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捉蟲) 去鎮上(1 / 1)

劉愛玲哪能看不出周嘉妮的變化?但她想不通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也不喜歡周嘉妮的變化,甚至有種失控的煩躁感。

她把胳膊從周嘉妮手裡抽出來,搖搖頭,一臉受傷地道:“嘉妮,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老實說你來這邊是不是後悔了?當時是我幫你下的鄉,你要是怨我,我無話可說,可不能因為這個影響咱倆的關係啊。以前咱倆多親密無間,你事事都站在我這邊,幫襯我,我說啥你都是響應最積極的那個,可是現在的你…讓我覺得咱倆有距離了。”

陌生又看不透。

同樣是撒嬌,以前周嘉妮的語氣中帶著天然的、被家人寵壞的那種驕縱,根本掩飾不住。

不像現在,充滿了表演痕跡。

周嘉妮暗歎,劉愛玲是懂話術的。

‘來這邊後悔了’,是讓人覺得她不喜歡上山下鄉的號召。

‘我幫你下的鄉…怨我…無話可說’,突出一個‘我幫你’的同時又施展一招以退為進。

周嘉妮捋順過前因後果,她能動下鄉的念頭,歸功於劉愛玲單方面對她的持續洗腦,並在她透露家人的想法後,劉愛玲義憤填膺的表示周家人不應該攔著周嘉妮進步,直接拉她去把名報上了。

但劉愛玲會把這件事描述成一件光榮事跡,幫助一位想響應國家號召、奈何遭到家人阻撓的小可憐達成了她的願望。

畢竟周嘉妮不可能、也不敢在明面上承認她不喜歡這個政策。

所以,如今可不能因為這事怨人家,有怨氣也得憋著。

當時偷著報完名不久,整個宿舍區乃至廠裡就都知道了,影影綽綽的,周嘉妮腦子裡浮現出爸媽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有奶奶恨鐵不成鋼的戳在她腦門上的指頭,心底一陣悶痛。

至於劉愛玲後面那番表述就更微妙了——以後你不跟我好了,不事事都站在我這邊,就是在怨我幫你下鄉,你怨我幫你下鄉,就是不喜歡這個政策。

好像還循環起來了。

周嘉妮壓下心頭的沉悶,微微挑眉看過去,劉愛玲確實擅長察言觀色,可看出她的變化又怎樣?她不可能再走上輩子的路,隻要劉愛玲願意在人前表演,那自己就陪她演。

‘噗嗤’,周嘉妮大聲樂出來,聲音爽朗地道:“愛玲你咋啦?是不是暈過一回沒恢複好?怎麼淨琢磨些有的沒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心思這麼複雜啊!”

也算藏了點暗諷在裡頭。

這話一落,劉愛玲臉色就變了。

周嘉妮姐倆好地拍拍她的肩,又伸手捏捏她的臉,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笑哈哈地道:“心思那麼重累不累啊?要多笑笑,陽光點,燦爛點啦。”

她雙手在嘴邊向上打了個彎,俏皮地道:“來,跟我彎起嘴角,笑——”

劉愛玲:……

不遠處,白昊陽嘴角抽搐著拽拽邱則銘的衣服:“誒,那天真是嗲精把我表妹攔下來的?我表妹跟她住一起應該是安全的吧?”

他躡手躡腳地過去,‘屁呲屁呲’的把於晚霞召喚過去,低聲道:“嗲嗲精神正常否?”

於晚霞氣得踹了他一腳,壓低聲音道:“你精神才不正常,嘉妮多可愛啊。”剛才被她逗死了。

又踹了白昊陽一腳,警告道:“你再給嘉妮起外號我就寫信告訴二姨。”

白昊陽一瘸一拐地回去,無奈地道:“死丫頭,我白疼她了。”

邱則銘瞥他一眼:“活該!”

一天的塑料友誼維持下來,周嘉妮在劉愛玲臉上看到一種氣得要死,卻拿她沒辦法的崩潰感。

不過她還是挺佩服劉愛玲,儘管早上發生了那麼多不愉快,傍晚收工後她還是去找趙衛國他們了。

其實大家都一個點收工,可她做出一副著急忙慌趕去援助的模樣,大大溫暖了趙衛國他們的心。

早出晚歸的連著乾了七天活,周嘉妮跟孫萍她們商量找隊長請假歇一天。

秋收還沒結束,一起請假肯定不合適,但可以輪休。

於晚霞很樂意,孫萍則有些怵頭,她道:“現在的活挺輕鬆的,也沒那麼累了,我過些天再請假吧。”

那天的事她也是露了臉的,到現在還覺得心虛。

趙衛國他們還在挑大糞,昨天偶遇走個對頭,一陣風過來,那濃濃的牧場氣息。

孫萍打了個寒顫,道:“你們歇著吧,我再表現一陣子好了。”

周嘉妮好笑地道:“行,我一會兒找隊長請假,明天去趟鎮上,你們給家裡寫的信要不要我捎著一塊寄出去?”

兩人一起點頭:“要,晚上給你。”

收工後她去找張寶生請假和開介紹信,張寶生和顏悅色的批了,還道:“跟你一道的那幾個小姑娘,誰想歇就歇一天,娃子放心,咱不是那不講理的人。”

好商好量的,他也好說話,但來搗亂不行。

周嘉妮笑眯眯地道:“隊長,我一定轉告,不過我們肯定輪流休息,不能耽誤工作進度。”

張寶生點點頭,把介紹信遞過去,道:“明天有牛車去縣城拉東西,路過鎮上,你要是不嫌早就讓他們捎你一道,回來的時間你們自己商定。”

沒想到還有這樣湊巧的事,周嘉妮趕緊謝了。

天黑後,周嘉妮找趙梅要了個編織袋,去張老四家收貨,天黑好操作。

上次就把錢給了,這回直接拿貨就好。

提著出來,周嘉妮借著夜色把大部分貨收起來,隻留了幾個撐在袋子裡,假裝很多的樣子。

走到一個巷子口,周嘉妮快拐彎的時候率先拐出來一人,嚇得她猛地往後退了幾步,失聲驚呼:“誰?”

對面的人也愣了愣:“周嘉妮?”

周嘉妮按著快要蹦出來的心臟,道:“邱則銘,你嚇死我了。”

邱則銘手裡提著個布袋子,不知道裝了啥,看著分量不輕,明顯有些下墜。

他見周嘉妮前一秒還驚魂未定的樣子,後一秒就歪著腦袋看自己手裡的東西,不由好笑,低聲道:“找老鄉換了點麥子,為了表示對你的歉意,可以勻你三斤,不要你票。”

周嘉妮有點不好意思,人家又不是故意嚇她,但這個便宜誘惑真的很大,她趕緊道:“我按沒票的價格給,以後你們繼續換的話,我可以給票,粗糧細糧都行。”

有票沒票兩個價,人家肯勻她就算賺了,不可能再在錢上賺人家的便宜。

這是吃上他了?

夜色裡,邱則銘眼底凝著抹不去的笑意,道:“細糧彆抱太大希望,粗糧還好說。”

“明白!”

兩人誤打誤撞的在巷子口達成了一樁合作。

為了表示友好,周嘉妮提提手裡的袋子,道:“找四大爺編了幾個籃子,準備給家裡寄過去,你要是想要,可以去找四大爺。”

邱則銘對這個不感興趣,兩人作彆。

第二早上五點在村口的牛車旁四目相對,邱則銘笑道:“周同誌早,你去鎮上?”

周嘉妮愣怔了下才道:“是啊,你今天也休息?”

也太巧了吧?

邱則銘指指趕車的張叔:“我不休息,陪張叔去縣城拉東西。”視線在她虛撐起來的編織袋上掃了一圈,佯裝忘了昨晚的話,“你這是去……”

周嘉妮手腳並用的爬上車,把編織袋擱在離邱則銘較遠的位置,將手上挽著的一個編織筐放到她兩人中間的地方,不動聲色地道:“我去郵局寄東西,再在鎮上逛逛。”

邱則銘將她的小動作儘收眼底,笑道:“周同誌,能不能幫我個忙?”

見周嘉妮看過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三張貼著郵票的包裹單,道:“如果我們行程順利,下午四點多就能趕回來,但就怕一耽擱回來晚了郵局關門,所以能不能麻煩周同誌在郵局關門前幫我把包裹取出來?”

他抬手比了數字,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這暗語周嘉妮一下懂了,意思是答應勻給她的小麥能從三斤長到五斤,她用口型回道:“不要票?”

邱則銘一點頭,手裡的單據就被抽走了。

暗語結束,周嘉妮恢複正常聊天,道:“你倒是放心,也不怕我給你弄丟了。”

趕車的張叔拍著車轅側頭‘呸呸’幾聲,道:“姑娘,快‘呸’幾聲,可不興胡說啊。”

周嘉妮順從的‘呸’了幾聲,然後盯著邱則銘,邱則銘嘴角抽了兩下,不自在地轉過頭去:“呸!”

張叔直接把她拉到郵局門口,定好下午也是在這裡集合,才趕車離開。

這個點郵局沒開門,大街上也冷冷清清,隻有在做清掃的環衛工人,周嘉妮辨認了下方向,抬腳朝國營飯店走去。

她沒從家裡帶乾糧,都來鎮上了,怎麼不得去改善改善夥食?

先找角落把編織袋裡的東西掃描進倉庫,又把邱則銘給的包裹單收起來,備好零錢和糧票,提著那個空籃子去吃早飯。

要了一碗餛飩兩個肉火燒,餛飩一毛六一碗加一兩糧票;肉火燒標準面粉的一毛七一兩,兩個;精粉的一毛八一兩。

周嘉妮不追求那個,她追求肉,要了標準粉的。

這年頭買東西不方便歸不方便,但用料絕對足,肉火燒一咬滿嘴流油,麥粉香混著肉香,一口咽下去,五臟六腑都舒坦了。

吃飽喝足,周嘉妮去櫃台那裡,端起一張笑臉,道:“同誌,給我拿十個饅頭,沒有票。”

剛才付錢的時候她問了,一個二兩的饅頭二兩票四分錢,沒有糧票八分錢一個。

糧票她得省著點兒,能不用票就不用。

八分錢一個,她開團按四毛或者五毛一個,利潤也不少。

這是昨晚計劃來鎮上吃飯店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想到,饅頭也能開團。

跑一趟鎮上,最主要的不就是‘進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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