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所指的方向是一間民房,窗口處敞開一條小縫,裡頭窗簾飄飄,叫人看不清楚裡頭的真實情況。
顧晨德又轉頭,看到了等待著他的顧零。那孩子背著書包,夾在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裡,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他心裡閃過一絲愧疚,到底還是彆開頭,從身後解下隨身配備的警備槍,拎起小偷的衣領,帶著人往民房的方向走去。
人群裡更熱鬨了,有的人跟著過去圍觀、有的人在討論、有的人在直播。等過了一會兒,街區傳來警笛的聲音,幾輛巡邏車相繼來到現場,其中一個高大的巡邏官當先進入小偷所說的民房,隨後和顧晨德一同出門,面上帶著菜色,看上去神情十分凝重。
很快,他們下達了命令,封鎖了民房附近的區域。顧純被隔在警戒線外,在附近又待了一會兒,才看到父親姍姍地走來。
“小零,抱歉啊,今天突發情況,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飯了。”顧晨德帶著歉意道。
顧純其實對他違約的事情並沒有那麼在意,聞言隻是搖了搖頭。
可顧晨德看上去卻更加內疚了,他從自己的賬戶裡劃出一筆錢存入顧純的賬戶裡,道:“爸爸這周末也要加班了,這是這個星期的零花錢,你一個人回家,記得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可以給我發信息。”
“好。”顧純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顧晨德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顧純的頭發,給孩子叫來一輛交通工具。臨行前,顧純聽話地鑽進車裡,還朝父親揮了揮手。
顧晨德也揮了揮手,等到目送孩子離開,他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回二樓的民房。
此時的民房彌漫著血腥的氣味,他的搭檔孟值已經蹲在地上做現場勘查,聽到腳步聲後起身拍了拍手,連連搖頭道:“慘、太慘了,這一家子也不知道遭了什麼孽,竟被人分屍成碎塊。老顧啊,你看這些屍塊都散落在一起,除了六個人頭,還能分得清誰是誰的身體嗎?”
顧晨德沉默地搖了搖頭。他乾巡邏官這一行當數十年,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殘忍的凶殺現場。
孟值又道:“這現場我搜過了一圈,沒有找到凶器,那小偷身上也沒有。那小子是個行竊的慣犯,看到這種場面估計也嚇得夠嗆,不然也不會被路過的人看到被抓住馬腳。”
顧晨德也認可這樣的說法,他點頭道:“這裡多半是第一案發現場,想在第一時間內殺死六個人,那個小偷應該做不到。”
是的,一個被休假的老巡邏官輕而易舉地逮捕的小偷怎麼可能做到這些。現場無論從出血量、掙紮痕跡上看,都顯示著這裡經曆了一場可怕的屠殺。按照石塊的溫度、血液的凝固情況上看,案發時間距離現在也不過五個小時的時間,那時正值四周流量不低,能夠在不驚動附近居民的情況下殺死一家六口人,這凶手的作案手段也委實太過天方夜譚了。
顧晨德和孟值似乎都想到了一塊,忍不住互視了一眼,各自看到對方
眼裡的疑問與駭然。
“我說老顧,你休假也能碰到這樣的案子,是不是運氣太好了點?”
最終,孟值喃喃地道,語氣裡充滿著莫名的無奈和擔憂。
但無論怎樣,鬨市區死了六個人的事情還是驚動了健康之城的行政官。這次滅門案的死者是中城區小有名氣的心理醫生一家,三年來名下就診的病人約有上千號人,行政官下令徹查其社會關係,要求務必儘快抓到犯罪凶手。自此,中城區警所上下變得十分忙碌,作為巡邏官,顧晨德、孟值兩人將案件移交給刑事官後,便開始日夜加班加強巡邏,除了平常走街竄巷維護治安以外,又加了上門走訪、清點戶籍、排查隱患等工作內容,等到恢複正常休息,至少也得等一個月以後的時間了。
而這場滅門案的討論也席卷了整個健康之城。不僅是街坊鄰裡、小區商場,就連學校裡也起了流言,學生們交頭接耳,偶有討論,說的話題也叫人人心惶惶,好不安心。
“中城區又死人了,這已經是咱健康之城今年發生的第二起惡性案件了,據說同樣到現在也沒找到凶手……”
“你說之前的搶劫案和前兩天的滅門案?”
“對對對,上次搶劫案裡不是死了西街好幾個店員?這次滅門案凶手更加極端,直接把人當場給分屍了,手段相當殘忍!據我一個在警所的親戚說,這個案子的凶手不出意外應該是個專業殺手,身手相當厲害,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如果我們遇到了,就隻有死路一條!”
“啊?!!”
一時間,學校裡四處傳播著凶手將繼續作案的話題,學生們感到更加恐懼。顧純返回學校後也聽說了幾句,心中漸漸地也開始擔心起顧晨德的安危。
父親是一名巡邏官,也是一名普通人類,如果凶手真的和傳聞中一樣厲害,那他的父親會不會遇到凶犯?有沒有可能遇到危險?能不能夠化險為夷?”
如此想著,顧純有了心事,他想到程業業的離開,此時忽然隻盼望自己立即回到父親身邊,時時刻刻地盯著他的活動,讓他一刻也不要脫離自己的視線範疇。
最後,還是景小塵把他從反複的牽掛拉回到現實的校園中。一次自由課上,二世祖又腳踩階梯,臉帶慍色,憤怒地朝著一幫人怒吼。
“龜孫子,又是你,你敢再說一遍試試!”他大聲道,模樣像一隻和人乾架的公雞。
在他身邊的是機械班的學生,其中為首的正是之前和他比試過的謝禾群。他是景小塵改版模擬機的陪練對象之一,此時看到景小塵憤怒的樣子,“哧”地發出一聲不屑的笑來。
“怎麼著,被說到痛腳了是吧?你當誰都在學校裡都要討好你,今天我還就偏要告訴你,如果沒有天星景家的身份,你景小塵就是一文不值的混蛋!”
他說得大聲,立即引來了旁邊學生的關注。景小塵氣得渾身發抖,也大聲回罵道:“謝禾群,技不如人就惡意中傷,我呸!你個小人!”
原來,這二人又在自由課上開展模擬機比試,這一次景小塵有顧
純的改造版模擬機加持,輕而易舉地打贏了機械班的學生,結束前還不忘出言嘲諷了幾句。結果機械班一直被他打壓的謝禾群卻不乾了,竟當場和景小塵相互對罵了起來。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誰不知道你出生就是個半吊子,根本沒有繼承你們天星景家的天星術。我們昨天輸給你、今天輸給你、明天輸給你,無非都是給世界樹留幾分面子,你還真以為這些全是你自己的本事?”
那學生嘲諷著,還專門往景小塵的逆鱗處掀。後者在景家嬌生慣養十多年,此時聽到數落自己的這些話,頓時變了臉色。
隻是兩個人一鬨騰,又立即引來其他學生的圍觀。謝禾群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說話也越來越響:“是!天星景家是千年世家不假,可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了,你們天星術那點基因早就已經衰退了。現在但凡有點閱曆的人家都知道,天星景家投靠世界樹,還是以最下賤的方式。景小塵,二十年前如果沒有你媽媽賣身求榮,現在這健康之城哪裡還有你們家的地位,你父親哪還當得上這一屆的行政官,這裡哪還輪得到你這麼囂張!”
“不許你侮辱我媽媽!”他的話立即引起現場的軒然大波,景小塵怒發衝冠,大聲喊了句,便是抬起手捏緊拳,一拳頭往謝禾群臉上招呼過去。
這一回天星景家的二世祖又雙叕打架了,謝禾群也不再忍讓,招呼著機械班的學生上前就是一頓狂毆。景少爺被打得孤立無援,連忙想喊旁邊的同學幫忙,可到了關鍵時刻卻不想不出自己到底應該招呼誰,憋了半天也隻喊出“顧零”一個名字。
可惜顧零並不在他身邊,早在他和人吵架時,那小子已經退到人群之外,此時沒等顧小塵喊聲“站住”,人已經“蹬蹬蹬”地跑掉了。
靠!臭小子,虧本少爺忍住沒在宿舍裡欺負你,還教你讀書,結果大難臨頭居然溜得這麼快!見狀,景小塵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結果很快肚子上又挨了兩拳,隻好咬著牙忍著痛,直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但他其實也好像隻挨了這麼兩拳,很快,附近老師及時發現了情況,立即趕來喝止。景小塵二度打架,雖然傷得沒有上一次那麼嚴重,但還是被叫到教導室,由教務主任親自訓誡。
“小塵啊,有什麼東西是一定要動手解決的嗎?你總是出事,這樣子讓老師也很為難。”教務主任無奈地說道。
“是他們先侮辱我的母親。”景小塵撇撇嘴,很不服氣地說道。
“那也不能打架吧。”教導主任道,“你和謝禾群以後都是健康之城的棟梁,本應該心平氣和地相處。就算有了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應該先告訴老師,老師會給你們想辦法的。”
誰願意和謝禾群那家夥和解。景小塵翻了個白眼,一副不認輸的樣子。
豈知那教務主任並沒有再勸慰他,反而指了指旁邊站著的一人道:“小塵,依我看同樣都是打過架的人,這次顧零的表現就很不錯。他看到你和謝禾群發生了衝突,沒有聽你的話加入混戰,而是第一時間就去找老師反應問題,及時遏止了事態的惡化。他是你的同桌兼室友,這一點你要多向他學習學習。”
“哈?”景小塵心裡的氣被憋住了,他緩慢地扭頭,終於看清楚了站在老師邊上的人。
那人低眉順目的,正是他的舍友顧零,此時他的模樣像是在暗地裡偷偷瀏覽芯片裡的電子書,當注意到周圍有人的視線偷過來時,還是立刻抬起眼來點了點頭,算是附和教導主任的勸誡。
“書上說,聞過即改,是做人的品學。”他說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老師,我答應過父親不打架,這次隻是開口之勞,您不用特地誇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