頓住,挑眉看向房間僅有的那扇窗。

目標就在這間小破旅館後面?

這年頭的妖王都這麼簡樸親民了麼。

小旅館正門面對著馬路,而後面是個偏僻的小巷子,夾在兩片樓宇之間,又深又窄,常年見不到陽光,牆壁上長了一層綠油油的苔蘚。太陽落山下去不久,這裡就已經是昏暗一片。

常年的陰濕讓深巷中有一股微微發腥的潮青味道,幾個破爛的木頭箱子和鐵桶歪歪斜斜地隨意放著,鐵桶上已經生了一層紅鏽,下一秒,一個瘦削的少年被人抓著頭猛地砸過去,硬生生地在鐵桶上砸出了個半圓形的坑。

“讓你再小偷小摸!”

“你不是妖怪嗎?怎麼還吃我們人類的東西!”

“去死吧!不人不妖的野種!”

幾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圍在一起,拳打腳踢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似乎每揮出一拳,深埋在心底中對於妖怪的恐懼、憎惡、仇恨就能減輕一分似的。

直到兩三年之前,人類和妖怪還處於你死我活的紛爭階段,除妖署管轄鬆懈的地方治安混亂,免不了莫名其妙地死人,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對妖怪有著深入骨髓的恨。

為首的大孩子一個用力就把摔倒在地的少年拎起來,同時揮出一拳正中少年的臉頰!

“去死!去死!去死……吧!”

男孩自己手背上的皮肉都撕扯開,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雙目通紅,細看過去還有一層水霧蒙在眼前,哀切與憤恨積聚在一起。

他母親死的時候他就在場,眼睜睜地看著方才還在對自己笑、還在溫柔地摸著他腦袋的女人瞬間就被開腸破肚!他恨,要是沒有妖怪,他們的生活就不會這樣!

妖怪的孩子還是妖怪!再怎麼有人類的血統也都是醜惡的妖怪罷了!

為什麼會有人類願意和妖怪生下孩子?!

難道《人妖和平共處條約》才頒布兩年時間,大家都已經忘了過去的一切麼!難道這兩年相對和平的生活,就讓人類陷入歌舞升平的假象中了麼!

雲予被按倒在地上,根本無處可躲,隻能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承受著瘋狂的毆打。一隻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背上,頓時讓他喉嚨發甜,血腥氣上湧,像是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嘔吐出來。

許是幾個男孩終於累了,為首的張立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冷哼一聲:“哼,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讓我們看到你偷東西,腿給你打斷了!”說完他回頭拉扯著自己的兄弟們,“咱們走吧。”

“走了走了,都跟上強哥。”

“也不能真打死他,我爸說妖管局以後打算用他為人妖和平共處做宣傳的……”

“不是吧,以後豈不是還得供著他了?”

幾個人拐了幾個彎,走出深巷。

時淺渡跟他們擦身而過,被對方不長眼地撞了一下,她眉頭一蹙,伸出手指彈了彈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巷子裡的聲響她都聽見了,可這幾人裡面沒有她的目標,她也全然不在意目標以外的人和事,直繼續往裡走去,敏銳地聞到了淡淡的新鮮血腥氣息。

拇指輕輕地撫在刀鍔上,描繪著上面的紋路。

接著,往上一推,長刀無聲地出鞘一寸。

轉過一個拐角,她終於在一片灰暗中看到了自己的任務目標。

瘦弱的少年被打得幾乎不成人形,像垃圾一樣丟在陰暗的角落裡,滿身血汙與泥濘。他歪歪斜斜地靠在身後的鐵桶上,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被人又打又扯更是弄得亂糟糟一片,漆黑的短發被微乾的血液濘在一起,一縷一縷地散在眼前,臉上也破了相,臟乎乎一片,唯有那雙琥珀般的眼睛在熹微的光線中亮晶晶的。

他察覺又有人過來,嘚縮著往後退去,濕漉漉又飽含驚恐的雙眸掃過她腰間的長刀,毛絨絨的尾巴顫抖著夾在身後,原本漂亮的毛發已經看不出顏色。

時淺渡:???

她反複確認了好幾次。

沒錯啊,眼前那顆象征著任務對象的小紅點就在這個少年身上。

這就是任務說明裡提到的,嗜血成性、把人間變成地獄的強大妖王?

他們時管局的係統已經bug成這樣了麼?

還是說……

她在虛空中敲了幾下,虛擬顯示屏上又是一片藍海般的光流和代碼滑過。

[正在打開雲予完整檔案。]

[警告!警告!您所調取的檔案為機……]

滋滋的電流聲極其刺耳,屏幕陷入一片亂流中,幾秒鐘之後才恢複正常。

[雲予完整檔案已調取成功。]

檔案被完整地展現出來,時淺渡很快就明白,眼前的情景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正是十年前的雲予——是時空傳輸出了問題,她來到妖王雲予打算滅世的十年之前。

雲予出生後,外表上並無妖怪的任何特征,被人放在T省的福利院門口,當成普通的棄嬰撫養長大。他生性溫順,像隻小奶狗一樣綿軟可愛,就算張開口露出牙齒都是軟乎乎的,那牙齒根本傷不得人半點。

即便如此,他身體中也是流淌著妖怪血液的。外表上看不出來,給人的感覺卻不太一樣,更何況孩子比大人更敏感——孩子們下意識地討厭他,不出所料,他被孩子們孤立了。

孩子們不喜歡他也沒關係,福利院的阿姨對人還算平等,他過得不算快樂,但也還平淡。

可在他十二歲那年,身體中的妖怪之血終於控製不住地顯露出來,他在福利院的眾目睽睽之下化成獸型。

福利院裡竟然養著一隻半妖!

這消息震驚了整個福利院,甚至在T省都引起了轟動。

雲予親眼看到曾經對自己還算不錯的福利院阿姨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對他充滿恨意地打罵過來,甚至想要殺了他!

那時《人妖和平共處條約》還沒有正式簽署,人與妖相互仇視。

隻有十二歲的少年被追打著逃出福利院,從此東躲西藏,一次次被認出他半妖身份的人類欺辱、虐待,甚至兩次被除妖署的人追殺到絕處,又靠著小強般頑強的生命力奇跡地活了過來。

打在身上的是皮外傷,總有一天能愈合,而罵在心裡的卻一次次地印刻著,罵一次深一次——雜種、不人不妖、該死的混賬。

除去人類,妖怪們也不喜歡他這個不人不妖的存在,隻不過見他太過弱小,根本不屑於動手欺負他罷了。也好在妖怪們的不屑和忽視態度,不然他恐怕很難活到現在。

後來《人妖和平共處條約》正式簽訂,新的法律頒布出台,“除妖署”也更名為“妖管局”進行了重組,雲予的日子才好過一點。有法律在,人們不能像從前一樣明目張膽地、毫無緣由地打他。

但這不代表不能找理由打他,剛才那些打罵大概就是如此。

混亂黑暗的少年時期也沒能改變他的溫順,反而讓他更渴望被人關愛,他最想要的就是有人能夠在他痛苦無助的時候幫幫他,就算隻是拉他一把。

也確實有人帶走了他,幫助了他,獲取了他的信任,直到有一天——

他發現自己父母的真相,徹底地黑化了,誓要向人類報仇。

時淺渡草草地看過被警告一番才因為bug調取出來的檔案,心情複雜。

她殺過太多人了。

局裡給他們特殊事件管理部發布任務時,說這些是“反派”,傳送到的“正確的時間點”時,這些也確實都是十惡不赦、毫無人性的反派。

可從前呢?是不是有很多反派們也像雲予一樣,被辱罵、被虐待、被欺騙……

時淺渡出生在時管局裡,遵循著時管局的一切製度長大,是時管局中標杆一般的存在,每年年終表彰時總有她的身影,儘管她對這些表彰和誇讚並不在意。

這麼多年,她第一次質疑局裡的任務。

沉默片刻,她關掉虛擬顯示屏,垂首看著趴在肮臟水泥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身子還在輕顫著,嘚縮著,沒有一絲汙濁的明亮雙眼濕漉漉的,許是因為太恐懼了,細瘦的喉嚨裡發出了幼獸般的嗚咽。

殺了這個孩子,她便能立刻完成任務進入下個小世界。

若不殺他,讓他避免原本的生活軌跡,也可以完成任務,就是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時淺渡的拇指按在刀鍔上,將出鞘的刀收回,從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幣夾在兩指之間。

她漫不經心地笑,看起來有些惡劣:“我們玩個遊戲吧。”

“如果人頭面朝上,你以後就跟著我;如果數字面朝上,你就會死。”

-

主臥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秒推拉門“刷”地拉開。

時淺渡的鯔魚頭經過一個晚上,翹著好幾根呆毛。她胡亂搔搔頭發,食欲有點被客廳中充斥著的香味勾起:“聞起來好香啊。”

啊,被誇獎了。

雲予有點小開心,嘴角直往上翹:“阿時去洗漱,我把粥端到餐桌上去。”

說實話,他在福利院的生活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好,可認識時淺渡之後,竟是慶幸自己曾在那裡生活過了。

時淺渡洗漱後走出衛生間,打了個嗬欠。

一周前亂糟糟的情形早就消失不見,在雲予每天勤勞認真的打理下,房間被收拾得一乾二淨,茶杯、電熱壺、充電器等等都有條有理地擺在桌子上茶幾上,清晰地一目了然。

原本灰蒙蒙的家裡已經是明亮一片,讓人極度舒適。

她坐在餐桌旁,撐著下巴淡淡地看著雲予。

高高瘦瘦的少年正站在餐桌旁,把香噴噴的蔬菜粥往瓷碗中盛。他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喉嚨裡似乎在低低地輕哼著歌兒,好像這就是他想象中的美好生活。

會收拾房間,會做家務,會做飯……幾天時間裡,什麼都不用她操心,一切都井井有條。

怎麼看都是她賺了。

她這次受罰任務不像是任務,反倒是像是休假。

這麼想著,時淺渡的心情越來越好。雖然是窮了點,雖然是隻能住在一居室的房子裡,雖然花錢有點限製,但她省心省事過的還舒坦啊。

她瞥瞥沙發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被子,看起來比她蓋的薄一些。

“我前兩天給你新買了被子,估計很快就到。”

“現在的被子已經很暖啦,阿時不用為我破費。”雲予說的開心又真誠。

“買都買了。”

時淺渡喝了幾口香噴噴的蔬菜粥,感覺著溫熱的食物一路暖到胃裡,舒服地眯起雙眼。

她本來想再買個單人床給雲予,可惜家裡這一居室確實沒地方擺,正好沙發又是沙發床,睡在上面也不會不舒服,也就算了。

“對了,妖管局需要登基你的具體信息,一會兒你跟我去趟局裡。”

雲予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時笑意擋都擋不住:“我們坐車去嗎?”

“啊?”時淺渡詫異。

雲予被人類欺負這麼久,還被曾經的除妖署追殺過,她以為雲予對妖管局沒什麼好印象,誰想到會這麼開心?

“等我看看……”她打開手機地圖,十公裡,確實得坐車去,“嗯,打車去。”

“好的!”雲予喜滋滋地喝粥,快要把整張臉都埋在碗裡,“我一會兒幫阿時打車。”

雖然暈車是很難受,但坐車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靠在阿時身上呀!

這些天來,他每天都和阿時相處,但交流算不上很多,看阿時好像在想事情,便沒有前去打擾。嘴上不說,他心中卻期待著能拉近和阿時的距離。

坐車一起出去處理事情,是個很好地相處機會。

想到這裡,身後的尾巴開心地左右擺動——他很舍不得把阿時給他買的睡褲上剪個窟窿,可晚上睡覺時尾巴還要悶在裡面實在太難受了,便隻能忍痛在屁股上面的位置剪了個圓洞。

時淺渡對他明明暈車還這麼開心有些不能不理解。

她自然是不知道雲予的小九九,不明白從小到大生活在孤獨和欺辱中的半妖,心中是多麼期待有人類能接受自己奇怪的身體,可以被人溫柔地撫觸,可以有個能依靠的肩膀。

時淺渡的吃完飯喜歡休息半小時消消食,繼續半倚半靠在沙發上刷手機,輸入這個小世界的各種信息。

雲予也不打擾她,洗了碗筷收拾好廚房,拿著小墊子坐到陽台上乖乖地等待。

上午陽光充沛,他微微瞌著雙眼,體會著陽光灑在身上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安靜而美好。約莫過了十幾分鐘,一隻手從身後輕輕捏住他頭頂上的耳朵。

耳朵上毛細血管和神經遍布,弄得身子忍不住輕顫。

他沒有轉身,而是仰起頭往後靠去,柔軟的身體輕觸在身後人的腿上,望著時淺渡垂首的面容,溫和軟糯的聲音中有小小的歡喜:“阿時,我們現在出發去妖管局嗎?”

毛絨絨的尾巴不自覺地卷上她的腳腕,根部輕輕地搖晃摩擦,一下下蹭得皮膚微癢。

時淺渡低頭注視著他在陽光下清亮得幾乎透明的淺琥珀色眼眸,伸手揉揉軟乎乎的棕色小卷毛:“先去商場吧,給你買幾身衣服去。”

“啊,不用阿時破費,之前阿時送我那身足夠穿了。”雲予擺擺手,嘴上說著不用不用,還是起身牽住了時淺渡的衣擺。

說實在的,誰會不喜歡新衣服呢?

更何況還是阿時主動提出的,阿時會親自給他選出最合適他的衣服吧。

“可以穿和穿得合身是兩回事。”時淺渡瞧出他的口是心非,哼笑一聲,“你太瘦了,穿之前的衣服空蕩蕩的不太合身,走吧。”

市區中人流量最高的幾個商場都坐落最繁華的黃金地段,形成了一個商業區。縱是還沒到下班時間,依然是遊人如織,穿著時髦的男男女女手捧咖啡穿梭在商場與地下廣場中,時不時還有拿著單反的攝影師匆匆和人們擦身而過。

開放式的地下廣場中,一家網紅奶茶店前排著長長的隊伍,人們像是不知道寒冷心情愉悅地聊著天,香甜的奶茶味傳遍了小半個廣場。

時淺渡盯著彆人手中粉紅粉紅的奶茶,在燈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的,最上面還擺了幾瓣鮮紅欲滴的草莓,甚至能讓人想象到草莓汁水迸濺到口中,香甜的氣味充盈口齒的美好感覺。

她拉著雲予的手腕:“等咱們出來,買這個奶茶怎麼樣?”

“好啊,到時候我來排隊,阿時可以在旁邊的便利店裡坐一坐。”

雲予從來都是站在時淺渡的角度想得很多很多,把時淺渡放在第一位上。

二月末的天還很冷,商場中暖氣大開,就算脫掉羽絨服隻穿毛衣,也不會覺得冷。

明亮的燈光中,一個又一個精心布置的櫥窗看得人眼花繚亂。

進了商場,不出十分鐘,雲予便熱得脫掉最外面的大衣,然而尾巴憋在厚厚的長褲中,耳朵也塞在羊絨帽下面,悶得他出了一身的薄汗,額前卷卷的棕發濕乎乎的。

犬妖一定程度上和犬類動物一樣,極是怕熱,他其實不喜歡逛街的。

但他珍惜和阿時相處的時光,所以再熱也值得忍受,就像他暈車暈得厲害,也還是喜歡坐車一樣。

時淺渡一回頭就發現他汗涔涔的,伸手把他額前微濕的發撥弄到一旁:“還帶著帽子很熱吧,等你學會控製妖力就好了。”

“不熱的,阿時彆擔心。”雲予臉上帶著悶出來的淡淡紅暈,笑起來時雙眼彎彎像是一道月牙,有點撒嬌的意味,“或者,阿時請我吃個草莓冰淇淋就好啦。”

“吃可以吃,但肚子疼我可不會管你。”時淺渡道。

千萬不要以為長期的風餐露宿、吃些臟的壞的食物,會練出無敵鐵胃來。雲予就以強於人類的半妖之身當了個反面教材,告訴大家——飲食不規律、吃剩飯或不衛生的飯,久而久之,隻能讓人獲得嚴重的胃病。

她指指一家很火的時裝店:“現在上春裝了,你挑幾件單衣在商場裡面穿。自己喜歡哪件就拿去試,彆擔心錢的問題。”

“阿時真好。”雲予喜滋滋地咧開唇。

聽說在人類的社會裡,如果一個人不舍得給另一個人花錢,那就是一定不喜歡他;如果非常舍得花錢,那不一定是喜歡,可多多少少也是在意對方的。

阿時在意他。

這樣的想法在心中翻滾,叫他心裡也發起燙來。

“阿時,我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樣子的衣服,不然阿時幫我選吧。”他私心想按照時淺渡的喜好穿衣打扮,於是扯扯時淺渡的衣袖,又小心地問了一句,“可以嗎?”

“不用非要適合,你自己喜歡就行。”

在時淺渡看來,“適合”是穿給彆人看的,“喜歡”才是穿給自己的,所以她很少在乎彆人的眼光,永遠把自己的感覺放在第一位。

不過她知道有個詞叫做“選擇恐懼症”,所以還是選了幾件簡潔乾淨的衣服遞給雲予:“你要實在拿不準注意,可以試試這幾件,其他的你自己也選選看,衣服要穿上才知道好不好看。”

雲予眉眼彎彎:“謝謝阿時~”

他接過衣服,避開時淺渡偷偷地翻了下吊牌,看到上面黑色粗體字“599”時心中一跳,忍不住咋舌:天,一件單薄的帽衫竟然這麼貴!

頓時,阿時親自幫他選的衣服就不香了,不但不香,還有點燙手。

他不想說不喜歡時淺渡選的衣服,也不想讓時淺渡為他花這麼多錢。

猶豫不決中,他的視線在店面中掃視一圈,發現店裡不僅有今年春天的新款,還有一小片區域,裡面都是去年秋天賣剩下的積壓舊款,尺碼不全,都是3折或5折處理的,價格極低。

不如去特價區買幾件舊款的衣服好了,反正今年的新款過上半年也成了舊款。

他這樣想著,耳畔忽然響起時淺渡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你這小鬼不會是在心裡偷摸摸地嫌我窮困潦倒呢吧?”時淺渡從他身後探身過去,稍一側頭,目光落在雲予翻吊牌的手上。

對方的呼吸輕輕打在耳廓上,雲予心跳提速,慌忙後退一步,紅著臉道:“沒有……!我怎麼會嫌棄阿時,我隻是……覺得衣服不值這個價格。”

時淺渡揉揉他的頭,懶洋洋地笑起來:“你穿著舒服好看就值啊。”

雲予一怔,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那……”他抑製不住地想笑,抿抿唇想要掩蓋臉上的笑意,“我去試衣服了,阿時等我。”

說完,他雙臂抱著堆成小山的衣服,幾乎把小半張臉埋在柔軟的布料裡,歡歡喜喜地小跑著去了試衣間。

這是一家全球連鎖的時裝店,深受廣大年輕人的喜歡。放眼望去,超過兩千平米的巨大店面中都是晃動的人影。

試衣間無論男女都是爆滿,雲予光是排隊就等了近二十分鐘。

好不容易排到他後,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試完,每件都越看越覺得好看,忍不住照著試衣間中的鏡子來回來去地打量自己。

光是把衣服穿在身上,都讓他感覺到滿滿的幸福。

阿時選的衣服真好看。

阿時的眼光真好。

眼光這樣好的阿時……會喜歡他這樣的小半妖嗎?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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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編號00181時淺渡傳輸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參數調整成功。]

時淺渡在一陣機械音中睜開雙眼。

時空傳送時詭異的空間扭曲和震顫感讓她頭痛欲裂,她翻身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揉在發痛的太陽穴上。隨著她的動作,老舊的床架發出“嘎吱——”一聲響。

頭頂上是偏暖色的燈光,視線所及,有棕色的單體衣櫃,杏色的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著電熱壺和幾隻玻璃杯,旁邊的小盒子裡裝著幾袋廉價的茶包。

牆上貼著一面等身鏡,能看到她自己的臉。

顯然這是個價錢便宜的小賓館,連經濟型連鎖酒店的規格都沒有。

把四周的一切儘收眼中,她的視線又落在手上。

白淨修長的手上有著細碎的疤痕,虎口、指肚、掌心都有著一層薄繭。

臉是她的臉,手卻不是她的手。

歸根結底這不是她的身體,而是任務係統在身份匹配成功後,自動調整世界參數時調整了這副身體的面部參數。

意識到這次她是以“身份匹配模式”進入了小世界,時淺渡的語氣有幾分嫌棄和不滿:“嘖,受罰就受罰吧,怎麼還趕上傳送係統出bug了。”

因為她從來不需要身份匹配。

特殊事件管理部是時空管理局最危險的部門,負責處理可能導致世界崩潰的危險人物。一般來說,他們不會和任務目標硬碰硬,而是選擇“身份匹配模式”,讓係統在小世界裡隨機匹配出重要程度較低、性格接近自己的身份,以這個身份去接近任務目標,獲取信任後等待時機進行絞殺。

而時淺渡是個例外。

跟實力強悍的人正面廝殺才能更好地享受勝利啊。

這是她一貫遵循的理念。

不喜歡身份匹配模式,還讓她趕上了係統bug,本來就有些不爽的心情變得更差了——此時此刻,她應該在享受美好的假期才對,卻偏偏因為不慎衝破禁域、見到了關押在禁域中的犯人而被罰義務工作,要無償穿梭在數個小世界中完成任務。

衝破禁域那隻能說禁域的結界太弱,要罰就罰設置結界的人啊,罰她做什麼?

她撇撇唇,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天地一色皆為純白的禁域,還有被關在裡面的俊美男人。他顯然過得不好,在無邊無際的純白世界中呆久了,對外界的一切反應緩慢,臉上也多了絲頹廢。即便如此,她卻清晰地看見,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盛著一種清澈的如水般的溫柔。

應該不是個壞人。直覺這麼告訴她。

為什麼要把人單獨關到禁域,又為什麼她剛一闖入就被發現,還被罰了義務工作?

時淺渡輕輕一扯嘴角。

不讓她去,她偏偏要去弄個明白。

那就儘快把任務搞完吧。

她起身活動活動胳膊腿,脖子轉一圈,嘎嘣嘎嘣響了好幾下。

顯然是做好了一番惡戰的準備。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一隻名為雲予的犬妖,他以妖王的身份帶領一眾妖怪,打破了《人妖和平共處條約》,對人類持著趕儘殺絕的態度拉開了戰爭的序幕。凡是他所到之處,皆是血流成河、屍骨遍地,人類社會變成了地獄。

時淺渡以前的任務裡,碰到過類似的妖怪。對於時空管理局的員工來說,他們隻需要保證小世界不會毀滅,其餘的事情不在他們需要關心的範圍中。

她張口,語氣中隱隱還有些興奮:“目標在哪?”

話音落下,虛空之中閃過幾道青藍色的電流,頃刻間形成了巨大的虛擬顯示屏。

屏幕上有代碼一般的數字字母如水流般虛虛實實地滑過,最終形成了本省的地圖。地圖上,有個小小的紅點一閃一閃,正是任務目標的坐標地點。

和她的直線距離隻有不足……500米?

“這麼近啊——算你倒黴。”

時淺渡腳尖一抬,把一同傳輸過來的愛刀拋挑到空中,看也不看便穩穩地握在手裡。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的地圖上輕觸兩下,地圖驟然放大,代表她的藍色十字幾乎緊緊貼著任務目標的紅點,可見距離之近。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她心中默念幾聲,忽然頓住,挑眉看向房間僅有的那扇窗。

目標就在這間小破旅館後面?

這年頭的妖王都這麼簡樸親民了麼。

小旅館正門面對著馬路,而後面是個偏僻的小巷子,夾在兩片樓宇之間,又深又窄,常年見不到陽光,牆壁上長了一層綠油油的苔蘚。太陽落山下去不久,這裡就已經是昏暗一片。

常年的陰濕讓深巷中有一股微微發腥的潮青味道,幾個破爛的木頭箱子和鐵桶歪歪斜斜地隨意放著,鐵桶上已經生了一層紅鏽,下一秒,一個瘦削的少年被人抓著頭猛地砸過去,硬生生地在鐵桶上砸出了個半圓形的坑。

“讓你再小偷小摸!”

“你不是妖怪嗎?怎麼還吃我們人類的東西!”

“去死吧!不人不妖的野種!”

幾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圍在一起,拳打腳踢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似乎每揮出一拳,深埋在心底中對於妖怪的恐懼、憎惡、仇恨就能減輕一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