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陰陽怪氣大太監6(1 / 1)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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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一邊的眉頭挑起來, 就差把“你逗我玩呢”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他背在身後的手指輕輕撚了撚,定定地看著時淺渡,沒說話。

時淺渡這混小子,在北疆數年, 手下的勢力幾乎全留在了北疆, 隨時淺渡回來的, 也就是趙梓天等一小波親兵,在京城, 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根基, 怎麼可能不想要個有實權的職位呢?

他微眯起雙眼,露出幾分狐疑。

“本官沒聽錯吧,時小將軍想要個閒職?”

“怎麼,沈大人的耳朵, 有那麼不好使麼?”

時淺渡揚起頭, 快到正午的日光灑在臉上,是舒適的溫熱感。伸手擋在面前,遮去刺眼的光芒,感受著清爽的秋日微風, 愜意得不得了。

能清清閒閒得拿錢,誰會想往自己身上攬事啊。

反正她是不想。

片刻,她收回手, 背在身後:“不過也不全然準確,我說的是, [俸祿高]的閒職,錢多事少的那種,這對沈大人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

這對於他沈青來說, 確實不是難事。

如果說他們所有人都在一盤棋上,每個人的動作、選擇都是一步棋,其他人每步棋,他都能猜到目的是什麼,可時淺渡……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確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你可要想好,等聖喻下來,就由不得你改了。”

“不用改,勞煩大人了。”時淺渡了卻一樁事情,開心得很,“那我就回府靜候大人的好消息了,告辭了,沈大人。”

沈青站在原地,望著時淺渡漸漸遠去的背影。

半晌,揮袖轉身離去。

“皇上現下可是在勤政殿?”他問身邊的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側身,跟著他小步往前走,回應道:“大人說的是,禦前馮公公差人傳話來說,皇上此時正在勤政殿裡,因為時將軍的事兒猶豫不決呢。”

時淺渡在北疆數年,已經成了邊軍的主心骨,可以說那些邊軍是隻知時將軍而不知皇上。如今班師回朝,時淺渡卻乾乾脆脆地把自己帶了多年的邊軍讓給彆人,隻帶了一小隊親信回京,這就算是主動釋了十萬軍權,擺明了忠心耿耿。

如此一來,皇上必然會猶豫,不知道給這樣的人才什麼樣的職位,才既不會虧待了他,也不會讓他負才傲物、權力膨脹,以致未來威脅到皇權。

“知道了,去勤政殿。”

在得了通報之後,沈青邁入勤政殿,走到皇上孫正梧面前,跪下行禮。

面對其他人時身上那股囂囂之感已經不見了蹤影,仿佛他從來都隻是一個忠心不二的奴。

“奴才拜見皇上。”

“哎呀,你跪什麼?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吧,快點起來。”孫正梧快走兩步到他面前,親手把人給扶了起來,“這趟辛苦你了,邊軍大獲全勝,擊退蠻夷上百裡地,也有你的功勞啊。”

“奴才不敢冒功,邊軍能獲勝,主要還是時小將軍的功勞。”

沈青起身後,微躬著腰,神態恭敬。

他邊說著,邊把話題往時淺渡身上引:“皇上有所不知,奴才兩次遇險,都是時小將軍單槍匹馬救奴才於水火之中,要不是時小將軍,奴才恐怕都沒機會再見皇上了。”

單槍匹馬一個詞用的好,在透露出時淺渡驍勇善戰的同時,又不經意地表達出——幾位守軍將領中,隻有時淺渡一人去救我,其他人都沒有去。

“竟有這事?”孫正梧眉頭微斂,片刻後,朗聲叫好,“好啊,確實是有拳拳之忠啊。”

派自己最信任的沈青作為監軍,那沈青在外代表的就是他的臉面。

可是,他心裡也不糊塗,知道那些文官武將們平日裡最瞧不起宦官,可以想到,很多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不把沈青放在眼裡,甚至有人上書直言,勸他削了沈青等一乾宦官的權力。

沈青遇難,恐怕很多人會在心裡幸災樂禍吧。

這時淺渡能在北疆主動救人照拂沈青,想來是真的忠心耿耿。

他坐回桌案之前,隨意翻了幾下今日的奏折,又把折子丟在案上。

“你說說,朕給他安排個什麼職務好?”

權力太大,怕他負才傲物;權力太小,又恐讓人心寒。

選個合適又便於控製的位置,實在是不容易。

“奴才以為,不如讓時小將軍去做京郊的禁軍統領。”沈青躬身開口,細細觀察著孫正梧的表情,“禁軍守衛的是皇上的安危,雖然每日都有練兵秣馬,但畢竟沒經曆過實戰,時小將軍實戰經驗豐富,正好可以讓他操練禁軍,以增強實戰能力,更好地保護皇上。”

京郊禁軍大營和京城的中衛軍不同,中衛軍負責京城中大小治安情況,街頭鬨事、夜晚巡邏都由中衛軍負責;而京郊禁軍則是專門駐守在郊外,防守京師,偶爾分番調戍各地,以備不時之需。

亂世之中,禁軍身上擔子頗重,而太平盛世裡,就除了練兵沒什麼事情。

先帝時,藩王叛亂,就是因為禁軍散漫慣了,才一觸即潰,毫無戰鬥力可言。

藩王之亂平息後,禁軍換了統領,加強了訓練,紀律比先帝時嚴格數倍。

不過歸根結底,一個除了練兵沒彆的事的職位,相比其他京中要職,當然能稱得上是“閒職”了。

“你說的有理,隻是……”

孫正梧有些猶豫,讓一個南征北戰的從二品大將軍去練兵,這豈不是會讓時淺渡心寒?

他思索著,自言自語般說道:“讓他去練兵,恐怕是屈才了啊。”

沈青明白他的憂慮所在,輕聲開口:“皇上,這您無需擔憂,北疆多是荒蕪凋敝的不毛之地,時小將軍在那邊數年之久,征戰不休,想來是身心勞累不堪,現如今回了京城,就讓他休息一些時日,隻能說明皇上體恤朝臣。”

“嗬,你倒是會替朕找借口。”

孫正梧哼笑一聲,眉宇之間依然擒著憂慮。

他道:“你這真不是故意刁難,給時淺渡使絆子麼?”

“奴才哪敢,再說時小將軍救了奴才兩次,奴才就算不報恩,也不能夠恩將仇報故意打壓啊。”沈青說得情真意切,好像他從來就沒想過恩將仇報,“奴才在北疆也有數月時間,時常跟時小將軍相處,能瞧出小將軍他確實為了北疆的事頗為勞累,這才如此說。”

“既然這樣……”孫正梧沉吟片刻,“也好,就按你說的辦吧,這就擬旨,鎮軍大將軍時淺渡,為國有功,賞寶劍一把,黃金萬兩,絹帛千匹……”

他說完賞賜,又道:“就由你去將軍府上宣旨吧。”

……

沈青從勤政殿裡出來時,已接近午時。

若再晚一些,恐怕要碰上時家人午膳的時間。

他走出宮門,上了備好的馬車。

“去鎮軍將軍府。”

華貴的馬車緩緩開動,搖搖晃晃。

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用手輕撐著腦袋,磕上雙眼閉目養神。

這馬車裝潢華麗,座位上放著軟墊,還備了軟枕,可以供他墊在腰後,以防坐久了難受。車中燃著他最喜歡的香料,在車廂裡呆上一時半刻,身上也會沾染上香料的味道。

木質香氣清雅淡麗,有一絲不顯眼的柔,吸入肺腑之中,沁人心脾。

這樣的環境,比時淺渡給他從沿途村莊裡買來的破爛馬車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他一閉上雙眼,就總是不自覺地想起自己回途中的情景。

破破爛爛的狹小馬車中,墊子不軟,他坐的屁股都不舒服,又一身的傷痕,難受得緊。

時淺渡總是有事沒事地翻進那狹小的空間裡,幫他看看傷口,換換藥。

當然,最重要的,是吃他的點心。

嗬,沒臉沒皮的。

但他並不反感,這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好像習慣了時淺渡湊過來跟他說話。

他承認,跟時淺渡相處,特彆的輕鬆。

時淺渡不會用微妙的眼神看他,不會真想要對他不利,更不會把他當成一個卑賤的奴才去羞辱他。

有時,他竟是很希望,時淺渡能像那些男子們稱兄道弟一樣,真心待他。

而不是瞧中他身上的皇恩。

話說回來,時淺渡氣人的時候,也是真要命。偶爾冒出幾句調侃他的話,總是能把他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立刻把時淺渡踹下馬車,摔個狗吃屎。

皇上在幾年前就已經叫他掌管著京郊禁軍大營的各項事宜,這回時淺渡去上任,他怎麼也得在背後稍微刁難刁難,好把他生過的氣全都找補回來。

這回去鎮軍將軍府上宣旨嘛……

剛好能讓時淺渡跪他。

在北疆時,他是監軍,時淺渡是主將,兩人不分上下,自然不用誰向誰跪。

這回,他可是拿著聖旨的。

想到時淺渡不得不跪在他面前雙手接旨,他心裡就一陣快意。

再有個一小會兒,就能見到時淺渡了。

他睜開眼眸,一手伸到小桌的熏香之上。

掌心能感覺到微熱的輕煙拂過,柔軟的,無形的,帶著淡淡的香氣。

忍不住開始期待,唇角都微微翹起。

真想立刻就出現在將軍府上,接受時淺渡的跪拜。

就算是狐假虎威,也足夠讓人高興了。

馬車穿過街市,約莫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停在了鎮軍將軍府的門前。

車夫立刻跳下馬,從後面搬了馬凳放好。

沈青撩起衣袍,手拿聖旨,踩著馬凳,緩緩走下了馬車。

他穿著禦賜的官府,聖旨金黃,在陽光下好像閃著光,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派頭。

“聖旨到,還不快去傳報。”

立在將軍府大門兩側的門房一看,就知道不那麼簡單。

聽見“聖旨”二字,一個門房上前相迎,另一個連忙進去通報。

少主子剛從北疆回來,今天第一天上朝,就立刻來了聖旨,真是太給他們將軍府長臉了!老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時家的老老少少、奴仆婢女全都放下手裡的事,聚集到庭院中跪下聽旨。

到了時淺渡這一代,時家人越來越少,這算上全府的奴婢,也不過二三十個人。

沈青在兩個小太監的陪同下,緩緩走進府中。

他微揚著頭,有兩分不太顯眼的傲慢,視線一一掃過庭院中跪著的那二十幾人,想從中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人。

在一路上,他想過無數次時淺渡跪在他面前的樣子,可是現在……

時家上上下下都跪了,唯獨不見時淺渡。

他眉頭斂起,有些不爽:“時小將軍人呢?還不快來接旨?”

“沈大人,渡兒今日下朝後,便一直沒回來。”時淺渡的祖父時臻開口,眉宇間有些為自己的孫女擔憂,“若沈大人不介意,就由老夫代為接旨吧。不然,老夫下令,叫人去街市上尋一尋……”

“……”

沈青莫名感覺被噎了一下。

而且噎的還挺狠。

時家人跪成這一片,還有早就因傷從戰場退下的時老將軍,總不能讓人一直跪著吧?

沒道理非讓他們尋回時淺渡,要是傳出去,他免不了又被那些言官上書痛斥個半天,要是皇上知道了,就算再寵信他,都得說他兩句。

期待了一路的事情落了空。

他暗地裡磨了磨牙。

沈青宣完旨,給了賞賜,就悶悶不樂地坐車回府了——早在數年之前,皇上就已經給他在宮外賜府,除了皇上有命他必須在宮中當值,其餘時間,晚間都會宿在宮外。

他陰沉著臉,因為沒能占時淺渡這個便宜,而有些生氣。

虧他期待了那麼長時間,結果時淺渡竟然不在。

說好的“回府靜候大人的好消息了”呢?

都是屁話!

隨意誆他的屁話!

虧他這麼快地就跟皇上請了旨,還親自跑了一趟。

現在時間近午,他肚子都餓了。

真是信了邪了,他才會相信時淺渡說的話。

來來回回地想著時淺渡說自己會在府上候著的話,他陰沉的臉色又黑了幾個度。

手指狠狠地攥在一起。

這副樣子,也不知道是因為沒占成便宜生的氣,還是因為沒見著時淺渡本人才生的氣。

真不知道這個混小子,下朝之後家都不回,能去哪裡。

才班師回朝啊,在北疆那麼多年,這人都不知道回京後好好陪陪家裡人嗎?

嗬,不肖子孫!

他忍不住在心裡罵罵咧咧的,越想越來氣。

沉默了半晌,他覺得悶得慌,便掀起車簾透透氣。

視線往外望去,一不小心就在人來人往的街市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時淺渡!

可能是被氣得太狠了吧,他竟是在人群裡一眼就看見了時淺渡。

“停車,快給本官停車。”

他揚聲開口,沒刻意壓著聲音,顯出幾分陰柔。

車夫連忙停了車:“大人這是要去哪?”

他下車去拿馬凳。

然而這回,沈青沒耐心等他搬出馬凳,就直接跳下了馬車。

“你在這兒候著吧,本官一會兒自會回來。”

他吩咐完,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奔著時淺渡而去。

眼看著時淺渡鑽進了一個僻靜人少的小巷子,他抬腳就追,同時揚聲道:“時小將……”

話沒說完,就被時淺渡捂著嘴一下子拽進了小巷子裡面。

“唔……!”

他的鳳眸瞪大些許,瞪視著時淺渡。

這混小子,想乾什麼?

膽敢跟他這麼沒大沒小、動手動腳的!

“噓——”時淺渡轉身就把人按在牆壁上,用手捂著他的唇,低聲開口,“我怎麼不知道沈大人這麼在意我,竟然在大街上邊喊邊追了過來?”

說話間,她還從牆邊冒出頭,往外面望了望。

“時兄!”

“我們兄弟還沒好好聚聚,時兄怎麼就跑了?”

“是啊,人去哪了呢,突然就沒影了。”

“這是家中有急事還是怎的,真奇怪,我還有話想跟時兄說呢。”

外面響起幾個男人的聲音,他們邊找邊喊,很快就消失在了這附近。

時淺渡見狀,鬆了口氣。

這幫人,一個個都想拉著她去秦樓楚館玩樂,說是去聽戲,但到了之後說不定怎麼樣呢。

她要是女子身份,去那種地方聽戲唱曲都還好說,她不怕彆人異樣的目光,但是吧……她現在是“男人”,經過北疆慶功宴那一回,她是徹底明白了,不能放肆地去那種地方,以免被漂亮姐姐貼上來,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見幾個稱兄道弟的人走遠,她鬆開沈青。

忽而鼻子一動,又往前探頭過去,在沈青的脖頸間嗅了好幾下。

淡雅的木質香味柔和溫暖,十分好聞。

她不由得笑問:“沈大人身上是什麼味道?真是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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