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長所消失了。
在這一屆的秩序官提審獄長後,審訊室的監控錄像同樣被人屏蔽,當日執勤的獄警隻聽到室內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直至審訊結束,那位白色潔淨的秩序官走出房間,這痛苦的慘叫聲才徹底停下,並且從此再門業沒有響起。
獄警們以為喻長所受到了嚴厲的審問,可當他們走進審訊室時,卻發現這間四面緊閉的房間裡並沒有人的身影。這個幽暗的審訊室裡彌漫著一種濃縮的、高壓的、高溫的焦味,一個神秘的五芒星圖騰烙印在地板上,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燼,隻稍現場的人們輕輕走動,便被隨即帶散。
獄警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驚在原地。
但那秩序官此時已經領走了編號80111的屍體。按照流程,他解下了屍體上的禁錮項圈,將這個特製的囚犯枷鎖歸還給信息之城,臨走時還脫下了自己的披風大氅裹住屍體,親手替這隻已經死亡的“老鼠”闔上了眼睛。
此後,很快有世界樹的執行官接到秩序官的命令,來到信息之城檢查每所監獄的礦石出納,因涉嫌走私An1能源的底層官員被糾查、審問、逮捕,這些錯誤的位置被重新填補,監獄的運營又恢複公開透明,仿佛世界的秩序被重新糾正,沒有遺留下任何錯誤一般。
至於監獄裡被關押進來的囚犯——他們依舊每日前往礦區開礦,偶爾會遇到礦井倒塌,死的人曝屍荒野,活著的人兔死狐悲。此外,他們的開采任務變得更加嚴苛,因為上升的指標、嚴厲的監察,他們依然要面對任務失敗導致的刑罰,每日提心吊膽、如履薄冰。
這場風暴席卷世界上最穩固的監獄,對此,信息之城的長官頗有微詞。
“已經是第六所監獄了,這次他們連你都帶去審問,世界樹還有沒有把信息之城放在眼裡!”
在信息之城警司裡,五星司法官審閱資料,臉色充滿著不悅。在他的旁邊,四星督查警官恭守在一邊,聞言微微抬起頭,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來。
“長官,An1能源畢竟牽扯到世界運營的根基,景麓州查得仔細,也是為了維護世界樹的利益,這一點從他的角度上來看無可厚非。”
“嗬嗬,信息之城有信息之城的法度,他擅自深入調查,完全無視警司的部署,依我看根本不信任你我。”
“人類之間的信任也是相互的,景麓州也是人,喻長所這個傻子殺了他寄養的寵物,長官,難道你還不允許他公報私仇嗎?”
五星司法官的辦公室閒人勿進,將兩人的交談隔絕在室內。在場的四星督查警官聲音低悅,笑容裡有從容不迫的溫雅,他低眸含笑,淚痣在眼角也隨著眼肌輕輕地動了動。
“更何況這次喻長所走私事件,宋昌惡已經死了,其餘涉案的走卒販夫已經被我親自處理……長官放心,世界樹是查不到我們身上的。”
他說話的語氣愈見柔和,如吹到心坎上的暖風,五星司法官聞言,臉上冷肅的臉色終於緩了緩。
“那可是
景麓州,你確定這事不會留下痕跡?”
“親愛的長官,您可放一萬個心好了。你對我有知遇之恩,即便事情敗露,我也會一個人把所有罪責扛下來的。”
“……”
淚痣警官的容貌雋美、話音優柔,讓五星長官的喉頭不由得緊了緊,後者忍不住伸手握住前方的手指,反複捏在手上揉搓,“小覆,我怎麼舍得你去犧牲?你是塊璞玉,即便你被家族拋棄,也掩蓋不了你身上的光芒,對比那些一層不變的官員,你可比他們強太多啦。”
“欸?長官,你可彆捧殺我。”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
兩人對話著,那五星長官又把“小覆”警官的手拉進了些。“小覆”的警官收了收手,卻未能如願,索性由長官拉扯,笑眯眯地又陪坐在他的身邊。
隻是他臉上笑著,眼裡卻沒有什麼真正的笑意。這辦公室的窗外是一片連綿的城市建築,他往外面的風景眺望,瞳孔囊括俯瞰的世界,嘴角揚起的弧度儘在一切自得之中。
*
而在信息之城偏僻的一隅,這裡是城市平民的陵園,墳塚連綿成數裡的地域,在萬千墳墓不起眼的角落裡,又有一塊墓碑簡單樸實,上面碑文嶄新,是最近兩日剛剛下葬掩埋的。
被葬在這裡的人大多都是籍籍無名的普通人,這塊墓碑也一樣。它隻記錄了死者的名字、年紀以及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輕,是服務生打著領結的裝扮,看上去又青澀又秀氣,一雙眼睛天真懵懂,就像剛剛步入世界的孩子,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向往。
然而這位年輕的死者並沒有多少人前來哀悼。除了下葬當天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站在墓前沉默了半個小時,此後再也沒有任何一人路過問津。
天氣下著雨,把墳前的照片打得濕透模糊,它與其他墳墓一樣靜靜地佇立著,孤獨地沉寂在荒郊的寂寞之中,直至第二天的夜晚,墳地的地底傳來異響,這才打碎這裡死氣沉沉的寧靜。
“砰、砰——”伴隨著響聲,這座新墳的土壤還在有節律地聳動,像是有什麼怪物在地底拚命地往上鑽洞。
“嘭!”時間過了大約五分鐘,被埋葬的土壤終於破開。地底,一塊棺材板突然從土裡掀起,帶著沉悶的破土、掀翻、砸地的聲音,一隻纖細的手忽然從土裡伸出,抓住周邊的泥土,緩慢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呸呸呸。”與此同時,空曠的墓地裡還傳來突兀的人聲,一個身影從棺材板下坐了起來,正用手抹著嘴巴,邊抹邊小聲咕噥,“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景麓州這個壞蛋要把我帶到哪裡去,還好隻是埋了,呸呸呸,姓景的,你可嚇死我了……”
他自言自語,如果此時周邊有第二個人存在,必然會驚恐地以為這座墳墓出現了詐屍的靈異現象,然而此時周圍空曠的,就連常年設置的監控也被人黑進係統調轉了攝像範圍,沒有人再知曉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詐屍的屍體也並不在意。他清理完口中的泥土,
又從棺材裡頭爬了出來,瞪著自己的墳墓愣了愣,隨後又把被自己踹開的棺材板合了回去,末了還把泥土重新覆蓋回去,用腳踩了踩濕潤的泥土,把整口墳墓弄回原來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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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純有些得意地想。
其實這次詐屍並不是臨時起意,自從他親眼目睹了骷爺的解剖,幾乎可以確定監獄會回收死亡囚犯的禁錮項圈這一事實。為了能夠瞞過監獄裡的獄長和秩序官,他還把這件事情講給程業業聽,讓他出謀劃策,如何能夠讓自己的“假死”更加逼真,從而誘導這些獄警成功摘掉他身上的桎梏。
對此,他還對方案地提出了三點要求。
第一,他不能死得太容易,畢竟他在景麓州眼裡是一隻“老鼠”。
第二,他不能死得太便宜,喻長所想殺他這麼久,他不能一直忍氣吞聲,必須好好教訓這位獄長。
第三,他不能死得無緣無故,一定要以假亂真,讓所有人包括景麓州都覺得他不是在“假死”。
程業業很快明白了他的要求,設計了一個以發現喻長所走私一案為噱頭的死亡現場。於是,顧純先示弱,再親自誘騙了喻長所,最後爆發捅了對方一刀,雖然最後沒能親手打死喻長所,但過程也算十分順利,除了在自己死亡後,景麓州沒有讓監獄的人對他的屍體進行解剖。
在屍體被秩序官帶走的那一刻,代碼以為景麓州發現了端倪,提心吊膽地不敢有任何舉動。可後來,它發現景麓州隻是埋了屍體,並沒有其他任何的舉動,於是在耐心觀察一天以後,它才重新激活了屍體的各項器官的運轉,重新讓“顧純”複活了過來。
醒來之後,顧純還發現自己身上除了穿著平時穿不起的喪服外,還披著一件潔白的氅衣。
“我還是喜歡臟的東西。秩序官,以後你走你的陽光下,我走我的臭水溝,我們就不要再相見了吧?”
顧純把氅衣留在棺材裡,看了眼墳前剛剛離開垃圾場的照片,心想按照人類的審美,原來的顧純應該算是挺好看的,隻可惜喻長所把他的臉砸毀容了,以後他就不長這副模樣了。
他用手戳了戳自己塌陷的顱骨,覺得有點惋惜,可一會兒,他想到自己的主人,忽然變得又開心起來。
沒有什麼能比恢複自由、重新去找主人更開心的事情了!
聽程業業說,人類很容易會被真摯的感情打動,他這麼費儘心思地尋找主人,主人一定不會嫌棄他的!
顧純咧了嘴,轉身離開墳場。這一次他汲取了教訓,直接從信息之城的監控中抹除了自己的存在,隨後追蹤定位了原先留下的記號,一路穿過墳場郊區,來到一處廢棄的舊船廠裡。
舊船廠裡停靠著許多等待報廢的飛船。其中一艘飛船有一個骷髏的標誌立在船頭,雖然染了城市的灰塵,但看上去虎虎生威,依然十分壯觀。
顧純看得眼睛發亮,很快,他潛進飛船裡,找到了自己曾經刻畫過的“老鼠”圖標。
這是他的飛船,是他打劫飛雲海海盜的戰利品。
顧純笑了起來,按下飛船裡的啟動按鈕,將沉寂已久的飛船程序一一激活,在一片飛船運營的光效中來到飛船最前端的擋風玻璃中。
飛船展開飛翼,在廢墟之中轟然噴射動力,“隆隆”地自地面升起,滾塵、煙雲、狂風席卷地面,掀起遼闊浩蕩的沙風暴。
【親愛的老大,已為你切換自動駕駛模式,請您選擇您的目的地】同時,飛船裡的AI也開始征詢船主的意見。
顧純望著漫天的沙幕,不知從哪處的贓物中找到了一塊面具,覆蓋在自己的臉上。
“這還用說嗎?”他駐腿站立,往前揮指向E-03的方向,“我要先去世界上最牢固的牢籠,去救助那些幫助過我的夥伴們。”
他目光如炬,帶著萬分的堅定。
“鷹之團,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