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 “親了。”(1 / 1)

難逃 慕吱 8426 字 8個月前

第三十五章

——“昨晚發生的事兒, 還記得嗎?”

——“昨晚發生的事兒,還記得多少?”

相差兩個字的問句,內容天差地彆。

霍南笙剛在沙發上落座, 猝不及防被他這句話問道,微弓的脊背僵住,仿佛被定身,無法動彈。她強硬又機械地將身體掰直, 佯裝若無其事, 嘴角掀起弧度。

“什麼?”

不知何時, 霍以南走到了她面前。周身凜冽的氣息包裹住她。

客廳裡隻點了一盞落地燈, 霍南笙不喜歡太亮或是太暗的環境,滿室璀璨讓她慌亂,太過幽暗的環境又讓她害怕。為此,李夕霧還打趣過她, 真嬌氣。

霍以南從未說過她分毫。

她喜歡做什麼,霍以南說, 那就做吧。

她不喜歡做什麼, 霍以南說, 那就不做。人生沒有什麼事, 是一定要做的, 如果有什麼是你一定要做的,那就是好好地活著。

他從沒有勉強過霍南笙。

今天是第一次。

空氣裡充盈著揮散不去的壓迫感,有種烏雲壓城城欲摧的逼仄。落地燈在他身後,光影勾勒出他不近人情的身形, 他的臉置於晦暗中,仿佛徹底溶於暗色。他的沉默,帶來咄咄逼人。

分明所處的環境, 是霍南笙平常最喜歡的。

——她不喜歡待在霍家老宅,太大太空,所有人像是被規矩牢牢地禁錮住,喜怒不形於色。她喜歡待的地方,是她自己的房子,和霍以南的房子。最好,霍以南還在她的身邊。

願望實現,卻沒有她期待中的快感。

霍南笙下意識想躲。

下巴被他扼住。

迫使她隻能看向他。

霍以南矮身姿態,半跪在她面前。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語氣很淡:“南笙,說實話對你而言有那麼難嗎?”

他叫她南笙。

不是笙笙。

也不是,霍南笙。

南笙。

霍南笙心跳難平,聲音都在顫:“你想聽我說什麼?”

霍以南:“昨晚真的喝醉了?”

霍南笙咬緊牙關:“嗯。”

隨之感受到的,是他掐著自己下巴的手,用力收緊。連帶著整個下頜都是疼的,鑽心的痛感,蔓延全身。

哪怕是南家一朝落敗後,霍南笙都沒有吃過一丁點兒苦。她嬌生慣養的,不論在南家還是在霍家,人對於幼時發生的一切,記憶模糊。但來到霍家的記憶,卻清晰的曆曆在目。

最寵她最疼她的人,就是霍以南。

平日裡她手無意間劃開一小道口子,他都會心疼得許久說不出話來。

以往最疼她的人,今天卻讓她疼的說不出話來,下頜被他掌心托住,用力到,她疼的喉嚨裡溢出嘶聲。

“說實話對你而言那麼難嗎?”霍以南面上薄了一層戾氣,但他到底是不忍心的,鬆開掐著她的手,遽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聲音薄涼,語氣冷硬,“我有的時候在想,是不是我教的還不夠好,還是你生性就愛說謊,不管怎麼樣都改不過來。你從利茲飛去港城,故意瞞著我,還和我說謊……你說一句你去港城我會對你做什麼嗎?我會反對還是會怎樣?”

霍南笙被他隨手一扔,臉朝向另一側,碎發潦倒,遮蓋住她的臉。

她眼睫低垂,輕聲道:“我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好,驚喜,”霍以南平心靜氣,“那昨晚呢?你說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是誰?”

“那是拒絕彆人的幌子。”

霍以南嘴角扯起一抹笑來,他的聲音毫無溫度:“需要我提醒你嗎?南笙,那個時候你已經喝醉了。”

霍南笙渾身一怔。

客廳裡安靜了一瞬。

霍以南深深地睇向她,沉聲道:“既然打算瞞我,那就瞞到底,你看你現在這樣,全是漏洞。”

窗外風聲呼嘯。

夜裡風又大了,拍打著樹梢,透過隔音效果極佳的玻璃,都能聽到外面的風雨聲。豆大的雨水拍打著窗玻璃,暴雨如注,視線被雨水混淆成迷蒙一片。

房間裡的一切都像是帶有虛影的,迷蒙的,不真切的像是夢境。

也隻有在夢裡。

霍南笙才敢大聲反駁他。

“——有意思嗎霍以南,非要我說實話有意思嗎?你想聽什麼?是想聽我用彆的男人來惹你生氣、激怒你、試探你?還是想聽我說,其實昨晚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這人就是個白眼狼,沒有知恩圖報的感激之心,你拿我當妹妹好吃好喝地供著、養著,我呢?我喜歡上了你,我不想當你的妹妹,我想當你的女朋友……”

她仰起頭,不知何時,眼裡沁出淚來,雙眼濕紅。

她閉了閉眼,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霍以南,你快三十歲了,不是二十歲,揣著明白裝糊塗不行嗎?喝醉的人是我,借著酒勁兒耍酒瘋說真心話的人是我,和一個心有所屬的人表白,是我,統統是我。丟人的是我,明知道你有喜歡的人,還要上趕著喜歡你的人是我。”

“怎麼,你非要聽實話,想要在我清醒的時候,認真地拒絕我一次嗎?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勸我不要再喜歡你嗎?”

霍南笙胸腔極速地起伏了下,她從沒有這般的情緒失控,有些控製不住,幾乎要失聲尖叫,但她還是壓製住了。

她眼皮掀起,漆黑的雙眸平靜地望著他,紅著眼,一字一句地問:“我的喜歡讓你很痛苦嗎?”

霍南笙起身,掠過霍以南往外走。

她沒有那麼厚臉皮,在說完這一番話後還能夠相安無事地和他相處。她也沒有那麼好的脾氣,聽他拒絕她的告白。

可剛走出去兩步,霍以南就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扔在沙發上。

猝不及防地,霍南笙腦袋有點兒懵,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霍以南已經欺身壓在她的身上。

昏黃落地燈驀地熄滅。

廊燈也一並熄滅,小區外的路燈也在同一時間陷入黑暗。

世界霎時墮入黑暗中。

霍南笙雙眼裡還泛著濕漉漉的水霧,她睖睜著眼,對當下的情境不太明晰。腦海裡好像有個確切的答案,但她不敢相信。

“……哥哥?”她顫抖著聲線,叫他,想要叫醒他。

回應她的。

是讓她將疑惑咽回嗓子眼裡的吻。

室外的雨好似小了許多,淅瀝雨聲淹沒於室內唇齒觸碰聲中。

霍以南的吻如同他給霍南笙一直以來的感覺,溫柔,繾綣。他親吻著她的唇線,廝摩的力度,潮濕的鼻息在她頰畔留戀,含吮都是極輕的力度,像是果凍在她口中緩慢融化。

化成水。

都被她吞咽。

過了很久,霍南笙意識回籠。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伸手戳了戳霍以南的臉。

霍以南被她的這些小動作逗笑,“乾什麼?”

他抓過她的手,放在嘴邊,輕吻過她的手指。

霍南笙反問:“你乾什麼?哥哥。”

“怎麼辦呢?我剛乾完這種事兒,你叫我哥哥,讓我很有罪惡感。”霍以南歎了口氣,眼角眉梢卻與惆悵沒有任何關係,他挑著笑,帶著男人慣有的風流,“我在親我喜歡的人。”

霍南笙怔怔地看著他,沒說話。

霍以南從她的身上下來,他蹲在沙發邊。

黢黑環境裡,視覺失去作用,所以聽覺和觸覺格外敏感。

她聽見他輕而淺的呼吸聲,拍打在自己指間。她感受到他牽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小一隻,被他輕巧地裹在手心裡。

“南笙,我很開心,”霍以南停頓了下。

慶幸於小區停電,否則她會看到他緊張到手足無措的一面,他親了親她的手背,她手軟綿的,讓他不想挪開,臉頰貼著她的手背,繼而緩聲道,“——很開心你喜歡我,很開心你對我不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因為我對你,也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愛。”

霍南笙闔了闔眼,換了一盞笑。

她問:“我是在做夢嗎?哥哥。”

他說:“雖然我也覺得我是在做夢,但,不是。”

她說:“可我總覺得不真實。”

他問:“那要怎樣做,你才會覺得這是真實的?”

話音落下,窗外路燈一盞盞亮起。

室內空調發出“叮”聲,開始運轉,落地燈隨後也亮了起來。

燈光如水波紋蕩漾開,窗外雨滴密集,拍打著窗戶,世界陷入低鳴聲中。

光亮了。

霍南笙看見面前的霍以南。

他眉宇間凝著前所未有的溫柔,不同於以往,哥哥對妹妹的溫柔。這抹溫柔,是戀人專屬,有繾綣的溫馨,纏綿著愛意。

霍以南複又俯身親了下她的唇角。

不複第一次的漫長,或許是燈光令她無所適從,霍南笙接吻時分神地睜開眼,偷偷地打量著霍以南,恰好被他的視線逮了個正著。

“……”

“……”

吻戛然而止。

霍南笙摟著他的脖頸沒放手,小聲抱怨:“你怎麼親著親著還睜眼的?”

抱怨聲裡,有幾分嬌幾分嗔,唯獨沒有埋怨情緒。

明明自己先睜開眼的。

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但霍以南哪兒舍得回嗆她,他道歉:“我的問題,下次不會了。”

霍南笙被噎了下:“……什麼下次?”

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霍以南沒再接著逗她。

他抽了張濕巾給她擦臉,“差不多也要上去了,也不知道我們離開這段時間裡,你那好男色的表姐會對商從洲乾些什麼事兒。”

對哦。

霍南笙都快忘了李夕霧了。

“她應該不會乾什麼吧?”

“這可不好說,剛都停電了,烏漆嘛黑的環境,最適合乾些見不得光的事兒。”霍以南慢條斯理地說,“說不準剛剛她也把商從洲推倒在沙發上親了。”

霍南笙兩邊臉頰,紅雲斑斕。

她眼神忽閃著:“你能彆提剛剛的事兒嗎?”

霍以南:“不能。”

“……”

“你能彆叫我‘哥哥’嗎?”他模仿她的口吻。

二人進了電梯。

霍南笙對著電梯裡的金屬鏡面整理著裝。

幸好她沒有化妝的習慣,要不然,就照剛剛霍以南的親法,口紅肯定親沒了。

聞言,她瞥他,疑惑:“為什麼?”

一層樓的距離。

電梯門剛合上,就打開。

霍以南先一步出去,離開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沉,語氣卻是輕而淡的:“因為今天開始,霍以南不是南笙的哥哥,而是男朋友。”

雨滴砸落在窗上,濺出水花兒。

“男朋友”三個字兒,如同窗外雨滴,輕巧地在霍南笙的心上,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