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康沒好氣的擺擺手, 邱則銘屁顛屁顛過去打電話。

電話經過層層轉接被人接了起來，邱則銘一聽就是他媽媽的聲音，忙道：“媽，是我, 嘉妮到首都了吧？”

杜芸馨：“沒有啊, 我也盼著呢。”

邱則銘沸騰的心吧嗒一下掉了回去, 有些失落，語氣都不歡快了：“嘉妮來信說的時間大概就在這幾天，她給您打電話說過什麼嗎？”

難道又被什麼事牽絆住改了日期？

坐在對面的領導都有些無語，這小子, 都不確定對象去沒去家裡就興衝衝跑來打電話。

杜芸馨：“好像是這幾天, 一會兒我上樓問問吧。”

聽到杜芸馨女士聲音裡幾乎要壓不住的笑, 邱則銘才反應過來被他媽媽耍了, 無語道：“媽——”

“哈哈哈。”杜芸馨爽朗地笑聲從那頭傳來, 難得，有一天還能跟兒子開開這類型的玩笑, 放了話筒，轉頭朝樓上喊。

周嘉妮正在奮筆疾書呢, 已經寫到中午吃的那頓飯了，聽到杜姨喊她，忙開門下了樓。

聽說是邱則銘打來的電話, 眉眼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杜芸馨笑笑上了樓, 貼心地給小情侶留出自己的空間。

周嘉妮也有點不好意思, 拿起話筒特彆矜持地‘喂’了聲。

邱則銘刻意放溫和地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去：“嘉妮，你什麼時候到的？路上順不順利？在家裡住得還習慣嗎？有什麼不習慣的就直接跟我媽說，千萬不要客氣……”

對面的董康詫異地盯了眼過去, 這小子在戰場上有勇有謀，槍法好腦子活，能打能指揮，彆看年齡不大，臉一沉還頗有氣勢，很能壓得住陣。

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面，跟對象說話就好好說話，還得捏著嗓子說，還黏黏糊糊囉裡囉嗦的。

他有些不太適應地輕咳一聲，將鋼筆帽一蓋，把桌上的文件往抽屜裡一收，拿了張報紙抖了抖，起身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邱則銘也背過身去，仿佛這樣他們營長就不會聽到自己跟對象打電話的內容。

對象軟綿綿地聲音從話筒裡傳過來，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我今天早上剛到，晚上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你不會天天往家打電話問一回吧？”

給邱則銘寫信的時候隻說了大致時間，她自己都無法具體到哪一天，邱則銘要不是天天往家打電話，那也太巧了。

邱則銘嘴角翹起：“我才回來，今天是第一通電話，隻能說明咱倆心有靈犀…自從收到信後就一直惦記著你去家裡的事，我前天晚上還夢見你了。”

董康吸氣，忍著不適翻了下報紙。

遠在首都的周嘉妮也眉眼彎彎，她也夢見過邱則銘，夢見好幾回了，不過想到兩人這通電話不知道在被幾個人監聽，便有些羞於啟齒，不想聊的這麼明白，但心裡甜滋滋的，臉頰微熱，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聲音不自覺有些發軟：“我來首都前又給你寄了個包裹，現在天熱寄肉乾怕壞，就隻寄了點餅乾、乾棗、炒花生、核桃，已經在路上了，你也彆省著吃，隔段時間我再寄……”

炒花生熱量高，顧不上吃飯的時候可以補充補充熱量。

“好！”邱則銘心裡就跟揣了個小火爐似的，炙煉著他的筋骨皮肉。

周嘉妮其實很想問問那邊的戰事情況，任務什麼時候能結束，又擔心不合規矩，便壓著沒在電話裡問，這幾天找機會問問杜姨。

家裡應該了解邊境的情況。

又聊了幾句，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臨掛電話前邱則銘還想說明天晚上他再打，可轉而想到最近敵人太活躍，誰也說不準明天會不會有緊急任務發下來，便壓住了衝到了嘴邊的話沒提，隻叮囑周嘉妮早點休息，出去玩的時候注意安全啥的。

啪嗒，電話一掛，邱則銘又恢複了一臉肅容。

董康也不是有意聽人家談對象，隻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他屋裡全是軍機文件，他若這時候離開了辦公室，將來萬一有個什麼情況才是害了邱則銘。

“打完了？打完了趕緊去吃飯，彆打擾老子工作。”

邱則銘一點也不介意董康的嫌棄，啪地行了個軍禮：“是！”揣著心裡熊熊燃燒的小火爐離開了辦公室。

另一邊，周嘉妮掛了電話，輕手輕腳地回了臥室，再寫信的時候，落在紙上的每一個字都雀躍了許多。

寄給邱則銘的信件肯定要審查的，所以太直白的話不好講，她就在末尾塗了兩顆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小心心，自己把自己撩撥的臉紅心跳，捂著臉在散發著竹子香的涼席上滾了一圈，起來板板正正的疊好，收進信封裡。

第二天邱東樹安排警衛員去把收納凳接了回來，車子在樓下停下的時候，引來好幾個鄰居圍觀。

“這是啥家具啊？”

周嘉妮早上倒是沒刻意早起，可養成的生物鐘還是早早把她叫了起來，她沒跟著車去，吃完早飯就在家裡等著，聽著動靜從窗戶那裡看了一眼，開門下樓。

聽到鄰居問，她笑眯眯地道：“這是前進編織廠做的收納凳係列產品。”

收納凳係列產品今年的春季廣交會上成單量特彆高，成了今年出口產品裡的重中之重。

款式多、尺寸分的細致，可以自由搭配，價格還比正常的家具便宜，實用又美觀。

給邱家這組一共五件，一個長條鞋凳，兩把小圓椅、兩個圓形高凳。

高凳如果不打算用來當凳子用，還是個漂亮的花架。

周嘉妮下來，鄰居們將目光又聚集到她的臉上。昨晚光線昏暗都覺得邱家這小兒媳婦長得漂亮，白天看少了一層朦朧美，但五官依舊精致的不像話。

這組編織的家具的好看，杜大夫這兒媳婦也好看，鄰居們一時不知道該多看看這套收納凳，還是該多瞧瞧則銘這對象。

怪不得能拿下邱則銘，那小子也是個頂頂好看的，收集了老杜和老邱兩口子最優秀的基因，趴臉上瞅都找不到一點缺陷。

他倆將來要是真成了，生個孩子得好看成啥樣？

周嘉妮還不知道熱心的鄰居已經幫她腦補到下一代了，她落落大方的跟昨晚見過的幾人打招呼，準確的喊出了對應的稱呼。

落在周嘉妮臉上的視線有點多，她正想著給大家介紹介紹收納凳的特色來轉移下注意力，杜芸馨騎車飛快的趕了回來，正好給周嘉妮解了圍。

她惦記著嘉妮說的收納凳，掐著時間忙完請了一會兒假，正好趕上。

彆說鄰居們，就是她自己看到剛從車上搬下來的這組編織品也喜歡的不行，眼睛那個亮喲：“這也太好看了！”

鄰居們對著周嘉妮不好意思問這問那說太多，杜芸馨一開口，鄰居們也放開了，七嘴八舌地跟上：“剛剛我們就想說，這套凳子樣式精巧，比咱家裡用著的椅子凳子小一點，放家裡不占空，可這實用性卻一點也不差。”

有人納悶為什麼會叫‘收納凳’這個名字。

周嘉妮把隱藏功能給大家展示了一下，又收獲一片驚訝地讚歎聲。

杜芸馨臉上可有面子了，她屬實沒想到這組凳子這麼漂亮，設計這麼出彩，笑道：“這就是嘉妮下鄉後帶著當地老鄉搞起來的編織業，如今發展的紅紅火火，這組凳子幾年前就進了友誼商店，後來又簽了出口，現在他們縣裡都建了廠子，專門生產編織品……”

又有個四十上下的女同誌走了過來，視線先在周嘉妮臉上轉了一圈，又定格到那組嶄新的收納凳上，探頭道：“這也是前進大隊的編織品？這也太精巧了！你說都一個大隊待著，咋我家那熊玩意兒就給我拿回來倆筐呢……”

周嘉妮從這位女同誌臉上看到了汪前進的影子，對方也衝她笑，說話語調特彆爽朗，嗓門也大：“是嘉妮同誌吧？我是汪前進媽媽。”

他們那個小團體的大合照每人一張，加上又有則銘對象這個身份，自然是格外受關注。

“汪媽媽您好。”周嘉妮笑著打了招呼。

杜芸馨聽她吐槽自己兒子，笑道：“行了，你想要讓你兒子給你買。”

“是得給家裡要一套。”汪媽媽摸著那組椅子凳子看來看去，越看越喜歡。

杜芸馨見差不多了，趕緊讓警衛員把東西搬上去，笑著跟大家道：“你們想看來家裡看，我安置得了得趕緊回單位。”

大家哪兒好意思這會兒就跟上去看，要看也得等杜芸馨晚上下班後再去。

汪媽媽雖然跟周嘉妮是頭一次見面，但有兒子那層關係在，說話比其他鄰居更隨意些：“嘉妮，你要是在家裡悶得慌就來找我玩……”

周嘉妮知道人家隻是句客氣話，自己也客氣地應了。她倒不會悶得慌，等收納凳安排好，杜芸馨回了單位，她也騎車出去，中午都不打算回來吃了，自己找飯店解決。

今天出門倒是沒鑽營著找黑市，她很認真地在逛首都胡同，還有些臨街的店面，腦子裡琢磨著明年來首都後能做點啥。

逛了一天回到大院，吃晚飯時邱鴻振笑眯眯地問她去哪兒玩了。

周嘉妮很敞亮地道：“去感受了下這邊的胡同文化。”

邱鴻振笑：“還以為你去逛故宮這些景點呢。”

景點以後有的是時間逛，首都這麼大，這回待的這幾天根本不可能逛完，就先熟悉一小部分地形，下回來再慢慢轉悠。

第二天杜芸馨休息，逛街小分隊又加上了汪媽媽。

汪前進媽媽姓孔，叫孔雪琴。

周嘉妮知道，不管是詹姨還是孔姨，人家對自己釋放的善意，除了有白昊陽和汪前進那層關係，也是想從自己口中多了解些兒子在鄉下的生活瑣事。

逛街聊天途中，她也時不時帶上幾句，滿足了兩位媽媽的思子心切。

這個逛街小分隊每個人都很開心。

周嘉妮在首都一共待了五天，剩下的幾日她沒再接到邱則銘的第二通電話，意味著又去執行什麼任務了。

而邱爺爺也隱晦的跟她提了提，則銘不久前被提成了排長。

饒是周嘉妮不太懂部隊裡的事和前線的事，也隱約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則銘戰友的犧牲，意味著則銘在戰場上的出色表現，而有表現出色的機會，也意味著形式的嚴峻。

太詳細的情況邱鴻振沒多說，隻堅定地道：“這是場持久戰，但你要相信我們的軍人，相信則銘，他不是個冒進的人，他知道分寸。”

周嘉妮點頭。

這五天裡，周嘉妮除了在大街小巷裡轉悠，還去新華書店買了不少她覺得能用上的書和學習資料，與第六日早上，被三位媽媽依依不舍地送到了車站。

邱東樹今天實在抽不出空來送行，安排了警衛員過來，幫著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拎上了車廂。

除了杜芸馨給周家買的禮物，詹姨跟孔姨也分彆給周嘉妮準備了禮物，還有托她給三個孩子捎的各種票據。

包括了於晚霞那份。

杜芸馨再三叮囑：“一會兒回去我就給你媽媽打電話，讓你爸媽去接站……”

她幫嘉妮買的臥鋪票，臥鋪車廂相對安全一些，就是東西太多不好帶，得有人幫著拿一拿。

周嘉妮：“好的杜姨，下回有時間再來看您。”

杜芸馨笑：“我巴不得你多來呢。”

周嘉妮又笑著跟詹姨和孔姨道彆：“詹姨、孔姨，下回見。”

“下回見，下次來可一定來阿姨家裡坐坐。”

“嘉妮一路順風。”

周嘉妮探身揮著手，等看不到人了才收了回來。

回到齊陽，周嘉妮在家裡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坐車回了濱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