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017一反常態,保持沉默。
係統和宿主雖然是共生關係,但也總有些手段可以避開彼此,就像宿主會使用黑名單或者隱私模式躲避監控,係統內部之間也有自己的聯絡方式。
017到底有沒有和主神聯絡,它們之間溝通了什麼,又隱瞞了什麼,主神到底在下什麼棋,穆山顯不知道,他也沒有再關注這件事的後續。
過了幾日,他出門辦事時,意外遇見了出門采買的祝聞竹,他長相倒是一點沒變,隻是比初遇時沉穩了一些。兩人偶遇時,祝聞竹正被街邊店鋪的掌櫃拉著推銷自家的布料,正愁著沒有合適的借口脫身,看到穆山顯頓時眼前一亮。
“子闕兄!”
他招了招手,說著,快步走了過來。
雖還是一樣的叫法,但語氣正常了許多,脫去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旖旎後,那副過於精致漂亮的眉眼看著都順眼了許多。
穆山顯掃了一眼身後的店面,這家成衣鋪子賣得都是女式的料子,纏枝妝花鍛、海棠盤條蜀繡錦緞、又或者是春夏常穿的輕薄透氣的葛紗,版式花樣繁多。店裡還有不少女客,手裡拿著一方繡帕,害羞又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他們兩個大男人站在這兒,格外矚目。
祝聞竹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行為略微怪異,穆山顯倒沒說什麼,請他去一旁的茶樓喝茶。
等到走出數十步後,祝聞竹才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這次出來本來是替家裡的小妹買簪花的,她從小體弱多病,不常出門,前幾日我聽她說不知道如今京城裡時興什麼面料,就想代她來買幾鍛……”
祝家人丁稀薄,祝司空膝下隻有兩兒兩女,大兒子在禮部任職,是個穩重端正的讀書人;二姑娘在五六年前就已經許給了父親的門生,夫婿是地方官,隻有逢年過節的才能進京探望。剩下祝聞竹和小妹,自幼感情就好,小妹性格乖巧懂事,身體又不好,所以家裡人都多疼愛一些。
自從兩年前跟著宸王出京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回家,小妹難得有想要的,祝聞竹便打算著幫她采買一些,沒想到這裡頭還有學問,挑得他眼睛都看花了,也沒找到合心意的。
“不必這麼麻煩,回頭我叫人送幾匹時興的料子到府上就是。”穆山顯隨口道。
女眷穿的面料和製式也有講究,管家常年待在京城,對這些人情往來最為熟知,把這件事交給他來辦,他自會打點好一切。
祝聞竹躊躇了片刻,想想自己在這方面的品味實在難以恭維,京中馬上就是各種春宴,他自己買的不好就算了,要是連累小妹在其他女眷姑娘面前丟了臉,那才是得不償失。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笑道。
兩人一邊飲茶一邊閒聊,說的也都是軍中的瑣事。茶喝到一半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鬨的動靜,放眼望去,原來是一隊身穿盔甲的騎兵從街道之中穿行而過,隊旗上繡著“景”的字樣。
怪異的是,騎兵中間夾雜著一輛中等規格的馬車
,車簾緊閉??[,連一絲光都透不進去。
祝聞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等看清是哪支騎兵後,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些許。
“我還當是誰,原來是都虞候。”他輕嗤呃一聲,“真是好大的排場。”
是孟千舟。
穆山顯收回視線,摩挲著茶盞,不動聲色地道:“你似乎對他很有怨氣。”
“他是皇帝的人,我怎麼敢有怨氣?”
祝聞竹搖搖頭,隨後望了望四下,確認無人後才壓低了聲音。
“也是……這件事恐怕還沒來得及傳到京裡,否則,哪還有現在的風平浪靜。”他低聲道,“子闕兄,你猜猜,那馬車裡的人是誰?”
穆山顯明知道答案,卻還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道:“何人?”
“這人化名為沈金弦,是這次被俘獲的楚軍副統領,他的本名叫做沈知雪。”祝聞竹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子闕兄應該略有耳聞,楚國八皇子於一年前就失蹤了,而沈金弦偏巧於一年前投軍從戎,你說,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穆山顯抿了口茶。
“按理說,這樣大的事情應該立刻傳信回京,由陛下裁奪。可是這件事卻硬生生地被按了下來,姓孟的小子發了瘋,不許任何人傳消息,就連押解八皇子到京,都是用軟枕馬車相送。”
祝聞竹眼裡隱藏了許多情緒和內容,或輕蔑或嘲弄,最後也隻是用一笑掩蓋。
“這小子在東州時也還算規規矩矩,並沒有出什麼差錯,平日裡大家相安無事,倒也還算和睦。我還以為他就算不是個聰明人,也是懂得明哲保身的,沒想到色字當頭一把刀……”
看來,和原定的劇情差不多。
孟千舟在發現沈知雪眉間的胎記後,怎麼都無法接受現實。他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詢問對方許多年前是否來過景國,是否來過京城,是否爬過一座野山。彼時沈知雪身負重傷,吊著一口氣,隻冷笑著回了一句:“那又怎樣?”
殊不知就是這句話,讓孟千舟徹底確認了他就是當年於雪山中救他的那個神秘少年。
孟千舟此前也曾試探過謝景,隻是每次都沒有得到謝景的答複,從前他還能安慰自己,或許對太子殿下來說這隻是一件小事,早已經忘卻了。但是眼下沈知雪的回答赤/裸/裸地擺在眼前,他卻無法再視而不見。
他自悔愛錯了人信錯了人,卻又出於本能地不願背叛景國背叛陛下,在二者之間搖擺遊離,殊不知,從他隱瞞的這一刻開始,對於謝景而言,就已經等同於背叛。
祝聞竹又說了些什麼,隻是穆山顯靜靜地想著心事,沒有聽進去。好在他一向寡言少語,偶爾應答兩聲,祝聞竹也沒有懷疑。
騎兵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被驚擾的街道又恢複了平靜。隻是藏在海面底下的波瀾,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掩飾住的。
“看來,這段時間是安寧不了的。”祝聞竹笑道,“子闕兄,咱們可有好戲看了。”
穆山顯提了提唇角,並不作
答。
·
孟千舟一回京,謝景就得到了消息,立刻傳他入宮。傳旨太監已經在府門之前等候,孟千舟猶豫了片刻,還是先把沈知雪安頓好,隨後才坐上馬車前往永安宮。
新年剛過,但紅色的宮燈早已卸下,冰雪消融,隻有紅牆綠瓦依舊。牆角的迎春花已長出了花苞,待天氣再暖一些,就能開出新鮮的花。
孟千舟穿著一身宮服,走進明書房,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陛下畏冷、冬日裡炭盆都是連夜燒著,按理說一絲風都灌不進來。
他抬頭一看,原來屋內開了半扇窗,謝景手裡執著一支象牙狼毫筆,站在書案前臨帖。
那一刻,孟千舟心情波瀾起伏,難以言喻。
他站了片刻,才道:“蜀桐做事怎麼這麼不當心,眼下雖然過了立春,但天氣還冷,窗戶這麼開著,也不怕陛下著涼。”
他正要走過去關上,卻聽見身後傳來謝景的聲音,“是我叫蜀桐留一扇的。?_[(”
孟千舟頓了頓。
謝景並未抬首,等寫完筆下這行字,才道:“起初也覺得冷,不過時間久了,反而覺得開窗通風有利於靜心寧神,就叫蜀桐一直開著了。”
孟千舟一時無言,默默縮回了手。
“陛下在臨什麼帖子?”他沒話找話地走了過去,餘光一瞥,頓時皺起了眉,“《中郎帖》?此帖過於哀痛……陛下怎麼突然臨這個?”
“這副字帖一直放在庫房裡,積灰許久,年前清點的時候看到,便叫保寧拿過來翻一翻,總不好叫它一直埋沒。”
在他來之前,謝景已經臨寫了一個多時辰,正好有些累了,順手把筆擱下。
“你坐吧,我有話問你。”
孟千舟心裡一跳,這一路上他最怕聽到謝景的這句話,但又明白,這一關無論如何躲不過。
他緩慢坐下,蜀桐進來奉了杯茶,看見他仍舊是笑臉盈盈的,大約是覺得時隔兩個多月,孟大人終於回京,這下陛下也不會太寂寞。
“雪關一帶是宸王的地盤,你是我欽點過去的人,恐怕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看。”謝景吹去茶面的浮沫,緩緩問,“此次出行可還順利?”
見他隻是尋常問話,孟千舟鬆了口氣,但心裡又沉甸甸的。
“我並不過多插手軍中事務,凡事多看少做,他們縱然知道我是欽差,但隻要抓不住我的錯處,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他挑了幾樣重要的事情說了,其實這些信中都曾彙報過,隻是現在說得更詳細些,以免遺漏。最後,他道,“都是為了朝廷,所以幾遍兩方看不順眼,倒也相安無事。”
謝景沉默了片刻,把茶盞放到一旁,“你以前從不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
孟千舟心裡頓時一揪。
“既然你不想和我說彆的,那咱們就來聊聊正事。”謝景沉聲道,“這件事我已經從彆人口中聽過一遍,但具體如何,我要聽你親口說。”
香爐白煙嫋嫋,寂靜無聲。
他話音落下許久,孟千舟也把茶盞慢慢放下,不輕不重地呼出一口氣。
“臣沒有什麼可說的。”他道,“是臣犯了糊塗,陛下所聽一切屬實,臣甘願領罪。”
謝景緊盯著他,半晌後,把手收回袖中。
“好,好得很。”他淡淡道,“朕培養你多年,視你為親信手足,你就是這樣對待朕的信任。既如此,明日就不必來回話了,即刻革去都虞候一職,罰俸一年,這段時間就留在孟府閉門思過,無召不得外出……你可有怨言?”
孟千舟爽快答道:“一切聽憑陛下處置。”
謝景險些氣笑了,連連點頭,“好,好一個聽憑處置。你不為你父親著想,不怕言官議論,更不怕來日楚國以這個由頭發兵攻打景國,朕也無話可說。但我隻有一句——”
他一字一句道:“這人留不得,你也沒有資格留,我已命人去孟府押解沈知雪,這件事你不要再管插手。”
孟千舟方才還坦蕩痛快,一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但謝景此言一出,他頓時變了臉色。
“陛下,不可!”
“有何不可?”謝景反問他,“你既然都交由朕來處置,朕便依樣決斷,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臣方才說的處置,是臣的來去全由陛下處置!”說著,孟千舟往地上一跪,給謝景嗑了個響頭,硬邦邦地道,“但唯有知——唯有沈知雪一事,臣實在不能聽從!”
謝景反手將茶杯擲碎,頓時傳出巨大聲響,瓷片飛濺、滾燙的熱水潑了孟千舟滿頭滿臉一身,頓時把他的臉頰燙紅。
“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有資格說這種話?!”謝景憤怒至極,起身一腳把他踹翻,孟千舟歪倒在地上,也絲毫不反抗。
他看見孟千舟這副窩囊倔強的模樣,就滿肚子火氣,死死攥著他的衣領,面色陰冷道,“你不要忘了,他是戰俘,亦是敵國的皇子!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他不死,也和你沒有分毫的關係,沈知雪是生是死上天自有定數,與你何乾!孟千舟,朕給你兩分薄面,你不要太不識抬舉,忘了逾矩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孟千舟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心中仍然梗著一口氣,他猛然撇過臉來,正要反駁時,卻看到謝景蒼白的臉,唇上不見一點血色,他身體單薄,好像下一刻就要隨風倒去。
孟千舟什麼時候見他這樣動怒過?就連氣宸王氣狠了,都不曾這樣喜怒於色。
他張了張唇,再也不忍心說出決絕的話。
半晌後,孟千舟覆上他的手,輕聲懇求:“陛下,你就看在我跟隨您多年的情分上,這件事就交由我自己做主,求您了。”
謝景冷冷地抽回手,並不買賬。
“就是因為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我才這麼做。”他說著,轉頭喊道,“保寧!!”
保寧在門外候著,早就聽見裡面的動靜了,謝景話音剛落,他連忙推門走了進來,神色忐忑。
“送孟大人出宮。”
保寧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又看了看兩人,謝景臉色陰沉得很,看來是動了大氣,他不敢違背,溫聲道:“孟大人,您先隨我出宮吧。”
孟千舟在地上躺了片刻,見謝景一直不肯理他,隻好失魂落魄地跟著保寧離開了。
他們兩個一走,謝景扶著桌角緩緩坐下,隻覺得眼前景象發黑,天旋地轉,他靠著軟枕休息了好一陣,才緩了過來,隻是太陽穴還是一陣陣地跳,分外頭疼。
保寧一路領著孟千舟走到宮門口,他望了望四下,在孟千舟要上馬車之前,把人攔住了。
“孟大人,”他低聲勸道,“今日陛下氣不順,您千萬彆往心裡去。說到底,陛下也是關心您,愛護您。那位沈公子若是尋常人家,即便是個戰俘,得您如此厚待,陛下也不會不成人之美的。如今陛下如此強硬,不過擔憂沈公子留在您府上,日後會給孟家招至禍患,如此,倒不如放在宮中,由陛下代為照看,兩方都能安心。”
孟千舟原先魂不守舍地,聽到後半句時,才緩緩抬起頭來,隻是語氣心灰意冷的,“陛下並未說,要好好照看。”
“有些話陛下不好說,您關心則亂也看不真切,自然就要由奴才來說明白了。”保寧徐徐道,“陛下既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便是承諾了,不到時候是不會處置沈公子的,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孟千舟低聲說:“不到時候就不會處置,那什麼時候是生,什麼時候是死?不都是陛下一人說了算?他不過是敷衍我罷了。”
“……”
保寧歎了口氣,見實在是勸不動了,便不再攔他,目送著他出了宮。
要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之前保寧一直覺得,放在陛下與孟大人身上正合適。兩人珠聯璧合,又相互扶持多年,情深義重非旁人能比,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孟大人離京不過數月,卻與陛下有了隔閡,他從中勸說都不肯信。
兩軍交戰,如今隻是短期議和,其他並未有定數。如今陛下在朝中勢單力薄,步履艱難,自己都不知能否保全,又如何能應允他沈公子的生死呢?陛下雖然言辭激烈了些,但所言所行無不是為了孟大人和孟家著想,硬生生地把這顆燙手山芋接了過來,這裡面的意思連他這個奴才都看出來了,可孟大人卻跟豬油蒙了心似的,絲毫不領情……
保寧搖了搖頭,不禁有些為陛下不值。他歎了一聲,剛要回宮,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保寧。”
他轉過身去,發覺那是宸王的馬車。
保寧頓時頭皮一麻,心道陛下這時候估計正上火著,還要來對付這座活閻王……
他佯裝驚訝、快步走過去,恭敬又疑惑地道:“宸王殿下今日怎麼來了?陛下似乎未曾召見。”
穆山顯撩起半邊車簾,望了眼孟家馬車離去的方向,問道:“陛下剛召見過孟大人?”
“是。”保寧客客氣氣道,“陛下與孟大人感情深厚,分彆數月難免擔憂,故而孟大人一回京,就早早地傳召了。剛剛孟大人還陪
著陛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呢,這會兒陛下應該午睡了。”
他這番話隻有語氣是恭敬的,說的每一個字都太直白,恨不得把趕客寫在臉上。沒辦法,這位宸王是向來不看人臉色的主,旁若無人地行事也不是一回兩回。還是把話挑明了說比較好。
然而今日的宸王卻和往常不太相同,聽到保寧這番話,他朝馬車前的小廝略微一點頭,對方會意,麻利地取出一個沉重的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子,交給保寧。
保寧看了看,“這是……”
“梅子酒,陛下愛喝,就帶了一小壇過來。”說著,穆山顯便要放下車簾。
保寧下意識地道:“殿下——”
穆山顯道:“積雲壓城,今日恐怕要下雨,你守夜時記得關窗,不要叫陛下受了風寒。”
保寧看向天空,果然是,遠處已經是黑雲一片。
近日來,宸王有事沒事就入宮和陛下切磋,倒也不見他有彆的事情要做。雖然摸不清他的目的,但除了找陛下玩樂外,也沒做什麼。
隔著車簾,宸王那張臉好似溫和了許多。又或許是有孟大人豬油在前,宸王看著都沒那麼面目可憎,反而透著一股真切之意。
他道了一句“多謝殿下提醒”,穆山顯便放下車簾,叫馬夫驅車離開。
保寧看了看那沉重的酒壇,朝兩邊揮了揮手,點了兩個侍衛幫他抬回永安宮。
·
等馬車離開後,017忍不住道:“您不回去看看?謝景估計現在心情很不好。”
跟隨他多年的孟千舟竟然乾出這種荒唐事,而且還是明知兩國簽了休戰協議的情況下,還瞞著消息、強行把人扣回,往小了說,是他耽於美色,昏了頭腦;往大了說,這是誤國,置君主、將士和百姓於不義。
謝景做出這番決斷,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倘若等到明日,言官在朝上彈劾孟千舟,那迎來的局面就要比現在棘手許多。眼下革職、勒令他閉門思過是為了斷尾求生,罰都已經發過,其他人再想發難也沒有由頭。
可惜為了保住孟家,這半年來恐怕都要冷著處理了,謝景在朝中失去一條重要的手臂,如果不是宿主暗中幫襯著,隻會更加艱難。
它都能想象到謝景眼下的處境和心情,可孟千舟卻絲毫不顧忌,隻沉溺於自己重傷沈知雪的愧疚中,手足兄弟也不至於此。
又或許他是知道的,隻是因為覺得為了這個辜負了那個,所以再見面時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就好像多看一眼多心疼一點,都是對沈知雪的背叛。可是倒頭來,終究是兩個都對不住。
謝景如今還以為孟千舟隻是糊塗,並不知道以後他甚至會為了沈知雪叛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他現在不會想看到任何一個人,”穆山顯搖搖頭,“讓他一個人安靜地待會兒,比什麼安慰都強。”
謝景雖然看著柔弱,但其實骨子裡很堅韌固執,從不為求那一兩分可憐的同情和安慰,將自己的痛楚置於人前。
他和嚴正洲分手時,閉門不出煎熬了大半個月,再出來時,才是徹底的放下。
他就是他自己的主心骨。
在這點上,他們是同一類人。
穆山顯收回思緒,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