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愛心公寓 配不配活著這種事,也得分人……(1 / 1)

愛心公寓(十八)

/文:青梅醬

要說離洮死前還有什麼後悔的事情, 那就是無故將池停也給連累了進來。

關上的房門仿佛在一瞬間阻斷了他們最後的生路,感受到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死亡壓迫, 離洮哆哆嗦嗦地拽了一下池停的衣角:“池、池哥, 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你, 你也不至於……”

池停本來還神態好奇地在研究著面前那些看起來更像遊魂的不明物體,被扯了一下之後, 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弱小無助的人類。

眼見孩子都快嚇傻了,他直接將離洮往旁邊提了提, 也不多話,抬起一腳就乾脆利落將關上的門給踹開了。

要知道,比起從外面衝進屋裡, 想從裡面把門踹開無疑需要更大的力量。

伴隨著“哐當——!”一聲巨響,不隻是離洮, 就連門外正糾纏在一起的三人的視線,也呆滯地跟著那被踢飛的門面一起飛了出去, 直直地撞上了側面的牆體。

同一時間爆發的,還有彈幕瞬間爆炸的一片【臥槽】。

剛才看著李厚使了陰招,池停直播間裡的付費觀眾們還以為自己支付的積分真的要打了水漂,沒來得及沮喪,直接就被這一腳給踹精神了。

就當池停他們奪門而出的那一瞬間,項嫻婉還在聲嘶力竭地爭論著“你乾什麼,池哥他們還在裡面”,顯然是試圖想要過來開門卻是被李厚給攔住了。

身為新手她身上沒有任何的遊戲道具,無計可施下正有些急眼,這時候眼見著裡面飛奔而出的兩個身影, 反應過來之後頓時喜極而泣:“池哥,離洮!”

她第一反應是想要迎上來,然後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可怕的事情,步子豁地一僵,整個瞳孔也隱約地震動了起來:“這些……都是什麼……”

池停從頭到尾的反應可以說是相當利落,一腳踹飛門板之後直接就提著離洮衝了出來。

他顯然並不覺得自己剛才的爆發力有多麼的驚人,直接把手裡的人往人群裡一丟,也是言簡意賅:“都上樓。”

這一刻,池停可以感受到背後尾隨而出的陰冷氣息。

眼見著就要繞過他襲向面前的幾人,胸前紅色的異石光線一閃,白如凝脂的串珠落在手上的一瞬間朝著身後方就這麼一甩,從門內湧出的迫不及待地試圖吞沒一切的紅色霧氣就這樣被頃刻拍散了一大片,裡面出來的東西也跟著行動一滯。

那一瞬間,所有人似乎感到有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傳入了他們的腦海。

全身仿佛穿過一道電流之後,腳上頓時一片酥麻。

離洮全程被池停又拖又丟的,隻感覺自己好像一直懸浮在空中,好不容易有了落地的感覺,這一下也徹底回過神來:“還都愣著做什麼,跑啊!”

項嫻婉這才發現除了池停他們剛才進去的那個屋子,旁邊的801室和802室當中也同樣湧出了一層接一層詭異的紅霧。

再也沒有虛假和平的幻境遮掩,最後的一層窗戶紙仿佛伴隨著被池停踹飛的那扇門給徹底捅破,一個接一個魂體狀的人影密集地從裡面湧了出來。

這些“人”全都沒有臉,空蕩無物的面部卻又給人一種莫名的凝視感,這種被狩獵者從四面八方凝視住的感覺讓項嫻婉全身發軟,硬撐了一口氣慌慌張張地就要跟著其他人一起跑上樓梯,卻是被一隻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來的腳給絆倒在了地面上。

她驚慌地抬頭,仿佛看到了李厚從身邊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留下的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

然而此時已經完全來不及讓她多想。

背脊上頃刻間籠上的寒毛林立的感覺,讓項嫻婉驀地回頭看去,落入眼中的是那一道道已經來到跟前的身影。

那些沒有五官的臉上忽然間多出了一張滿是獠牙的嘴,勾起了猙獰可怕的笑容。

眼看著伸過來的手就要抓上自己的腳踝,項嫻婉臉上的血色頃刻褪儘,慘淡如紙。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想象中令人作嘔的觸感,耳邊傳來了有什麼東西割裂虛空的聲音。

在池停留意到這邊的情況時,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

串珠在他手中豁然地增長了數十倍。

臨空掠來的那一瞬間,可以看到周圍那些東西下意識的回避,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纏上了項嫻婉的身體,隨意一拽拖到了自己的腳邊。

池停垂眸看了一眼女生因為恐懼而緊閉的雙目,忽然間覺得人類這種鮮明的表情確實十分可愛,多看了一眼才輕輕地笑了一下:“沒事了。”

所有人幾乎算是連滾帶爬地回到了第9樓,剛剛經曆的恐怖畫面依舊讓他們心有餘悸。

離洮反複進行著深呼吸也終於稍微冷靜了下來,緊隨而至的是無可遏製的怒火。

他一個健步衝過去,一把扯起李厚的衣領狠狠地一推,就將人重重地按在了牆壁上,抬手就要一拳:“特麼的混賬東西!你就是故意把門關上的對吧!?”

眼見著拳頭就要落下,被李厚伸手一把接了下來。

手上戴著的黑皮手套道具顯然增加他的握力,這時候面對離洮的質問,反倒心情很不好地瞥了離洮一眼,看得出來一直偽裝和睦也有些累了,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有證據嗎?”

“還需要證據?”離洮被這樣一把抓住完全無法掙脫,滿腔怒氣無處發泄隻覺更加暴走,“你敢說你小子不是沒安好心,剛才也是你絆的人家項嫻婉吧!就問一句把我們害死對你有什麼好處?”

李厚心裡也是一陣罵娘。

他本來以為關兩個在房間裡面肯定萬無一失,怎麼都沒想到那個叫池停的家夥居然能有這麼大的力量,連副本裡面的建築都能說破壞就隨便破壞。

看到專屬武器的那一刻他算是徹底確認了對方絕對的大佬身份,招惹不起就直接轉移了目標,想要渾水摸魚讓那個小姑娘給他們鋪一鋪路,誰曾想居然又被救了。

見一個救一個,這個池停到底是大佬還是蠢蛋,算是在無限遊戲裡面扮演活菩薩嗎?!

李厚連著兩次眼看著自己的計劃在臨門一腳的時候付之一炬,根本沒心情去搭理這個離洮,聽完質問之後也隻是抬了一下眼皮:“有嗎?”

離洮狠狠地抽回了手,氣得牙癢癢:“來,嫻婉你過來,自己說剛才是不是就是這家夥絆的你?讓池哥也一起聽聽,好好評評理!”

說完之後他就下意識地要去找那個讓人安心的身影,這才發現池停居然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站在安全通道口的邊緣,若有所思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頓時愣了:“……池哥?是還有什麼問題嗎?”

池停沒回頭,反而朝他們招了招手:“你們也過來看看。”

似乎是因為公寓裡面的規則限製,那些不知不覺已經將8樓下面完全覆蓋的紅霧一直蔓延到了通往9樓的樓梯口,就沒有再繼續往上。

而在這片紅霧當中,那一個個人型的幽魂漂浮在半空中,顯然也無法從這些霧氣中離開,隻能用沒有五官的臉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其他人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比起池停,這些東西似乎對他們另外三人要更感興趣一點。

“所,所以……這是要我們來看什麼?”離洮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聲音緊繃地問。

這樣的距離下,池停甚至於還微微往前俯了俯身,似乎是十分認真地想要確認什麼。

其實從剛才在第8樓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了。

雖然外觀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就是格外的奇特。

這些,好像是人。

不確定,再看一眼。

沒人知道池停到底在想什麼,隻能在那些東西的“注視”下強忍著拔腿就跑的衝動,硬生生地在原地等著。

終於,池停給出了最後的判斷結果:“沒錯,他們確實是人。”

人?

什麼玩意兒?

所有人聽著著突如其來的一個結論,腦子均是宕機了一瞬,沒能轉過彎來。

離洮看了看面前的東西,又看了看池停,過分的震驚讓他甚至都敢伸出手指確認了一下:“池哥,你說的是……這些?”

池停點了點頭,重新站直了身,分析的時候很習慣性地把玩著手裡的串珠:“確實有很重的人類的氣息,雖然樣子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應該至少算是還沒有到完全異化的階段。要嚴格按照含人量百分比來算的話,我估計應該有56%的樣子。”

一套突然有些過分學術的分析再一次地把離洮給聽懵了。

什麼人類氣息,什麼完全異化,什麼含人量?

池停對於其他人的一臉茫然並不驚訝。

都是他們那個末世世界中的專用詞彙,這種和平年代的可愛人類能聽懂那才奇怪。

不過在進行過確認之後,倒算是讓池停徹底解除了疑惑。

這個時候他終於有閒心處理其他事情,轉身看向了站在不遠處儼然還在伺機而動的李厚。

池停緩緩地挑了下眼眸,一開口就是直接進入了主題:“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對同類下手,似乎不太合適吧,朋友?”

這已經不是李厚第一次遭到質問了,但是跟之前的情況又明顯不同。

他不理會離洮,完全是因為知道這個人對自己構不成太大的威脅,沒有人需要去理會一個弱者的情緒。

相比之下,池停從頭到尾的表現卻都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強者,這也讓李厚不得不選擇顧及他的想法。

而且這個池停剛剛的用詞也未免太微妙了,李厚當著這些人的面最多也不過動手兩次,可以說“一而再”但怎麼都不至於算是“再而三”。除非,已經猜到了自己之前做了些什麼。

李厚的心頭狠狠地跳了一下,但也讓自己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大家的目的都是通關,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其他人一眼,語調微微拉長幾分:“池哥,要不我們借一步說話?”

捕捉到另外幾人臉上的慌張,李厚嘴角浮起的角度愈發分明。

猜忌,永遠是人類心中一旦誕生就抹滅不去的東西。

通關了那麼多次的遊戲,李厚擁有絕對的自信能夠讓池停在聽完他的話後願意一起合作,畢竟在最後期限已經臨近的關頭,不會有哪個傻子願意放棄到了手的通關機會。

這個池停一看就是已經經曆過不少的大佬,應該更清楚這個遊戲當中的殘酷才對,同情弱者這種想法可以有,但是在特殊關頭又完全沒有必要。

當然,就算這個池停犯傻真的拒絕了他的合作,他們之間進行過了單獨的對話,也已經足夠讓這個看起來似乎十分堅固的小團體關係產生十分微妙的危機。

隻要他們內部有裂縫,就代表著他有可趁之機。

通關方法,永遠都是副本當中最大的籌碼。

想到這裡,李厚臉上的笑容愈發篤定,然而沒過一秒就徹底地僵硬在了臉上。

“不用了,沒必要。”

落入耳中的回答,讓李厚的眼睛錯愕地張大了幾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知道通關方法,跟我合作,我可以帶你出去!”

“我說沒必要就是沒必要。”池停又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次自己的回複,由內而外的態度都在說明,他確實沒有絲毫準備跟李厚單聊的意思。

而更讓李厚感到絕望的,是接下去的話語。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說的應該是隻需要我跟你配合,再安排一兩個人進行獻祭,餘下的人就可以安全地從這裡通關離開了,對吧?”

池停微微抬眸,視線緩緩掃過9樓敞開的三扇大門,明明沒什麼表情上的波動,卻可以分明感到語調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樊彭越,程晁,還有9樓跟11樓的3個NPC,應該都是你的傑作吧?其他人也就算了,程晁不應該是跟你一起進入副本的朋友嗎,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最初隻是額前冒出的隱約虛汗,聽到最後,李厚隻感到全身上下一片汗濕,整個衣服都已經緊緊地貼在了身上。

他看向池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你……你怎麼……”

他根本無法理解,這人到底是怎麼能夠這麼輕描淡寫地就推測出了所有的真相。

池停始終留意著李厚的每一絲情緒變化,直到這時候,眼底才浮現起了一抹十分遺憾的神色:“看來,我又猜對了。”

明明身為人類,為什麼偏要做這種事呢。

真的是,太可惜了。

池停不由地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感到唏噓。

很有耐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池停邁開腳步,朝李厚走了過去。

這一次,即便沒有離洮這種警示性的個人技能,李厚依舊感受到了一種十分強烈的危險氣息。

他沒來由地顫栗了起來。

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全身緊繃的狀態下,已經警惕地將手放在了儲物空間上。

一邊瘋狂地篩選著戰鬥道具,李厚還一邊非常努力地控製著自己已經發抖的聲音,試圖改變池停的想法:“你……你要做什麼?其實我們可以合作的……合作才是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我知道可是正確的通關方法啊,最後一步,就隻差最後一步了……隻要你願意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離開這裡。”

池停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我從來沒有懷疑你知道通關方法,但是,未必是正確的。”

臉上沒有了一貫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他沒有什麼表情地垂眸看下時,李厚在那一瞬間似乎感受到了來自死神的凝視。

腦海似乎在這一瞬間在過大的壓迫感下陷入了空白。

詭異的是,他依舊可以清晰地聽到池停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落入耳中。

“我當然很願意離開這裡,隻不過,並不一定需要跟你合作。是這樣的,我好像已經猜到了你說的‘最後一步’是什麼意思,或許,我們要不要打一個賭?”

恐懼感導致的呼吸困難讓李厚的胸膛不正常地起伏著,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打……什麼賭?”

“就賭一賭……”池停露出了無聲的微笑,“我的猜測,到底是不是對的。”

根本沒有留出太多的反應時間,李厚甚至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裡的意思,一種詭異的危險預感讓他下意識地就要去掏空間袋裡的高級武器,然而,根本沒機會給他采取任何行動。

盤踞而上的串珠牢牢地束縛住了他的雙手,像是一件毫無生命的死物,就這樣被池停輕巧無比地甩了出去。

猛烈的力量牽引之下,李厚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骼那一瞬間被拉扯斷裂的“哢嚓”聲,然而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面前那一張張瞬間逼近的沒有五官的臉。

在那一瞬間,他仿佛從裡面看到了樊彭越,程晁……還有,馬子濯。

他們在微笑著,迎接他的,到來。

“不,你不可以這麼對我——!不可——”

最後的話音戛然而止在一片湧動的“哢嚓”聲中,像是什麼東西在被一點一點地蠶食。

串珠已經重新回到了池停的手中,他輕輕地用指腹撫了撫,最後,輕輕地歎了口氣:“雖然我確實很喜歡人類這個物種,但是配不配活著這種事,果然還得分人。”

直播間的鏡頭下面,這一瞬間給到了一個近距離的特寫,所有的觀眾們還沉浸在李厚的下場當中沒能回神,忽然間絕對的視覺衝擊讓他們的心頭猛然一震。

【是我的錯覺嗎,這個池停……好像,有點瘋?】

【自信一點,把好像去掉。】

【要我說李厚進副本前就做好了把隊友獻祭的準備,看到朋友住在低層居然都不放過,這下場真活該!】

【活該是活該,但這池停下手也太果斷了點吧,前面那麼人畜無害的,居然是裝的?】

【這裡是無限遊戲,狠才是對的。】

【剛才嚇得我一身冷汗,直接就切顏值暴擊,這直播間以後去顏值專區應該也能發展不錯吧。】

【這什麼突如其來的人設反差,這波我必須關注了!!!】

樓梯轉角,李厚已經被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遊魂團團圍住。

明明沒有任何接觸,但是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啃食著他的骨血,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一點地消融殆儘。

這樣的畫面無疑有些太過詭異,池停瞥過一眼之後卻沒有再看,而是緩緩地抬了抬頭,朝著樓上的位置看了過去:“偷看那麼久,該出來了吧?”

還有人?

其他人早就已經被這樣的事情發展嚇傻了,條件反射地又集體抱緊了幾分,順著池停看著的方向,才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了視野當中。

偷看被當場抓包,月刃面上非但沒有半點心虛的表情,看向池停的時候反而充滿了饒有興致的探究。

這樣直白且露骨的視線在對方絕美的面容上來回逡巡,最後微微一笑:“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跟著你們。隻不過有一個問題在昨晚回去之後一直困擾著我,要是不找到答案,恐怕會一直徹夜難眠的。”

池停對上這樣的視線,眉梢微挑:“那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嗎?”

“當然,還得感謝池先生,讓我找到了答案。”

月刃神色無波地掃了一眼已經被蠶食地隻剩下的那顆頭顱,嘴角緩緩浮起了幾分,似乎對於自己這一趟的收獲感到非常滿意,“跟我猜的一樣,這個李厚,果然認識馬子濯啊。”

神態間,仿佛比起李厚的死,這才是對他而言更為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