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代人類發展曆史中,先後爆發過三次大規模的賽博戰爭。顧純剛剛步入人類社會不久,雖對這三場戰爭有所聽聞,卻也僅僅是從街巷、酒吧裡的人們閒聊時偶爾提及,但也僅僅止步於聽聞而已。
他的神情裡露出一絲茫然。那黑客見著,忍不住哂道:“這賽博戰爭既是人類的災難史,又是人類的進化史。第一次賽博戰爭首次出現由新芯片程序驅動的高科技產物,各國大量的機械人投入作戰,擁有技術的企業割據土地,徹底結束了舊能源時代;第二次賽博戰爭鎮壓反抗的平民,把中下等的貧民驅趕至地底城,形成集權化的五大城市,將權力徹底掌握在上等社會的手中……至於第三次賽博戰爭,大概發生在二十年前,閃耀科技公司、匹諾電子兩家公司爭奪芯片材料的開采權,相互競爭打壓,雙方無數精英黑客、機械人、仿生人投入到戰爭,從而出現了一個席卷生物之城、信息之城、武器之城、未來之城的大規模戰場。”
賽博戰爭不僅發生在現實裡,也發生在網絡矩陣中,既稱得上“第三次”戰爭,期間爭鬥殘酷,死亡的人類早已遠超百萬的數字。黑客說到這,朝行刑台上努嘴道:“這位骷爺,就是這場戰爭的幸存者之一,他是受雇於閃耀科技公司的賞金獵人,負責偵查、間諜、刺殺這些見不得人的業務。”
此時獄警已經按下開關,行刑台上傳來“滋滋”的電流聲,不過一會兒便炸開一片火光,傳出一股刺鼻的焦味和炭燒般的肉糊味。顧純已經對高壓點擊產生了心理陰影,隻跟著瞅了一眼,見那骷爺眼冒紅光、口吐濃煙,連忙又挪開視線,避開這樣的場面。
“那他、他怎麼被抓進來的?”顧純努力讓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後來匹諾信息被閃耀科技打敗,閃耀科技又被秩序官和創天使們殲滅,原本效命於閃耀科技的人作為戰敗方,一夜之間全部淪為被通緝的罪犯。這個骷爺在外逃亡了三年,最終被無限電子信息公司捕獲,收容在我們這個監獄裡頭。”
顧純沒想到在第三次賽博戰爭裡也能聽到“秩序官”的字眼,不禁愣了愣。
“不過參與那個年代的通緝犯被捕後大多都被執行了死刑,沒有一個像骷爺這樣活得久的。”黑客說著,又神秘道,“據說骷爺手上掌握著一份絕密的情報,世界樹想得到這份數據,這才容忍他活了這麼長的時間……不過這骷爺也算硬氣,被折磨了十幾年,非但沒死,而且連半個字都沒有吐露,也對閃耀科技夠仗義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行刑台上又死了九個罪犯,唯獨那合金的骷髏還坐在電椅裡,現場有他發出的忍痛聲,可他的身體卻兀自挺直,如巨山般巋然不動。
顧純卻失去了興趣,對他而言,雖然骷爺不怕高壓電擊的能力讓他覺得很厲害,可當聽完了故事,他發現這對自己的逃跑並沒有什麼實際的用途,便又挪開目光,開始尋找程業業的方向。
而這時,程業業正縮在隊伍的最末端,也看到了行刑台上的處刑。他從小在學校裡
讀書,眼下見到這樣殘忍的場面,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起軟,不斷地打起顫來。
可當他害怕的時候,旁邊忽然又有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肘。程業業感激地朝對方望去,卻見扶著他的人臉上帶著長長的刀疤,不是彆人,正是剛剛堵攔過他的“疤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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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露出極具欲.望的一笑。
程業業眼前再度轟然發黑,隻覺得整個監獄在昏天暗地地旋轉。
行刑日的行刑大約進行了一個小時。等到最後一波囚犯死亡後,監獄獄長走到台上訓誡,他踩著軍統靴,站在死屍的頭發上,朝著在場還活著的人道:“今天我們E-03又處死了四十二名囚犯,這些囚犯有的沒有完成指標,有的沒有守住規矩,有的自找死路。想在這座監獄裡活著,你們最好不要惹事,不要給我們找麻煩,否則一旦查到,一律處刑,到時讓大家夥們一起看看你死了還要被嚇得尿褲子的樣子!”
說罷,獄長掃過垂眉順眼的囚犯們,滿意地下了台。他的話音隔著數十米的距離,也終於傳到程業業的耳朵裡。程業業想大聲呼救,卻很快被疤哥一把捂住了嘴巴,再度拖到附近的雜物間裡。
“小寶貝,骷爺可是點過了你的名字,現在他行刑完了,也是該到了享用的時間了。”疤哥無視程業業的掙紮,從雜物間順過布條,動手綁了起來,邊綁邊道,“隻要你跟著我服侍骷爺滿意,我也不會虧待你,會讓手下的崽子們幫你完成指標的。”
程業業經曆了兩次挨打,反抗的力氣已經微乎其微,他被壓在地上,腦海裡忽然閃過前來信息之城前父母期待的目光,又想到海盜抓起他書包時的不屑、審判官宣布他偷渡罪時的冷酷、進入監獄後囚犯們的苛責與對待、以及行刑台上死屍焦黑的頭顱以及沒有瞑目的眼睛,隻感覺自己身陷在黑暗的深淵裡,四周的聲音漸漸遠去,希冀的光亮也被無情地絕望徹底吞噬,再也不複存在。
他雙眼漸漸地無神起來,麻木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也不知被疤哥翻來覆去地搗弄了多久,耳邊忽然又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天邊傳來。
“不許欺負他,程業業是我的人!”那聲音帶著上揚的語調……和奇怪的邏輯。
程業業一愣,想起這個聲音是那個和他一起坐飛機的少年的。
那少年自稱顧純,說的話能氣死人不償命。
他終於回了點神,慢慢地聚起瞳孔的焦距,忽然看到眼前天花板上突然出現一根木棍,“咚”地就敲在前面疤哥的頭上。
程業業再度一愣,發現這個木棍實際上是一把拖把,而拿拖把的人正是之前就曾在八樓想幫他解圍過的顧純。
他驚呆了。
顧純是跟著程業業的蹤影一路衝進來的,此時身邊還圍著追著其他罪犯。那疤哥被顧純敲了一棒子,並沒有直接暈倒,隻是蹲在現場懵了一陣子,才後知後覺地朝顧純的方向看來。
這處境看上去十分危險,顧純也跟著呆了呆,他瞅了瞅拖把,又
瞅了瞅疤哥的腦瓢,才發現自己的程序計算出現了失誤——以他現在被禁錮的身體,好像已經沒有之前能夠一棒錘死一個機械怪物的能力了。
“你找死?”疤哥摸著後腦勺,問道。
“……”顧純眨了眨眼,這回計算出實力的差距了。
不過他在尊嚴上從來不會弱於任何人,立即昂頭道:“找死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
疤哥:“……”
疤哥眼皮抽了抽,沒想到長了一張純良無害的臉的少年會是這種德性。
但這少年也是骷爺點過名要享用的人,疤哥朝手下使了使眼色,讓十幾個囚犯一起合圍撲將上去。
顧純豈會讓他們得逞,立時一步飛跳到儲物櫃上。他雖然失去了改造人的身體強度和網絡攻擊的能力,但在地底城時擁有和機械怪物、查古斯護衛隊、改造人們之間豐富的作戰數據,依舊快速地躲開了囚犯們的攻擊。
罪犯們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帶著禁錮項圈的罪犯動作會這麼靈活,他們隻看見少年一會竄上東面的天花板,隨後又突然人影一溜,自西面的房頂上跳下,穩穩當當地騎坐在其中一個同伴的頭上,用雙腿絞住人的脖子,瞬間弄暈了一人。
隨後,他又消失了,等下一會出現,是在另外一名罪犯的背後,直接用手肘敲暈了對方的後腦勺。
雜物間裡開始不斷地傳出“乒乓”“啪啦”“哐——”的聲響,等到折了四名手下,疤哥額頭上漸漸出現了冷汗。他發現自己忘記先調查這個少年了——能進監獄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有點本事,這個少年恐怕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純良無害,他是一個真真正正在外面犯過罪的改造人。
而得罪這樣的狠人,恐怕以後他在整個監獄都將不得安生。
“打死他、打死他再說!”他產生一陣後怕,連忙下令,決定先消除這個隱患。
但他的話音剛落,他感到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疤哥身體驟然僵住,緩緩地抬手往後背一摸,等到五指放在眼前張開時,發現手指上黏糊糊的,滿是鮮紅的血。
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到原本被他壓在身下的程業業正拿著一塊尖銳的碎玻璃,正眼神掙紮地看著自己。
玻璃刺穿了疤哥的背部,也割進少年的手。鮮血在他的手腕上滴落,與地上的幾滴眼淚混在一起。
顧純也看到了,他正好蹲在房梁的上方,俯瞰著程業業,也看到了疤哥高大的身形轟然倒地。
與此同時,雜物間的門也同時再度被人推開,從外頭湧進一批獄警。
“彆動!都在乾什麼?!趕著送死呢?”獄警裡有人罵道。
一屋子的囚犯臉上露出慌亂,各自抱頭蹲地,全部安靜了下來。
獄警在房間巡邏了一圈,很快看到了地上血跡和倒在地上的疤哥,很快有人上前給重傷的疤哥做臨時急救。為首的獄長也在其中,他的視線掃過眾人,禁不住冷笑起來。
“監獄裡禁止私自鬥毆、禁止攜帶凶器,剛剛我還在處刑台上說過,在監獄裡要守規矩,怎麼有人這麼急著就想坐上電椅嘗嘗滋味了?”
囚犯們死寂無聲。
“這是誰乾的,自己站出來吧。”獄長說道。
現場依舊沒有人說話。
獄長掃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一直在發抖的程業業身上,他揚起嘴角,勾著笑道:“現在處刑台上的電椅還沒拆,如果站出來承認,我可以讓你立即死個痛快,否則到時候各種刑罰一起用上,在所有人面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彆怪我們不講情面。”
說到這,程業業抖得更加厲害了,在他抱跪著的地面上已經形成一圈的淚漬,他終於抖抖索索地,複又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獄長。
但更快的,有人先一步跳落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與獄長對視的視線。
“我乾的。”顧純站在他面前,撿起他扔在地上的凶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