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1 / 1)

其實,類似的對話,在阿什莉字正腔圓說出“我討厭你”的那天晚上也進行過。

那時弗雷德正盤腿坐在宿舍的落地窗邊,放空大腦,看著窗外飛來飛去的鳥雀發呆。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某一隻麻雀,跟著它從左轉到右,再從右轉到左,最後在麻雀穿過一叢茂密的樹葉時不慎跟丟了。

喬丹走進來,瞧見難得安靜的弗雷德,納罕地問喬治:“弗雷德怎麼了?”

“正在經曆這輩子最大的打擊。”喬治說。

弗雷德這才遲緩地轉過身,反駁自己兄弟的話:“這算什麼打擊!”

“看來打擊確實很沉重。”喬丹審視他的表情,下了最後通牒。

他鬱悶地從地上爬起來,勾住喬丹的肩膀,語氣嚴肅:“李,我怎麼樣?”

“你怎麼樣?”喬丹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你看起來不太好。”

弗雷德擺了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他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希望能得到正向的回答。

“仗義、活潑、鬼點子還多……”喬丹若有所思地和他對視,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但你想聽的應該不是這些吧?讓我猜猜,你的完整問題應該是,希利爾覺得你怎麼樣吧?”

弗雷德像是被無形的拳頭正面擊中鼻子,誇張地向後仰了仰,像條被踩到尾巴的狗吱哇亂叫:“你怎麼知道!”

“我和你們一起上飛行課,老兄。”喬丹吐槽道,“你們去圍堵希利爾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看著。”

“所以,我之前說的話你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吧?那今天希利爾說了什麼?”喬丹接著問。

喬治搶答:“她說討厭弗雷德。”

在喬丹反應過來前,喬治就清了清嗓子,開始模仿白天的那一幕。

他先是活靈活現地學著弗雷德急切的樣子:“你為什麼拒絕我的萬聖節糖果?”

緊接著,他轉了個身,捏著嗓子模仿希利爾不耐煩的語氣:“因為我討厭你,這下你滿意了嗎?”

喬丹哈哈大笑。

“謝謝你,兄弟。”弗雷德說,“短時間內,我大概會一直耿耿於懷這件事兒了。”

“其實這很好理解。”喬丹笑夠了,才慢條斯理地說,“你針對希利爾做了那麼多次惡作劇,她不討厭你才奇怪吧。”

“但其他人不討厭我們。”弗雷德揪著這一點不放,“我也道歉了,可是她不接受。”

喬丹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表情一凜,正襟危坐,認真地看著弗雷德:“弗雷德,首先我們得糾正一點。並不是你道歉後,對方就必須接受你的道歉,她有拒絕的權利。”

“至於其他人被你們惡作劇後,沒有希利爾那麼大的反應……每個人的接受程度是不同的。也許在希利爾看來,你們完全就是陌生的、普普通通的同學關係,絕沒有到可以惡作劇的地步。”

弗雷德還想說什麼,被喬丹抬手製止。

“她的惡作劇是反擊,為了讓你明白她也是不好惹的。”

“以及,在你糾結她討厭你這個問題前,或許可以先想一想——你為什麼隻針對她惡作劇?”

當然是因為一年級的希利爾實在是太討人厭了,和珀西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個極端。

弗雷德不假思索地開口:“當然是因為……”

“我感覺你是喜歡她。”與此同時,喬丹也說道。

喬治立刻說:“我支持李的觀點。”

三人面面相覷。

“梅林的三角褲,我怎麼會喜歡她!”他怪叫一聲,“你們根本不知道,當時的希利爾算得上最討人厭的一年級!”

“兄弟,你當時還說斯萊特林的弗林特是最惡心的人。”喬治又一次拆台。

於是弗雷德補充:“希利爾是最討厭的格蘭芬多。”

為了增強說服力,弗雷德一一細數希利爾令人難以理解的地方:

“她一進學院,就立刻和自己斯萊特林的朋友劃清界限——雖然斯萊特林的確是最差最爛的學院,裡面也不是什麼好人,但她否認和對方認識的行為未免太虛偽了吧?”

“魔咒課上,她明明早就會飄浮咒了,可是一直藏拙——不就是為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嗎?恐怕她看著身邊的人都不會,背地裡還在竊笑!要不是我告訴了格雷她們,恐怕到現在她們都不知道。”

“我還撞見過她私底下和那個斯萊特林見面——兩面三刀的家夥,明面上聲稱自己和對方不認識,背地裡還是經常聯係著。”

“飛行課上她也撒謊,明明對魁地奇挺感興趣的,結果因為沒什麼天賦就假裝自己討厭魁地奇,連正視現實的勇氣都沒有……”

弗雷德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些細節他幾乎不用思考就能想起來,倒豆子似的不停往外倒。

喬丹冷酷無情地指出:“可是每一件事和你都沒有任何關係,並且,你不覺得你的話也前後矛盾嗎?”

“是這樣,但我就是看她這類人不順眼,惡作劇哪裡需要那麼多理由?”弗雷德一瞪眼睛,“難不成你們受得了一個討厭的家夥每天在你面前晃?”

拜托,大家都是同學院、同年級的學生,想不見面也難。

喬丹忍無可忍地叫停:“停一停,弗雷德,我認為你完全弄錯了重點。”

弗雷德不解:“什麼?”

“哥們,你太關注希利爾了。”喬丹一針見血地說,“我猜喬治壓根沒注意過這些事吧?”

“是的,全是弗雷德告訴我我才知道。”喬治聳聳肩。

喬丹說:“甚至是從開學第一天開始關注,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對她一見鐘情。”

“不——怎麼可能!這太荒唐了!”弗雷德想也不想就否認了這個猜測。

“讓我們換個說法吧。”喬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你還討厭她嗎?”

喬治興致勃勃地往嘴裡塞了一塊金絲雀餅乾,撫摸著自己臉頰上長出的羽毛,等待弗雷德的回答。

“嗯……她現在比一年級好多了。”弗雷德從喉嚨裡滾出一聲不情不願的嘟囔,“所以我才想知道她為什麼討厭我,明明她也做了惡作劇,我們倆該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那你就該停止和她交流,連糖果都不該有。沒有交集,一直到七年級畢業。”

“為什麼?我們應該做回普通同學。”弗雷德不可思議地反駁。

喬治忽然響亮地嗚咽一聲,捏著嗓子,尖聲尖氣地說:“你讓我困擾,韋斯萊,不要再打擾我了!”

弗雷德第一次覺得自己兄弟的模範非常不到位。

那次希利爾哭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他想。

“你需要尊重女孩子的意見,弗雷德。”喬丹總結性地說道,“如果她不願意,你就不要再打擾她了。”

他沒有吭聲。

喬丹以為自己終於說服了弗雷德,安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終於,宿舍內的燈熄滅了,三人各自上床。

黑燈瞎火的宿舍裡,困倦漸漸蔓延。

弗雷德冷不防冒出一句:“我一定會弄明白的她為什麼討厭我。”

“老兄,彆再糾結了。”喬丹困得睜不開眼睛,無奈地呻/吟,“就讓這事兒過去吧。”

不行。

黑漆漆的夜裡,弗雷德意識格外清醒,他睜著眼睛,執拗地想:他一定要知道為什麼希利爾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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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這樣堅定的信念,他開始比之前更加仔細地觀察阿什莉·希利爾,企圖通過不用溝通的方式,從平日裡找到蛛絲馬跡。

這節魔咒課,希利爾又是第一個成功的。

經過了飄浮咒那件事,她們宿舍的關係短暫的僵硬後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堅固。

弗立維教授驚喜地為格蘭芬多加了十分。

他看見格雷開心地鼓勵希利爾,而希利爾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快樂地和格雷抱作一團。

這麼說有些太過夢幻,但他的確清晰地瞧見一束陽光透過百葉窗灑下來,光斑正好點在希利爾的眼皮和鼻尖上。配上她那頭微卷的金發,襯得她像是麻瓜童話裡即將長出翅膀的精靈。

簡潔一點的話就是,希利爾還挺漂亮的。

希利爾以前也長這個樣子嗎?他分明記得剛入學時她還是個營養不良的小豆丁。

弗雷德仔細回憶對比了一下,確定希利爾並沒有長高,無關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一定是陽光帶來的錯覺。

在希利爾回頭的前一秒,他低下頭,無意識地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

直到喬治點了點羊皮紙,讓紙上的黑色線團動起來,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畫希利爾的側臉。

紙上的希利爾慢慢地回過頭來——

弗雷德心頭一跳,迅速一掌拍下去,擋住了羊皮紙上的畫面。

“我隻是隨便畫畫。”他喃喃自語。

喬治壞心眼地說道:“我知道,我也隻是隨便練習一下咒語。”

弗雷德聽出自己兄弟的言外之意,卻沉默下來,沒有反駁。

因為他忙著繼續觀察希利爾。

-

在數日的觀察後,弗雷德不太情願地承認。

嗯……好吧。

希利爾似乎、好像、貌似、也許,優點還蠻多的。

刨去他對希利爾的偏見,才發現原來希利爾為人友善,面對每一個人都彬彬有禮;脾氣也很好,在休息室時常有人問她問題,她都會耐心解答。

經常他在旁邊聽著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但希利爾依舊保持著微笑,不厭其煩地為對方解惑。

並且她每一科成績都很好,上課也相當認真,就連魔法史這樣令人昏昏欲睡的課她都不會睡覺。

為了觀察她,他強忍著睡意,熬過了一節又一節的魔法史,竟然奇跡般地記住了一些課上的內容。

於是,在喬治隨口問“飛路粉的發明者是何時出生”時,他十分自然地接話:“伊格納沙·威爾德史密斯,出生於1227年。”

一抬頭,他對上了喬治和喬丹肅然起敬的眼神。

“繼續觀察吧,哥們。”喬丹深沉地說,“以後的魔法史就靠你了。”

對了,還有一個重大發現。

魔藥課上,弗雷德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排的希利爾和埃默森隔著好幾拍格蘭芬多遙遙相望。

似乎是為了安慰無辜的埃默森被斯內普教授嘲諷了一番,希利爾衝他笑了笑。

而埃默森則紅了臉,這抹紅一路從臉頰蔓延到耳根。

弗雷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在心中默默又記下一筆。

——希利爾還很同情弱者。

雖然他不覺得埃默森有什麼好同情的,他和喬治每節課都會被斯內普教授嘲諷,怎麼不見希利爾同情同情他們?

就在這時,希利爾不耐煩地偏了偏頭。

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弗雷德已經熟練地知曉這個動作的含義:她嫌他們太吵了。

於是他大發慈悲地放輕了動作,果不其然,希利爾緊皺的眉頭鬆開了。

終於熬到了下課,他依舊不遠不近地綴在希利爾她們身後。

女孩們的對話輕飄飄地鑽進他的耳朵裡。

“你們說,弗雷德·韋斯萊會不會喜歡阿什莉?”

梅林可以作證,他真的隻是手滑,才會讓懷裡的書哐當一聲撒了滿地。

弗雷德看著眼前四雙情緒各不相同的眼睛,頭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尷尬”這個詞。

那句沒厘頭的早上好實在是太糟糕了,而喬治的拆台也同樣不怎麼樣。

他面無表情地給了自己兄弟一肘子,看向阿什莉,一時間舌頭打結,勉強的語調像是在念什麼枯燥無味的課本:“我不喜歡你。”

“哦,我知道。”阿什莉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梅林啊,他的清白好像要毀於一旦了。

“我真的不喜歡你。”於是,他再一次強調。

但是面前幾個女孩子的表情變得格外難言,讓他絕望地明白自己隻是把事情越描越黑。

好極了,他覺得自己沒辦法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

在喬治笑出聲的前一秒,他就黑著臉拽著喬治離開了這裡。

聽見身後的女孩們發出爆笑的瞬間,他加快了腳步。

——或許用逃之夭夭更合適一些。

就在這時,弗雷德終於認清了一點。

自己這段時間觀察希利爾的行為,和他想要解開希利爾為什麼討厭他這個動機,完全八杆子打不著邊。

他隻是單純給自己想要觀察希利爾找了一個合乎情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