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在學校周邊會遇到一個拿著大砍刀的凶手,景小塵沒有想到、顧純更沒有想到,隻是後者真的不習慣跳舞,所有的數據全在“躲在角落裡偷偷看書”和“隨時準備應付景小塵的要求”兩個選項上運作,以至於他即便出門在外也時時刻刻監視著景少爺的行動,當對方遇到危險便已經接收到了信號,及時趕來擋下致命的一擊,成功地救下了這位天星景家的二世祖。
饒是這樣,黑影的刀砍在顧純的腕骨上,使得仿生的血管和皮膚組織曝裂,噴射出大量的血液,不一會兒便染紅了樓道,看上去十分血腥慘烈。
“快走。”在改造的手臂架住對方的刀刃的空檔,顧純連忙催促景小塵,希望他快點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啊、啊……血、血……你受傷了!”結果,景小塵非但沒有跑,反而還在他腦後驚叫了起來。
顧純默了默,很想告訴景小塵不要喊、自己是個改造人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可他很快又想到景小塵的哥哥是景麓州、是世界樹的秩序官,為了防止身份暴露,他決定放棄這個打算。
黑影也沒有打算留給他們逃跑的機會。在昏暗的光線下,他體型高大,身上披著黑色的鬥篷,一雙赤紅的眼睛裸露在外,迅速又從顧純的胳膊上抽回刀,再度重新舉起、狠狠砍下。
“啊啊啊——顧零!!!”景小塵嚇得緊緊抓住顧純的衣服,又發出了一連串尖叫聲。
有了背後這個累贅,顧純隻能再擋。擋的同時,他聽到自己的腕骨和刀相撞,發出“哢嚓”的細響。他的手骨是顧晨德花錢用合金製的金屬改造的,此時竟在黑影的撞擊下劈出一道凹槽,且凹槽下方有了開裂的跡象,正在迅速往骨骼的兩頭蔓延。
他一愣,覺得這黑影的力氣之大和普通人並不一樣,待對方抽刀之時,連忙帶著景小塵後退了幾步。退的同時,他雙眼一凝,用骨頭上的凹槽卡住了砍刀,發出“咯吱咯吱”刺耳的聲響。
這一下子的交手非常迅速,叫景小塵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樣的情況。等他定眼的時候,顧零的右臂火星四冒,已經“啪嗒”一聲垂在身側,看上去像是脫臼的樣子,上面卻血肉模糊。
他當場愣住,一時間心裡湧起難以言喻的滋味。而那黑影也是一愣,旋即發出一聲可怕的吼聲,像一隻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在宣泄自己的憤怒。
他憤怒的原因是他遇到了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也就是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就在剛剛竟然搶奪走了他殺人的工具!
而那砍刀此時正在顧純的手上!
“不許動!”也就在此時,洗手間外傳來第四個人的聲音!
黑影一愣,凶狠地往聲源處看去,隻見洗手間外有紅綠交錯的警燈在閃爍,兩名巡邏官發現了這裡的異響,正下車取出武備上膛,一前一後進入迪吧的樓內。
“我們是健康之城的巡邏官,請你立刻舉起手,配合我們的調查!”他們還熟練地鎖定了方位,飛快地抵達到
了現場。
黑影背對著巡邏官們,喉頭發出不甘的低吼,旋即又凶狠地盯了顧純和景小塵一眼,再不猶豫,幾步跑到窗戶邊破窗躍下。
“嘩啦啦。”窗戶玻璃頃刻碎了一地。在濺起的碎片中,黑影折射的倒影一閃而過,很快融入到了黑暗裡,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顧純和景小塵這才得以安全。兩個人臉色蒼白地站在洗手間裡,一個人被嚇得驚魂未定,一個人被砍得鮮血淋漓,仿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各自狼狽不堪。
緊跟著,他們被護送前往醫院。景小塵做了全身檢查,雖然身體沒有什麼大礙,但還是被留院繼續觀察;顧純的手臂脫臼變形,送往急診室進行手術縫合,而那被卡住的砍刀被醫生們取下,作為現場物證送往警局化驗檢查。
六個小時後,物證檢驗出了報告。鑒定官們對刀上的血跡進行了化驗比對,發現上面提取的核酸與鬨市滅門案高度吻合,完全吻合了之前景小塵的猜測。
此外,更讓警方覺得更加震驚的是,除了鬨市滅門案以外,那把發鏽的砍刀上還提取了其他受害者的核酸,其中有一兩個當地失蹤的人口、三個西街搶劫案受害者。
結論一出,眾人嘩然!
起初,他們以為襲擊景小塵的黑影隻是和天星景家有過仇怨,所以才出現報複,可從半年內發生的失蹤案、搶劫案、滅門案來看,這名黑影怕不僅僅是持刀殺人,而是一係列懸案命案的連環凶手。這場刺殺景家二世祖的恐怖襲擊恐怕是其開展的無差彆殺人事件之一,其本質隻是報複社會的殺人狂魔而已!
健康之城的治安遭到有史以來最大的衝擊。如果這樣的消息一旦走漏,不僅會造成民眾的恐慌,健康之城的秩序也會遭到嚴重的摧毀。當局行政官見狀,也不得不下令健康之城各大警所全力以赴追查凶手,嚴格巡邏,防止凶案再度發生。
而在醫院裡,不管警方如何看待這次的案件,顧純卻自始自終沒有在意自己的事情。他做了恢複手術,重新裝上掉落的手臂,風格了傷口,可腦海中反反複複出現的卻是在黑影回頭的那一刻,一個人第一時間衝上來喝止的畫面。
——“不許動!我們是健康之城的巡邏官!”
身穿巡邏官的製服,一口氣從一樓跑到高層,舉槍的時候和自己緊張地四目相對,明明額上有大汗,臉上有疲態,頭上有白發,眼睛裡卻倒影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他的父親。
顧晨德在追查凶手。
或許從滅門案開始,他的父親就在為凶案的事情到處奔波。
作為一名巡查官,維護社會治安是他的職責所在……
顧純原本隻是掛念,可自打看到父親衝上來想的樣子,他的心便被高高地懸起。他在想,黑影能夠輕而易舉地劈開改造人的手臂,那麼一個普通人能打得過那個黑影嗎?父親如果在巡邏時再遇上殺人凶手怎麼辦?他的父親衝在那麼前面,會不會被凶手襲擊遭遇到不測?
擔心、牽掛、恐懼如同潮水湧來
。他突然後悔在景小塵面前隱藏了實力,恨不得當場就將凶手劈成兩半。可當他想繼續追查凶手時,卻又被隨之到來的醫護人員和自己的父親簇擁到了救護車上,失去了追殺行凶黑影的機會。
於是,黑影消失了。在警力加大搜索範圍全力緝凶的時候,他沒有姓名、沒有面貌全身而退,留下的隻有累累的命案,以及下一次行凶的覬覦。
而景小塵,作為這場案件中僥幸存活的受害者,成為了健康之城的重點保護對象。除了醫院附近安排了大量的警力,景睿蓉女士親自帶來了健康之城最頂級的安保人員,嚴密監控了病房周圍的一舉一動,日以繼夜地守護在身邊。
不過相比上一次在校園的見面,景女士對於顧純的態度要好上很多。大抵是知道對方救下了自己的兒子,顧純被難得地安排在醫院頂級vip病房,與天星景家的少爺同吃同住。現在,景小塵吃水果時會先把東西先分成兩半、吃飯時要把雞腿夾到對方的碗裡,睡覺時要先看著顧純閉上眼睛再入睡,也沒有再當面叫顧純為“零小狗”。
天星景家的少爺對救命恩人上了心,但此時,他的“恩人”卻拿著半隻蘋果僵硬了半天,幾次舉起複又放下,怎麼也不敢塞到嘴巴裡。
“吃啊,吃啊,顧小零,這是我哥從世界樹帶來的舊世代作物,普通人可吃不到這麼甜的水果!”景小塵還在旁邊催促道。
“……”顧純氣餒,心想這就是你哥帶來的他才吃不下。
……更何況這蘋果還是你哥親自削的。
病房裡,景麓州也來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風衣,拿著水果刀,用沒有帶手套的手削好蘋果,放在了景小塵的床頭邊上。
他還是習慣性冷漠,一直待在旁邊沒有說什麼話。可顧純認識這位秩序官大人,立即也繃直了身體,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和話語。
如此一來,現場活躍的隻剩下景小塵了,二世祖一會拉著顧純看電影、一會拉著顧純打遊戲,等到玩得累了,他又瞥了瞥景麓州,委委屈屈地說想出院。
“那是你母親決定的事。”景麓州冷冰冰地回道。
景小塵立即癟了嘴,隻好鑽進被子開始生悶氣。
他不說話,房間裡又恢複了安靜。大約隔了三四分鐘,景麓州削完最後一個蘋果,忽然起身,目光躍過景小塵的小拱包,落在了顧純的身上。
顧純是在“死後”第一次面對被他欺騙的秩序官,此時感覺到他的視線,渾身禁不住地一顫,立時打了個激靈。
“顧零,我們出去談談?”緊跟著,在當他默默地想當一隻鴕鳥的時候,對方點了點他的名,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