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權傾朝野攻x隱忍皇帝受(26)(1 / 1)

等到春分過去,距離皇室狩獵的日子就近了。

織造府年前就已經開始預備著春獵和宗祀的騎裝禮服,工匠們加班加點,總算趕著時間順利完成。臨行前幾天,蜀桐就已經開始收拾各類器具行李,她雖然有過陪同陛下一同春獵的經驗,但那都是宸王不在場的情況下。

今年陛下和宸王同時參加春獵,這還是頭一次,她不能不多思、不能不焦慮。

“北定山那片草場偏僻得很,野風大,陛下好不容易病好,可千萬彆再被風吹倒了。”蜀桐說著,去櫃子裡多拿了兩床褥子,讓小宮女小太監抬出去,出宮的那天一起帶走。

謝景原先倚在坑桌邊、靠著靠枕看書,可耳邊動靜一刻不停,他忍了忍,還是道:“不過出去小半個月,就在京郊罷了,不必帶這麼多東西……行李太過繁重,看著也不像樣。”

蜀桐卻不同意,“陛下是天子,是一國之君,再繁重也不為過。更何況,您的安危比天還重要,料想言官們也不敢說什麼。”

謝景還沒說話,保寧就進來了,他剛才正好聽了一耳朵,此刻也跟著點頭。

“我前幾日也著人去那邊看了看,底下的人做事不儘心,竟然還敢妄稱是以行宮的規格修建的,其實就隻是普通住館罷了,蜀桐擔心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陛下就任由她去吧。”

謝景搖搖頭,“怪不得他們,北定山遭了火災,可是春獵一貫是一月中的日子,幾十年來都不曾改變。代山狩場雖然是備用的草場,但此前為了節省開支,也不曾命人去打理……這麼短的時間內要他們修出一座行宮來,也屬實為難人。罷了。”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的,保寧便不好說什麼了。

倒是蜀桐撇了撇嘴,嘟嘟囔囔地抱怨:“聽說坐馬車要三四個時辰呢,不多帶些墊褥,怎麼受得住?”

此次出行的隊伍浩浩湯湯,路途若是不適,總不好叫其他官員都等著,更何況還有宸王帶隊,也有失天子顏面。但聽說山路顛簸難走,要坐這麼長時間,隻怕人都要散架了。

謝景一臉無奈。

說到底,蜀桐其實心裡也知道自己過了度,超出了合理的範圍,陛下才會規勸自己。可是她沒辦法,不做這些“無用功”,她心裡就像是壓著一塊塊大石,壓力無處釋放。

保寧明白,所以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冷靜冷靜。

等她走後,保寧給謝景的杯子添了些新茶,為蜀桐解釋:“陛下莫怪她,她隻是太擔心陛下了,所以才做出些糊塗事。”

謝景搖搖頭,“我何嘗不知?”

從昨日折騰到今天早上了,他都沒說過一個字。隻是看底下人被蜀桐折騰來折騰去地搬弄東西,連口水都喝不得,於心不忍才叫了停。

“那宸王回京後一直蟄伏,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此次春獵中埋下動作?彆說蜀桐,我也擔心這一路不知道要遭遇什麼。”保寧壓低了聲音,“這次出行,陛下身邊的那位喜……”

保寧話沒有說

滿,謝景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有些尷尬。

怪不得要把蜀桐支開,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謝景原等算再過幾年她長大了,就賜一筆銀子,把她送出宮,好還她自由。

這些話,不好當著她的面說。

“他,”謝景咳了咳,“……不乾他的事。”

這話便是委婉表示喜公子不會一同隨行了,保寧頓時有些失望。

他雖然沒見過那位喜公子,但也能感覺出此人來無影去無蹤,不管是旁門左道還是正統仙家,總之是個有幾分本事的。要是伴駕出行,心裡也能多幾分底氣。

如今他不在,陛下手裡無可用之人,萬一宸王發難又該如何應付呢?

“陛下,”他想了想,輕聲道,“要不,我去孟府遞封信?總得留個後手……”

謝景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

“我與他如今互不相乾,我發俸他領差,隻此而言,沒有讓他繼續替我賣命的道理。何況宸王雖然性情陰晴難測,但不至於公然謀反……真要做什麼,也隻是於細微之處罷了。”

保寧一想,也有道理。

若是宸王要起兵造反,何必等到此時?

他點點頭,道:“既如此,陛下此次出宮,不如多帶一行太醫,也好防患未然。”

“是該如此。”謝景頷首,“你去辦吧。”

·

無獨有偶,因為沈知雪的秘密加入,穆山顯這幾日又秘密抽調了一支軍隊,用來護送。祝聞竹與他一同在軍中,宸王一有動作,他就立刻得到了消息。

但單看這支軍隊的精良程度,祝聞竹一度懷疑穆山顯是不是打算反了,可是每每去他府上打探消息,要麼見不到人,要麼管家說是去宮中陪陛下下棋了,好不容易堵著人了,但看他對陛下的態度,似乎也不是這個意思。

關鍵是宸王也沒有刻意隱瞞,不多時,他老子、哥哥、還有朝中來往密切的好友都來問他宸王的意向,祝聞竹夾在中間,動與不動似乎都是錯,一時間愁得不行。

穆山顯不遮掩,恰恰就是要放出這顆迷霧彈。

景國多年勢弱,隻能任由楚國欺淩,京中為楚國打探消息的探子更是數不勝數,情報網早已滲透到千家萬戶,所以當謝景發覺沈知雪早就知道楚國境內的消息時,隻是變了變臉色,但並沒有懷疑——

因為這樣的情況太普遍、也太常見了。

隻是此前他們一直找不到時機將這株根基徹底拔除,但沈知雪的出現給了景國最好的機會。

他動用的這批軍隊人數眾多,是從雪關帶來的最精銳的寒北軍,這個名聲一出,任誰都會懷疑他此次春獵的居心。這趟水攪得越渾,楚國就會越放鬆警惕,從而參與到這次動亂中。

此前景軍在丘山一帶連奪三城,狠狠挫了一把楚人的銳氣。此後又頻出意外,朝廷動蕩不安,新帝正需要一劑強心針,給臣民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案,這把龍椅才會坐得更穩。

這次不僅對於景國來說是千載

難逢的機會,對於楚國的新帝來說,亦是。棋盤上黑白兩子盤踞在側,雙方各憑本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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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出巡那一日,數千人的隊伍自京城出發,官道早已清空,兩路禁軍身穿紅黑色鎧甲、肅穆踏行。尋常百姓肩攀著肩、頭越過頭,也隻能站在兩側目睹皇室出行的風采。

從京城坐馬車一路到代山,腳步快一些,加上中間休整的時間,約莫有四個時辰。

日到中午的時候,他們在中途的一處皇家寺廟邊停了停,僧人們早就做好了齋飯,自然,清一色的素菜,素火腿、什錦拌、薑絲燒絲瓜等等。

謝景坐了兩個時辰的馬車,雖然車速已經緩慢到十分平緩,但路上到底崎嶇不平,晃了太久臉色不好,也沒什麼胃口。

好在蜀桐有一手好手藝,借了廚房做了碗素面,灑上幾滴香油和一把蔥,噴香。

她端著餐盤從外走過時,祝聞竹聞見了,再看看手裡的饢夾洋芋絲,眼前一片綠油油的野菜,比他眼睛還綠,頓時很嫉妒。

“要麼怎麼說陛下會享受呢?”他嘀咕了兩句,“這素面做的,十裡八鄉都能聞到香氣——呔,這饢怎麼這麼硬。”

穆山顯聞言,淡淡道:“你自己不願意吃菜飯,非要啃饢,怪彆人做什麼?”

“我呸!”祝聞竹氣得差點摔饢,“誰讓這素菜做得沒甚滋味,菜色寡淡沒油水也就算了,總得給我點下酒菜吧!”

“修行之人,酒肉不沾。你都到了這兒,怎麼會有酒,又怎麼會有下酒菜呢?”

祝聞竹張了張唇,不言語了,自知理虧。

他就奇了怪了,子闕比沒比他號多少,一碗菜飯配著炒青菜、炒蘑菇這類簡單的菜色,竟然也不嫌棄。他當然不知道,主要穆山顯從前吃得比這還糟,沒什麼可挑的。

等用完午膳,大家休息了片刻,繼續向代山出發。慢慢悠悠地,總算是到了住館。

謝景顛得頭疼,索性吃了安神藥後睡了一覺,等蜀桐把他搖醒時,他才驚覺馬車停止了走動。

“什麼時辰了?”他問。

說著,他掀開簾子,蜀桐麻利地放好板凳,扶著他下來,口中回答:“已是申時了。”

馬車外陽光燦爛,謝景被晃了眼,下意識抬起頭,太陽斜斜地掛在天際上,已經把半邊天都染得楓紅,留下些許空餘橙橙紫紫,五彩斑斕。不一陣,雲霞被北風吹散,餘彩漫天,碎落一地,染遍漫山遍野。

原是:紅霞散天外,掩映夕陽時。

這是高牆紅瓦裡難以看到的景象。

忽聞一聲馬鳴聲揚起,謝景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有人意外驚了頭馬,那馬驚怒下前蹄立起,馬身上那人迅速一把扯住韁繩,力氣倒極巧,牢牢控住身下的白馬——

那一刹那,竟與紅日殘陽重合。

周圍無數人不敢上前,隻他一人一身深紅色騎裝,騎著那匹高頭大馬,在落日下猶如鍍了一層金輝。兩隻馬蹄揚起時,他高高束起的馬尾也隨風吹起,瀟灑恣意。

等馬兒恢複平靜後,他才彎下腰去、輕輕撫摸著馬頭兩邊的鬃毛,不知說了什麼。

謝景看愣了,在模糊的背光下分辨了許久,才認出那是宸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