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丟丟丟手絹 蘇莉莉。(1 / 1)

丟丟丟手絹(十四)

/文:青梅醬

池停離開之後月刃也站了起來。

不過他並沒有那麼著急走, 而是溜達了一圈之後又來到了費瑩的跟前。

留意到動靜,費瑩抬頭看來,剛好對上了這樣要笑不笑的視線。

然後就見到月刃朝她浮起了一抹微笑, 用嘴型無聲地說道:晚上我在房間裡面等著你哦。

費瑩:“……”

雖然她知道這番話是說給藏在她體內的那隻鬼聽的,但是這一瞬間鬼聽了後會是什麼感覺她不知道, 隻知道自己鼻尖上狠狠一酸,眼眶頓時又濕潤了起來。

屠舒懷在旁邊看得也是無言以對, 歎了口氣之後也起身回去了房間。

很快會議大廳再次安靜了下來。

這樣的安靜, 一直持續到了如前幾天晚上一樣的見鬼時間。

即便隔著房間,池停都聽到了來自於對門聲嘶力竭的淒厲慘叫。

這聲音顯然不是月刃發出來的,那麼一來,來源在哪顯而易見。

伴隨著這樣一陣接一陣讓人心悸的嘶吼聲傳來, 池停隻能象征性地在心裡表達了一下同情。

隻能說月刃搞的動靜確實大得有些過分驚人, 以至於住在隔壁的文翁明顯也被這樣的叫聲給嚇到了, 也不知道又一次撞翻了什麼東西,將這個夜晚襯托得越發混亂。

就是不知道住得較遠的屠舒懷此時此刻又是作何感想。

池停就這樣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 心不在焉地數著時間。

直到對門的動靜終於消停了下來, 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剛好過了整整半個小時,這無疑比那隻鬼從他房間裡面跑走的時長要持久多了。

一時間,池停也不知道應該感慨月刃挺能造作,還是應該感慨那隻倒黴的鬼真能堅持。

就當他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無意中一瞥,發現客房的門縫外面隱約又探進了一個什麼東西。

池停緩緩地挑了下眉梢。

熟悉的影子小觸手送來了久違的紙條,這一次他接過來打開,隻見上面就寫了一句話:[避免明天那玩意兒委托的時候不安分, 先打服了。]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所謂的“月刃式邏輯”,池停看了一會兒,也取了一張紙,寫上內容給影子觸手帶了回去。

內容相當言簡意賅,就四個字:[乾得漂亮。]

當天晚上可以說度過得驚心動魄,也可以說算是相對而言的風平浪靜。

前者屬於鬼,後者屬於玩家們。

次日清晨,大家在吃完早餐後繼續前往當天的委托地點,隻是當再次穿過那扇門的時候依稀感到有些恍惚——從最初時候還十分熱鬨的八個人,不知不覺間已經隻剩下五個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四個。

好在,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抱著這樣感慨又釋然的心態,所有人再一次跨過了那扇新增加的門。

白色的空間當中漂浮著濃烈的消毒藥水的味道,放眼看去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任何人,隻有一台台醫療設備仿佛具有自主意識般井然有序地運營著。

這一次並不是先前那些日常空間,而是醫院。

在畫面出來的第一時間,各個直播間的彈幕都滾動了起來。

【唉?我還以為會一直溫馨下去呢,怎麼感覺畫風突變?】

【我追過這個本好幾次了,每次看著一天天委托地圖的切換,總是感覺時間過得真快。】

【溫馨不溫馨不重要,日常委托好好做就可以了,問題不大。】

【就是不知道今天那隻鬼會不會整出幺蛾子了,既然已經發現不對勁了,應該會有人特意看著吧?】

【已經到醫院了啊,那距離結束確實快了,希望這次的投資可以回本,哦不對,可以翻倍,祈禱。】

就在一片彈幕當中,其中一個直播間飄過了一個這樣的內容:【咦,這個醫院好熟悉啊,好像是我家原來那邊的。】

不過這句話並沒有得到重視,很快就被其他的彈幕所覆蓋了過去。

副本裡的玩家們再次接到了委托內容。

[來自紳士先生的委托4:

紳士先生表示,感到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地配合醫生哦。

進行驗血(0/1)

拍攝X光片(0/1)

拍攝CT(0/1)

接受針劑注射(0/1)

完成住院登記手續(0/1)]

熟悉的五個人五個項目,隻不過委托後面的數字提示著他們,這已經是他們進入副本後執行的第四次委托,即他們已經進入副本第五天了。

到了現在,幾個玩家都已經很有經驗,很快地就完成了委托分配。

由屠舒懷去驗血,池停跟月刃分彆拍攝X光和CT,文翁拿到了到時候所有人一起陪同前去完成住院登記,至於費瑩,為了避免她體內的鬼特意不配合,將接受針劑注射這個可以強製執行的委托留給了她。

由於醫院情況到底還是跟第一天有所不同,在分成了幾個較大空間的情況下,屠舒懷提議一起集體行動,互相陪同著去逐一執行今天的委托內容,從而更好地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好啊。”由於很久沒有這種陪同就醫的體驗,池停回答的時候笑得一臉期待。

這讓其他人不由奇怪地多看了他兩眼。

按照順序,第一個委托是屠舒懷的驗血任務。

看著她推開了檢驗科的門走進去,其他人站在外面的走廊裡等。

池停留意到費瑩從一開始就一直距離月刃遠遠的,瞥過一眼後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視線,繼續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有什麼發現嗎?”月刃問。

池停回答:“算有吧,我發現你昨天把人家鬼欺負得挺慘的。”

——要不然也不至於怕成這樣,不出意外的話,比他那天晚上還要來得慘烈。

當然,後半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這真不怪我。”月刃其實問的並不是這個方面,但聽池停這麼一說,頓時一臉的無辜,“之前聽你說還以為這鬼會挺溫和的,結果昨天一冒頭我都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直接朝我咬了過來。要是我采取一點正當防衛的手段,今天就看不到這麼完整無缺的我出現在你面前了。”

池停有些驚訝:“它要傷你?”

按照前幾天晚上的情況,那幾個見鬼的人雖然都嚇得夠嗆,但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真正受傷的情況,到月刃那怎麼就……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跟印記的層數有關。”

月刃說完後頓了一下,無聲一笑:“越來越心有靈犀了啊池隊長。”

池停不置可否。

目前來看這也確實是最大的可能性。

一層印記隻是單純的恐嚇,二層則直接上升到身體上的損傷,等到嫉妒印記到了三層,就會如董宰那樣當場死亡了。

也就昨晚那隻鬼遇到的是月刃,才被反擺了一道,要是昨天接到這兩層印記的是屠舒懷,今天一早醒來恐怕就要見到一個十分慘烈的血腥現場了。

疊加的印記,從一開始就是他們這些副本中玩家的催命符。

池停:“其他呢,昨天你們一起玩了那麼久,應該看到那張臉了?”

月刃點頭:“看得非常清楚。”

池停問:“什麼感覺?”

“除了那些從玩家們身上偷來的五官,這隻鬼看起來感覺就像是……”月刃斟酌了一下用詞,“被哪個臭小鬼十分不負責任地畫出來的一樣。”

這樣的回答,已經讓池停確定月刃也產生了跟他一樣的感覺。

算是側面應證了猜測,讓他心情不錯地微微一笑:“跟那間兒童房裡的塗鴉風格像不像?”

月刃眨了眨眼,漸漸地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態:“我就說感覺在哪裡看過這畫風,彆說,還真是。”

兩人這邊正在旁若無人地交流著,隻見檢驗科的門再次打開了,屠舒懷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比進去的時候要蒼白了很多。

面板信息更新,委托任務上的驗血項目順利完成。

“這是抽了多少血啊?”文翁倒了一杯熱水送了過去。

屠舒懷接過來喝了一口,乾裂的嘴唇稍稍恢複了一些的紅暈。

跟其他人往放射科走去,聞言搖了搖頭:“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剛剛發現了一個情況。”

留意到其他人看來的視線,她定了定神繼續說道:“雖然說是需要我去抽血,但那張化驗單根本就不是我的。剛才我清楚地看到,上面寫的名字是——蘇莉莉。”

話音落下,周圍安靜了一瞬。

蘇莉莉。

這又是誰?

“我,我好像知道。”費瑩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弱弱地開了口。

她的狀態從昨晚開始就顯然非常不好,一夜過去眼眶的黑眼圈也愈發分明。

這個時候也像是想要抓緊機會討好大家,在眾人的注視下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我在兒童房的時候看到過,譚浩波製作那張祝福的卡片,頂格位置寫的就是‘給可愛的蘇莉莉’。”

“原來那孩子叫蘇莉莉啊。”月刃恍然,“名字跟長相一樣的可愛。”

文翁也是見過那個小女孩的玩家之一,聞言,臉上的表情一時之間也有些複雜。

不管怎麼看,都實在無法將其跟“可愛”這個詞聯係到一起吧!?

池停短暫的思考之下,眼見已經抵達了放射科,一言不發地就這樣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等到完成X片的拍攝之後再次回來,對上其他人的視線,確認地點了下頭:“單子上的名字寫的確實是‘蘇莉莉’。”

緊接著月刃前去了CT室,回來之後給出的也是同樣的回答。

進行過確認之後,他看向了池停:“怎麼說?”

池停思考的狀態中,下意識地用指尖輕輕地撫摩著胸前的異石,隔了一會兒才回答道:“看來,我們在這個副本中加入的,可能就是這個蘇莉莉的人生。”

這樣的話語落下,讓其他人微微一愣。

等到意識過來之後,神態間隱隱的也有了一絲的微妙。

如果說這一路來就是這個小女孩的生活,那麼……

還記得第一次來到委托現場的時候,那是一個十分溫馨的兒童房。

在他們的委托任務當中,這個小女孩被叫做公主,看得出來她喜歡好看的裙子、喜歡可愛的娃娃、喜歡各種各樣紅色的東西,也可以肆意地在自己房間的牆面上隨便塗鴉。包括那充滿了公主氣息的粉紅色床單,都可以從中感受到父母對於她那濃濃的愛。

兔紳士讓他們整理玩具,錄製兒歌,做祝福的卡片送給她。

每一件事顯然都是可以讓她感到更加快樂。

第二次委托現場是野外營地。

一家人出門在外面遊玩,享受著美好的野餐時光,但是一不小心將那滿滿的糖果給打翻了,大家又十分耐心地將這些糖果一刻一顆地全部找回來。小孩子偷吃糖果是被允許的,所以可以悄悄地將這些甜蜜的味道藏在嘴巴裡。

第三次的委托,他們來到了廚房。

父母每天絞儘腦汁地準備著豐富的菜肴,不管好不好吃,那都是最充滿生活氣息的地方,足以讓每個人享受著一起圍在桌邊的用餐時光。小孩子偶爾也可能會挑食,但是再不好吃的食物在警告的視線下,到底還是努力地吃了下去,新的菜單裡總是會帶著更多的營養,讓小女孩在成長的日子裡快快長高。

然後,就到了他們今天的第四次委托。

這一回,卻不再是溫馨的日常環境,而是來到了醫院。

現在他們像是在代替那個叫蘇莉莉的小姑娘,重新勇敢地經曆著在醫院裡面的一切。

而按照委托最後的內容來看,她,住院了。

所以說,從先前幸福快樂的生活直至來到醫院,這當中又發生了什麼呢?

這一瞬間,玩家們在這個副本當中感受到了除求生欲之外的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情緒。

池停在一片沉默中走到旁邊的打印機旁操作了兩下,很快,X光和CT的片子就這樣一張接一張地打印了出來。

明明進去做檢查的人是他跟月刃,打出來的片子卻都屬於小女孩蘇莉莉。

他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轉向屠舒懷:“你的化驗單呢,應該也能拿了吧?”

屠舒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當即轉身往回跑去。

很快,她將驗血的單子也帶了回來。

所有人圍過來看。

雖然沒有專業人士能夠看懂這上面的內容,但是從各個極度不正常的指標也不難看出,這個蘇莉莉的身體狀況似乎很糟。

長久的沉默下,屠舒懷還是開了口:“她生病了,而且應該非常嚴重。”

說話的時候,她可以感受到兔紳士始終站在不遠的地方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回頭對上這樣的視線,屠舒懷頭一次沒有任何恐懼:“所以這隻兔子是怎麼回事,它是一直在這裡陪著蘇莉莉嗎?”

文翁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心思,隻是回想了一下自己見到小女孩時的樣子,訥訥道:“……但是她在玩丟手絹的時候,看起來還挺活蹦亂跳的啊。”

“所以說,夢裡果然什麼都有啊。”月刃低笑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微微拉長的聲音浮在半空,“《堅定的錫兵》、《胡桃夾子》和《愛麗絲夢遊仙境》,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情。”

沒頭沒尾的話讓其他人一臉茫然,但已經足夠讓池停瞬間聽懂了當中的含義。

他再次看向了周圍的環境,看著醫院外面顯然跟之前野餐營地那樣割裂感十足的獨立空間,感覺自己也明白了過來。

擁有獨立靈魂的玩偶,萌生出堅定守護的信念,陪伴小女孩一起進入了一場漫長的想要捆住所有幸福的夢境。

不,隻有能夠醒來的那才叫夢境。

副本中所創造出來的,或許更應該說是一場困著她永遠無法醒來的夢魘才對。

“走吧,繼續後面的委托了。”池停說著轉過身去,輕輕地拍了一下費瑩的肩膀,“該輪到你了,我們陪你去打針。”

費瑩愣了一下,順從地邁開了腳步,小聲說道:“謝謝,不過我自己應該也可以的。”

池停微笑:“你當然可以,可以搗亂對吧。”

費瑩慌忙搖頭:“不,不是的,我真不是鬼。昨天晚上我一直都沒睡覺,我很清醒,你們遇到鬼的時候我很確定什麼都沒有發生。你隻要放我自己一個人進去,等我完成委托出來,你們就可以相信我真的不是鬼了!”

“行了彆演了。”池停連腳步都沒有停頓上半下,語調更是平靜無波,“從今天早上開始,或者說更早起,你不是已經占據費瑩的身體了嗎?要不然,你從一開始就這麼遠遠地躲著那個家夥做什麼?”

他隨意至極地指了一下跟在幾步外的月刃,笑了:“所以說,這下意識的舉動早就已經讓你暴露了。雖然我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他下手確實向來不分輕重,估計也被欺負慘了吧。其實昨晚能夠稍微安分點的話應該真不至於那樣,他也就是跟我一樣想見見鬼而已,你說你一上來就想要咬人,人家能不生氣嗎,對吧。”

費瑩:“。”

在這樣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情況下,讓她臉上那些惶恐的偽裝終於蕩然無存:“但我找你的時候並沒有下重手,你不是一樣弄斷了我的手?”

跟著池停一路往前走去,面無表情之下一開口,因為截然不同的語調也讓她仿佛在轉瞬之間換了個人。

池停對這樣碰瓷的控訴隻覺不可置信:“做鬼也要講道理,我當時隻是捆了你,你的手可是自己弄斷的。”

鬼:“……”

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跟前的這個人,恐怕在這樣輕描淡寫的甩鍋下讓它隻想原地拚命。

隔了許久,它的嘴角才浮起了一抹譏誚的弧度:“既然你知道我已經讓她從這個身體裡面消失了,就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嗎?果然,遺忘永遠都是你們人類最拿手的事情。”

“為什麼要難過,是你弄死她的,又不是我。”池停奇怪地看了“費瑩”一眼,到了注射科門口,推著她往裡面走去,依舊是淡淡的語調,“而且遺忘有什麼不好?隻有學會遺忘,人才能繼續走得更遠。”

這樣的話語落入耳中,讓鬼譏諷的神態也微微頓了一下。

然後它就聽到池停問道:“最後一個讓我非常好奇的問題,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五官,真的都是蘇莉莉畫的嗎?你們都是她畫出來的?”

長久的沉默後,“費瑩”點了點頭:“是。”

池停第一次從一隻鬼的語調中聽出了十分複雜的情緒。

得知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滿意地露出了笑容,又問:“所以你們到底有多少隻?”

這次“費瑩”眼睛一閉,沒有給出回答。

池停遺憾道:“不說算了。”

下一秒,沒等“費瑩”反應過來,她隻感到手上的力量一重。

低頭看去,自己的手腕已經被池停重重地按到了注射窗口內。

池停一改之前提問時候溫和謙遜的語調,不忘不輕不重地警告了一句:“彆亂動,你沒我力氣大,而且外面還有另外一個人看著呢,你要不安分我就換他來,明白?”

不遠處,被他點名的某人正站在注射科的門內,十分配合地清了清嗓子。

費瑩體內的鬼:“……”

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它居然會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一個人類按著打針。

這簡直是它鬼生裡留下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