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敏跟張惠惠也來了, 看到周嘉妮高興得不得了。

張惠惠年齡最小，周嘉妮跟她手拉著手走, 小姑娘蹦蹦躂躂地特彆開心。

路上，孫萍問周嘉妮幾號回省城，她跟肖敏好調劑時間買同天的票，大家一起走。

肖敏也高興，她今年能申請到探親假，悄悄跟周嘉妮道：“年底坐火車滋味不好受，讓我媽幫忙調劑幾張臥鋪票。”

周嘉妮捂臉哀嚎，她就今年不回去……

“工地就大年初一歇一天, 大家都在拚，我高低也是個領導，總不能兩手一甩回去過年, 所以今年我決定留在濱縣過。”

孫萍他們驚呼：“你不回家過年了？”

於晚霞心疼又敬佩地道：“人民的好乾部。對了，我哥讓我代他向你轉達他的問候，如今白廠長也很努力呀, 致力當一名好乾部，已經好多天沒歇著了，都要泡廠裡了。”

周嘉妮拿出領導派頭裝模作樣地稱讚：“唔，不錯, 讓小白好好乾。”

一行人大笑，就唯一的男同誌汪前進苦哈哈地推著車子，努力加入聊天：“領導，也誇誇我唄，今年咱村…我們前進大隊今年的豬養的特彆好，交完任務豬還餘了好幾頭呢，個個膘肥體壯, 隊長還讓我們給你帶了兩條肉來，一塊肥點兒的煉油，一塊五花……”

“你也不錯，新的一年繼續努力啊汪同誌。”周嘉妮沒想到隊長還給她送了肉，心裡熱乎乎的，一時也替村裡高興，替汪前進高興。

說起東西，趙梅嫂子又給她做了雙新棉靴。

張惠惠道：“嘉妮姐姐，我媽說你穿舊了的棉靴讓我帶回去，我媽拆洗了重新做起來再穿。”

棉靴不防水，走幾場雪地浸透後再晾乾也有些硬邦邦的了，保暖效果大大降低。

周嘉妮知道趙梅嫂子也忙，不好總麻煩人家，遂抬手隔著帽子揉了揉張惠惠的腦袋，溫聲道：“回去跟你媽媽說，那些靴子還不用拆洗，等需要的時候再麻煩你媽媽幫忙。”

張惠惠點了點頭。

到了宿舍門口，周嘉妮跟門衛那邊打了個招呼，帶著他們進去。

走到平房區，戴嫂子婆婆正坐門前頭曬太陽，見周嘉妮帶著好幾個人過來，其中一個小推車上還堆了滿滿當當的東西，一時眼睛都看直了，笑道：“周乾部，你家來親戚了？這都推的啥啊？”

周嘉妮淺笑道：“是啊！”卻沒回她推了啥。

這老婆子性格不好，周嘉妮也懶得多應付，開了門，汪前進他們幾個七手八腳的把東西搬進去。

戴嫂子婆婆撇撇嘴，嘟嘟囔囔咕噥道：“啥稀罕東西還藏著掖著的…平日裡跟我們家那傻老婆千好萬好的……”

周嘉妮撩簾子探頭笑道：“那也是我跟戴嫂子的交情。”

這老太太來的時間不長，倒是替宋乾事得罪了不少人。

今天戴嫂子不在家，帶著宋乾事和倆孩子回娘家去了，早上他們一家四口出門，宋乾事提著個箢子，箢子上頭蓋著包袱，戴嫂子牽著倆孩子，一家四口走出去沒多久，出去上茅房的老婆子出來正看見他們走，踮著小腳飛快地追上去不由分說伸手就掀開了蓋在箢子上的包袱，要看看兒子給老丈人家都帶了什麼東西。

還嘟嘟囔囔不樂意地說：“我一會兒沒看著就多裝了倆饃饃……”

周嘉妮也不是故意窺探，她剛好從透過窗戶看見、聽見了，宋乾事一臉窘迫，戴嫂子則面色十分難看，要不是急著趕車，婆媳倆又得鬨上一陣。

放了簾子回去，於晚霞低聲問：“那人誰啊？”

“隔壁家的，來城裡跟兒子過冬，卻天天攪合地兒子家裡不得安寧。”周嘉妮，“不用理會她，我給你們泡茶。”

她早就準備好了搪瓷缸，裡頭放了紅茶，還切了兩片薑放進去，現成的開水一衝，屋裡頓時飄起紅茶的香氣。

獨張惠惠是白開水。

肖敏自覺地幫著遞茶缸，四下打量著：“嘉妮姐，你屋裡真暖和。”

周嘉妮出門前沒封爐子，又舍得燒炭，煙囪抽的呼呼作響，爐火旺得很，不但不冷，沒多會兒大夥兒都想脫棉襖了。

熱的時候是真熱，可封了爐子後半夜一樣冷。

周嘉妮拿出帶隔斷的編織果盤，裡頭放著紅棗、炒花生和瓜子，另個編織果籃裡放著幾個洗好的蘋果，這是她從群裡團的，讓於晚霞他們吃，她則讓汪前進幫著把菜搬到廚房，整理帶來的菜和肉。

廚房沒通暖氣，還擱著一扇門，但因為一門之隔的客廳和臥室暖和，所以倒不至於跟冰窖一樣，用來給食物保鮮最合適不過。

周嘉妮從廚房出來，道：“同誌們，本來我計劃中午請你們去國營飯店吃，剛剛我看到那塊五花肉，覺得提前醃製一下，咱回來就著爐子烤肉吃唄？我還準備了一隻雞，提前把雞燉上，等咱逛完回來估計也燉得軟爛了，現成的蔬菜，也隨著肉一起烤點兒，再燜上一鍋白米飯……”

於晚霞馬上答應，舉著手蹦起來，眼睛亮亮地道：“我同意我同意，聽著就有趣，我要這個……”

孫萍、肖敏先後道：“我也同意！”

那場景想想都美。

汪前進更不用說了，往嘴裡扔了顆花生，道：“我沒意見。”

張惠惠是隨著哥哥姐姐。

幾人一起忙活，周嘉妮讓他們把肉切成薄片，汪前進負責把雞剁成塊淘洗乾淨，周嘉妮去搭配醃製的調料，拿了個洋蔥切成絲一起拌進去。

這邊汪前進把雞處理好了，周嘉妮開始焯水，煮出浮沫撇掉。

她雖然不做飯，但東西置備的很全，還有個燉菜的砂鍋，現在正好用來燉雞。

收拾好，往爐子裡添了點炭泥，中間留個孔，保證小火慢燉的節奏，把砂鍋端上去。

考慮到中午要烤肉，周嘉妮還把用來烤地瓜的鐵篦子拿出來，放到水裡泡著，逛完回來再刷。

幾人出來鎖了門，周嘉妮去還了小推車，又借了幾個馬紮，說好了中午來拿，便帶著他們去了供銷社。

供銷社裡人擠人，買東西全靠搶，即便如此，大家購物的熱情也絲毫不減，尤其於晚霞、孫萍她們幾個，手裡有錢，買東西的欲望尤其高，拚了命的往裡擠。

汪前進跟上去當護花使者。

周嘉妮怕擠著張惠惠，牽著她的手站在門後頭等著，問她：“你有什麼想買的嗎？”

趙梅嫂子哪兒讓她一個小姑娘正兒八經地來買東西？隻給了她一點零花錢，她主要是跟著來玩。

張惠惠雖然沒往裡擠，但站這兒瞧著眼前的熱鬨也高興的直蹦躂，聽見周嘉妮問，笑著仰頭道：“我不買東西，媽媽都買了。”

然後她想起一事，踮腳彎著眼睛跟周嘉妮道：“嘉妮姐姐，我媽媽肚子裡有小寶寶啦。”

周嘉妮驚訝道：“真的啊？你要當姐姐了。”

看得出來張惠惠是真高興，亮著眼睛點頭：“嗯，我希望要個小妹妹陪我玩，我可以給她紮辮子，可以把媽媽給我做的布娃娃給她玩……媽媽說，我將來要繼續念書，不光要讀初中，將來還要送我來縣裡上高中，家裡要是有個弟弟或妹妹，那我不在家的時候爸爸媽媽他們就不悶得慌了。”

周嘉妮替趙梅嫂子開心，張開山手術做的成功，加上日子好了，沒有特彆大的負擔，心情跟往日不同，幾次複查結果都不錯，這大概是兩人決定再要個孩子的原因。當然，也可能是意外，這就不好問惠惠了。

可隱隱有些擔憂，張開山的身體狀況是個不定時炸.彈。不過，看目前這情況，隻要不受特彆大的刺激，不過於勞累，十年八年的問題不大。

周嘉妮口袋裡裝著瓜子，給了惠惠一把，兩人一邊嗑瓜子，一邊等於晚霞他們購物。

那四個人在裡頭擠了一個半小時才舉著東西滿頭大汗的出來。

一個個激動地臉龐通紅，又都高興的不得了。

於晚霞道：“我搶了件褂子，就是顏色不太理想，但也差點沒搶到呢。還扯了兩塊布，買了雙膠底棉靴，太不容易了……”

孫萍道：“我買了條褲子，給我和前進扯了兩塊布，還搶到了一件呢子大衣，相中的一件毛衣沒等擠過去就沒了。”

肖敏：“已經不錯了孫萍姐，你好歹還搶到了呢子大衣，我就搶了兩包點心，幾團毛線。”

汪前進啥也沒買，但他對象給他買了，高興地咧著嘴笑：“我都說了呢子大衣彆買，我讓人從首都給你買了，還在路上呢。”

孫萍嗔他一眼：“我不穿讓給彆人也行，抓住這麼個機會多不容易。”

周嘉妮笑：“的確是，碰上有呢子大衣的時候都不多。”

“看，還是嘉妮理解。”

周嘉妮問肖敏：“你沒買衣服？”

肖敏露出小女孩的憨態，嬌俏笑道：“我媽媽都給我買了，我就是想出來花點錢。”她拿出買的毛線給周嘉妮看，“這毛線是天藍色的，我覺得這顏色不錯，拿回去讓我媽給我弟弟織件毛衣。”

幾人拎著東西，溜達著去這邊的公園逛了一圈，汪前進特彆想去工地上看看，周嘉妮看了眼時間：“先回去做飯吃飯，本來想著下午請你們看電影的，你們要是想去工地，就等下回看電影……”

對工地也好奇，電影也想看，但幾人思量一番，覺得難得碰上縣裡有那樣的大工程，還是想去看建廠。

“那吃完飯帶你們去工地瞧瞧。”

快到宿舍區時碰上了王乾事，他從車上下來笑著打招呼：“周組長，家裡做什麼東西啊那麼香，香的宋家大娘一趟趟趴你家門上往裡瞅。”

人家這是隱晦的提醒，宋家那老太太扒她家窗戶去了。

周嘉妮一陣無語，道了聲謝，道：“王乾事這是要出去？”

王乾事臉突然一紅，道：“嗯，有點事。”

急急忙忙騎車走了。

周嘉妮還納悶他怎麼跑得跟兔子一樣，半晌後才想起前幾天婦聯組織的一次聯誼會，她正好在外地，沒去看那個熱鬨。

這年頭的聯誼會，說白了就是相親專場。

再想想王乾事剛剛格外整齊的穿著，連帽子都沒戴平常那個打了補丁的棉帽，戴了件藍色單帽，一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樣子，要是沒猜錯，搞不好他在聯誼會上有看對眼的姑娘，這是要約會去了。

去把借的馬紮提溜上，回到宿舍門口，隔老遠就見家門口棉簾子那裡往外鼓著，周嘉妮大聲咳嗽了一下，簾子一晃，宋家老太太鑽出來，看到是她，先慌了一瞬才嗔道：“周乾部，你這爐子上燉的啥啊，家裡也不留人，也不怕乾了鍋。”

周嘉妮笑道：“我加的水多，乾不了鍋。”

宋老太太見她不說，撇撇嘴道：“燉的雞還是肉啊？”

周嘉妮笑著走近：“燉隻雞招待朋友，宋大娘，就不招待你了，麻煩讓讓。”

宋老太太老臉一沉，轉身回了她家。

周嘉妮開門帶著他們進屋，滿屋飄香。

過去看了一眼，裡頭咕嘟咕嘟正冒泡呢。

周嘉妮舀湯嘗了口鹹淡，又加了點鹽，再拿布子墊著把鍋挪到旁邊看了眼爐子裡的炭，添了點兒，繼續燉著。

指揮汪前進去刷鐵篦子，她手腳麻利的洗了點韭菜、切了點土豆片、紅薯片，最後又切了個洋蔥，這回不切絲了，一劈四瓣，一會兒烤著吃。

孫萍她們把煤球爐子端到廚房，沒找隔壁換煤球，自己點火引著，淘了點大米，燜米飯。

周嘉妮撈了塊雞肉出來嘗了嘗，已經燉的很軟爛了，她把鍋端下來，蓋上鐵蓋子，再放上鐵篦子，這樣爐火不會直接烤在篦子上，溫度透過鐵蓋子傳上來，控製一下溫度，不至於烤的手忙腳亂。

汪前進聽說周嘉妮弄的那些土豆片、洋蔥片準備烤著吃，有些興致勃勃，比烤肉還感興趣，勤快地跑廚房端出來，問：“可以開始了嗎？”

於晚霞他們沒這麼弄過，也有些期待。

周嘉妮大手一揮：“你們落座，拿碗把雞舀出來吃著，我幫你們烤肉。”

“嘉妮，我比較想自己烤……”孫萍湊過來，“讓他們吃，我來烤。”

於晚霞：“我也想烤，我還沒弄過這樣的吃法呢。”

肖敏也感興趣，張惠惠都站周嘉妮旁邊眼巴巴看著。

最後大家都搬著小馬紮圍著爐子坐下來，有點擁擠，但嘻嘻哈哈的擠得特彆開心。

周嘉妮端著醃肉的盆，拿筷子夾了一片全肥的鋪上去，伴著滋啦冒油的聲音，用筷子夾著一個角，托著在篦子上抹了一遍，這才開始往上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