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撒花還是係統默認的表情,大概是覺得發表情包太親昵,但是什麼都不說又顯得生硬。
穆山顯慢悠悠地看著書,等一旁的紅酒杯隻剩下淺淺一個底,才回了個嗯。
對方回複的速度倒是很快。
[謝景:小晨還好嗎?前幾天我太忙了沒辦法過去,聽院長說他精神很不好,甚至沒辦法上課]
[穆:已經好了很多]
[穆:就是有些食欲不振]
[謝景:是生病了嗎,還是換季不舒服?]
[穆:有點小感冒]
[謝景:天氣漸涼了,小孩子很容易生病]
[謝景:劉老師前幾天還跟我說,覺得是門口種的桂樹不太好,想跟院長申請把那棵樹換掉]
桂字同鬼,劉老師有些小迷信,再加上院裡這麼多小孩,很容易有個風吹草動就把兩者聯係在一起,這也是謝景看到朋友圈後第一時間聯係他的原因。
穆山顯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回了一句。
[穆:留下了,彆擔心]
謝景這次沒有再回複,而是打了電話過來。
“謝景?”
“穆哥,”謝景似乎恢複了些精神,聲音聽著都有活力了,“我應該沒有打擾你休息吧?”
“沒有,你不也沒睡?”
謝景笑了笑,又說起桂樹的事情。
“其實,我就是在那棵樹下發現小晨的,那棵樹可能寓意不太好,但是對我、對小晨都很有意義。秋天的時候,院長會給小晨做桂花餅……”
難以想象,來年秋天小晨發現門口的“桂樹”不開花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我跟院長說過了,把桂樹移到後院去,離兒童生活區遠一些,這樣劉老師也能放心。”
穆山顯說著,瞥了眼係統面板上的錄像提示,錄像功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
他默不作聲地把017關進小黑屋,中斷了錄像,繼續道:“這幾天去青鴻山采風了麼?”
謝景其實還想再問一些小青葵的事情,但是轉念一想,過兩天他就回
去了,還是得親眼看過一次才安心。
“我們是昨天到的。”他回答,“其實這些我們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我有位朋友,他創辦了個藝術風采協會,算是一個交流溝通的平台。正好最近有活動,我和師兄就跟著他們一起過來學習了,學到了很多東西……”
“雖然行業不同,但很有借鑒意義。”謝景說得口乾舌燥,下床摸著倒了杯水。
穆山顯道:“在聽。”
謝景聞言,笑了笑,“我知道你在聽。”
說起來,接觸過後他才發現,穆山顯雖然看起來冷淡,但實際上出乎意料地有耐心。
那天他們從懷鼎山開到小青葵,一路上幾個孩子也不是一直都能保持安靜的。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天不怕地不怕,鬨起來的時候謝景都有些頭疼,但穆山顯自始至終都沒表露出一絲不耐。
載他回市區時也是,謝景絮絮叨叨的時候,他看起來沒什麼反應,但其實一直在聽。
謝景不禁想起嚴正洲,很久之前,正洲也曾是個很有耐心很溫柔的人,謝景練車時撞到樹上,他一句埋怨都不說,而是急匆匆地過來查看他有沒有受傷,擔心他不開心,帶他去吃好吃的餐廳,下次練車時寸步不離。
溫柔,內斂,又強大。
不過工作之後,大概是事業上遭遇了一些挫折,嚴正洲性格變了許多。具體哪裡變了謝景也說不上來,隻是有些莫名的難過。
他忽然陷入了沉默,穆山顯靜了一會兒,主動問:“困了嗎?”
謝景回過神,其實他不怎麼困,但還是點了點頭,“……有一點。”
穆山顯也沒有戳破,“那早點休息。”
“好,你也是。”
“晚安。”他說,“謝景。”
謝景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
謝景在青鴻山待了四天,把周邊有名的窯口都跑了個遍,素材堆得手機內存爆炸,隻能全部轉移到移動盤裡,回頭再慢慢整理。
/>
現場同行的人幾乎一窩蜂地都去看了,還好謝景眼疾手快,趕緊拍了下來。
張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頻頻探向桌上那套包裝漂亮的青花禮盒,眼饞得不行。
“小師弟,你就給我看一眼吧,我不碰行不行?你把蓋子打開,我就在外面看一眼。”
可惜被小師弟無情地回絕了。
“真不行。”謝景抱歉道,“師兄,這套茶具我是要送人的,裡面我都讓人幫我包好了,你要是看的話,還得再拆再包裝……”
張曉纏著他,“那我幫你包,我手可巧了,真的,你信我。”
然而不管他說什麼,謝景依舊不為所動。
眼看著出發時間越來越近,他們已經坐上飛機準備返程了,張曉還不死心,“弟,你這是送給誰的啊?要是給你家裡長輩的話,那我能不能過去蹭個飯,順便現場看一下……”
謝景猶豫了片刻,含糊道:“是一位離我比較遠的長輩,哎,師兄你就不要想了。”
張曉隻好悻悻地坐了回去,打消了念頭。
“說起來,正洲待會兒來接你麼?”
謝景搖搖頭,“他要上班。”
這幾天,他給嚴正洲打過電話,對方一直沒接,他就沒再繼續。
清溪的招標會已經開始了,這會兒是最忙碌的時刻,要等到結果出來才算是塵埃落定。
緊要關頭,可能正洲也不想被打擾吧。
張曉哦了一聲。
這段時間謝景接電話看手機的時間少了很多,他估計是這兩個人還沒和好。
不過也不奇怪,這兩人冷戰起來堪比冰河世紀再臨,凍上半年都是常有的事。
“你不是給他也買了禮物嗎?”張曉提議,“等會兒咱們先去他那兒,你把東西放下,他下班回來看見你給他帶了禮物,興許就消氣了。”
謝景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
主要是他近期工作安排很滿,現在不送的話,他也擔心什麼時候給忘了。上次密碼的事,他就是惦記著惦記著,就給落下了。
等飛機落地後,大家各回各家。
謝家的車已經在
機場外等候了,張曉免費蹭了個車,自覺地當起了苦力,大包小包地把東西裝進後備箱裡,沒讓謝景動一指頭。
上了車,司機按著謝景報的地址,先開去了嚴正洲家。
這也是張曉第一次知道嚴正洲的住處,畢竟他們不怎麼熟悉,沒什麼共同話題,大多數都是從謝景的口中聽到彼此。
“這個地段租金不算便宜,而且半個小時通勤,離他公司也不是很近……”張曉看了眼導航,納悶道,“他為什麼不選個近些的地方?我記得廣茂大廈附近很多公寓啊。”
“他說同事住在公司附近,租在那邊上班下班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如住遠些,也清靜。”
具體的原因謝景也不太清楚,嚴正洲雖然給他錄了指紋鎖,但是因為沒給他小區的門禁卡,謝景進出不太方便,去的次數很少。
謝景之前也提過想辦門禁卡,但是被嚴正洲拒絕了。他說租客補辦很麻煩,謝景要來的時候打個電話就好,他過來接,這樣更方便。
他這樣說了,謝景也不好意思再提。
這……
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但嚴正洲說的也算有道理,張曉就沒再多想。
開了四十分鐘後,他們終於進了市區。
嚴正洲的住處雖然離公司有些遠,但周圍設施比較全面,到處都是商場、飯店和酒吧,往南開就能直達市醫院,也難怪寸土寸金。
陌生車輛沒有登記不能進去,司機便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外。
“我在這兒等你。”張曉道。
謝景點了點頭,“我送完就下來。”
他關上車門,拎著包好的禮物走了過去。他沒有房卡,也打不通嚴正洲的電話,好在這會兒正好有人進出,幫他刷了一次門卡。
“312棟……”
許久不來,謝景都快忘記路怎麼走了,這棟公寓裡住著的大多都是在市區工作的職場精英,大家早出晚歸,基本看不到鄰居串門或是小區草坪一家人玩樂的場景。
他按下樓層,看著數字一層層地變化。
電梯安靜得有些讓人心悸。
“嗡、嗡——”
謝景看了眼
手機,是穆山顯打來的。
他們雖然偶爾會通電話,但更多都是在微信上聊,聯係也不多。他怎麼會突然打過來?
是有什麼急事嗎?
謝景剛想接,電梯微微晃動了一下,他沒拿穩手機,哐當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再拿起來時,電話已經掛斷了。
正好電梯門緩緩打開,謝景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把禮物放下再說。
從電梯出來往左走,就是嚴正洲的家。
謝景按下指紋,門鎖嘀嘀了兩聲,解開。
他進門放下東西,正準備換鞋,餘光中忽然瞥見了旁邊擺著的一雙淩亂的黑色高跟鞋。
路鉑廷的新款,防水台有五厘米高,細長的鞋跟宛若一根利劍,穩穩地紮在地面上。
這是隻有年輕女士才會選擇的款式。
謝景彎到一半的腰定在了那裡,那一瞬間,他說不出是什麼感受,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聽到了房間裡細碎的、曖昧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