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 102 章 “因為我喜歡曲泠,所……(1 / 1)

滴答, 滴答。

葉韶眼睛被少年的掌心捂住,臉頰上卻接二連三落下溫熱的液體。

很輕,但是卻極重地敲打在葉韶心尖上。燙出一圈圈生疼烙印。

“哎老婆, 你..”葉韶心裡一緊, 拽了一下曲泠的發尾,“你彆吵不過就哭啊...”

“我沒有!”曲泠聲音裡鼻音很重, 惡狠狠地回答, 順便吸了吸鼻子。

葉韶:...

“那請問一下, ”葉韶誠懇問道, “我臉上的是你的汗水嗎?”

曲泠默了一下, 隨後再次申明, “我沒哭。”

“我就是, 就是...”話到了嘴邊,曲泠垂眸看著被自己製在身下的女孩,一時語塞。

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沒哭過幾次, 甚至望見滿目瘡痍的青丘之時,巨大的蒼涼與悲愴讓他眼眶與喉頭一起乾澀,沒能落下一滴淚。

他爹和他說的,流淚是最沒有意義的行為,淚水不能讓敵人鬆開爪牙, 也不會讓死人複生。

但葉韶讓他氣得眼淚控製不住往下掉。

“就是什麼?”葉韶彎彎嘴角, 她似乎眨了眨眼,睫羽像是柔軟的翅膀在他掌心掃過, 有些癢。

掌心裡像是握住了一隻初生的雛鳥。

見曲泠沒有回答,葉韶憑著直覺伸出手去摸曲泠的臉,果然摸到一手濕熱,輕笑一聲。

曲泠把臉揚起來, 不讓葉韶摸。

葉韶拽了拽曲泠的發尾,“聽話。”

“我沒有哭。”曲泠認真重申,把臉低得比原來更低了一些,讓葉韶方便摸他的臉。

葉韶笑起來,乾燥指腹擦拭他濕漉漉的眼睫,“好吧,你隻是掉小珍珠了。”

“我!沒!有!”曲泠加重聲音強調,隨後猛然收聲,屏息見葉韶沒有指責他大小聲,不由鬆了口氣,慫慫地小聲頂嘴,“誰讓你要找彆的男的...”

原本輕柔拭淚的指尖變了方向,捏了把他的臉頰,“那誰讓你一個人衝到最前面去的?”

“我不想你們受傷...我不容易死,你們不是。”曲泠低聲說。

尤其是葉韶,她驅魔一手絕活,但是真正和使用靈力的修士對戰的時候,這招並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甚至很怕痛。

葉韶剛要開口,肩頸一熱,曲泠把腦袋埋下來,討饒一樣地蹭,“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死了都能從閻王殿裡打出來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對著你吼的,對不起嘛,”他小聲解釋,一邊把手抬起一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葉韶的臉色,“我就是太著急太生氣了...”

葉韶心底驟然一鬆。

算了,和一隻傻狐狸置什麼氣,又沒有經過九年義務製教育的。

“我現在沒生氣。”葉韶說,“但是有點壓,你能不能從我身上下去?”

曲泠攬住葉韶的腰,輕輕用力一翻身,讓葉韶趴在自己身前。

翻身時覆住她眼睫的手自然而然地鬆開,於是曲泠泛紅的鼻尖和眼尾就毫無阻礙地落進葉韶的眼底。

瞥見葉韶有些錯愕的神色,曲泠不自在地彆開眼睛,“...彆看。”

“我是覺得你這樣挺好看的。”葉韶說,“我自首,我是變態。”

暗金色眸子一下轉回來盯著她,曲泠張了張嘴,奈何那句“那你多看看”怎麼樣也說不口,隻有耳尖和臉頰漸漸也一起變成了晚霞似的緋紅。

“...嗯。”他輕聲回答,隨後趁熱打鐵道,“那你不可以找彆的男的。”

“彆搞狐媚惑主那一套哈。”葉韶再次發揮自己鋼鐵一樣的意誌,“你咽不下去的氣是哪一口氣?”

是哪一口氣?曲泠愣了愣,野獸的思維直接又混沌,那洶湧的情緒奔湧上來的時候,他無暇也無法慢慢分析到底是什麼塑造了這鮮明又具有攻擊性的色彩。

他有些無措地瞥了葉韶一眼,幸好少女已經調整好了姿勢,像隻沒骨頭一樣的貓窩在他胸前,杏眸鼓勵地望著他。

曲泠吐出一口氣,認認真真去想這個問題。

葉韶沒有催促。

“我想幫鮫人報仇。”曲泠說,隨後默了默,“彆的妖我不管,但是他們首領我認識。”

欺淩弱小,就要有被更強者拔劍的覺悟。

“而且我真的不想看見你和彆人在一起...”這句話說出來有些理虧,畢竟他逞英雄在前,但一聽葉韶說要找男人就被氣得破防。

“沒事,死了就看不見了。”葉韶說。

曲泠被哽了一下,艱難道,“可是我死了你到哪裡去找我這麼好看的。”

說罷還眨眨眼睛,像一隻濕漉漉的可憐小狗。

葉韶:...完了。好端端的青丘主君已經徹底走上了以色侍人的道路了。

她有心去逗他,一本正經道,“我不是隻看外表的輕浮的人,我下次找個有文化的。”

曲泠苦大仇深地盯著她。

葉韶忍不住笑,曲泠見老婆笑了趕緊得寸進尺,湊上來想要親她的唇,被葉韶用食指擋住。

曲泠無辜地眨眨眼,眼尾像是甜蜜的鉤子,他拉長了聲音喊葉韶,“阿音——”

“不可以,”葉韶前世是說睡覺就能立馬關燈上床的狠人,她冷酷無情道,“不可以既要又要。”

曲泠睫羽顫了顫,一向以劍修自居的狐妖終於步了妲己的後塵開始利用自己的一張漂亮精致的臉蛋,眼尾紅得楚楚可憐,“阿音...”

葉韶垂著眼睛如同坐懷不亂的老僧,捏住了曲泠的臉,“我說話時不許頂嘴。”

曲泠委屈巴巴閉嘴了。

“之前是不是和你說過?”葉韶說,“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答應你的,”她彎起眼睛,朝曲泠伸出小拇指,“你也要答應我,不可以把我甩開。”

“可...”曲泠還是有些猶豫。

“你從繼承秘境裡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很難過?”葉韶問,“你也想讓我這麼難過嗎?”

曲泠盯著她沉默許久,隨後慢慢把自己小指抬起來,和她的勾在一起,“我答應你。”

“知道了。”葉韶輕聲說,“我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她安靜地凝視著曲泠,夜風吹過她的脊背,有些涼。

但是兩人緊緊相疊的地方暖意一點點蔓延上來,他們不需要篝火,隻要擁抱就足夠了。

葉韶其實也有自己難以啟齒的話。

她和曲泠不一樣,她是能夠想得更深更遠的人類。

俗話說當你看見一隻蟑螂的時候,整個屋子裡蟑螂已經四世同堂,你唯一能夠采取的措施就是打車去戶口所在地派出所辦理手續,把戶主遷給蟑螂頭子。

榨取妖修修為換成靈力用來修煉,顯然已經在修仙界蔚然成風,終於趁著這個機會在第一大宗也就是應天宗面前過一下明路。

喪儘天良又怎麼樣?不過是順應天理弱肉強食,更何況法不責眾。

第一宗門若是不認可,那就推翻,法則從來都是更強者製定的。

鮫人秘境不會是第一個被殘害的秘境,在他們目光沒有觸及的地方,一定充斥著妖的哀嚎與悲哭。

這種事情哪怕是生性涼薄的妖也不會坐視不管的,不論是出於曲泠這種替友報仇的正義激憤,還是出於兔死狐悲的唇亡齒寒,一定會有大妖出手。

可是沒有激起任何水花,這是讓葉韶最為心驚的點。

是不知道,還是...已經提前被處理掉了?

再往前一步,那覆滅的青丘,真是的會是單純的意外嗎?

“阿音,彆咬。”唇上傳來少年指腹有些粗糙的觸感,葉韶才驚覺自己因為心亂如麻,一直緊緊咬著下唇,甚至咬出了淡淡的血痕。

葉韶鬆開唇瓣,沒想到曲泠的指尖並沒有挪走,而是輕輕地按著她的唇瓣,從唇角描摹到唇中,像一個乾燥又細致的吻。

他專注地看著她,在夜色裡他的眸子很暗,但是眸光又異樣地鋒利,正如每一匹夜行捕食的野獸。

“真的不管怎麼樣,你都不願意走嗎?”曲泠低聲問。

葉韶盯了他一會,撲哧一聲笑了,“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你之前咬著我脖子和我說不許走,不然要麼我殺了你要麼你吃了我,現在又想讓我走。”

曲泠聞言沒有說話,按在她後腰的手漸漸上移到她的脊背。

他的聲音沒有比邊上的海潮聲響多少,像是怕驚動什麼一樣。

“那阿音為什麼在發抖呢?”曲泠的眼底有些迷惑,但是其中更為深重的是流動的濃稠欲念,是他反複克製後積累下來的觸目驚心的暗色。

沒有這麼愚蠢的獵物的,明明已經本能怕得發抖了,但還強作鎮定地趴在捕食者的身上。甚至還仰著下巴看他,就像是驕矜的貓。

“廢話,因為我在害怕啊。”葉韶說,“換我用這個眼神盯著你,你也會怕的。”

曲泠抿了抿唇,果然...

她一直在遷就他。

“害怕的話就跑啊。”心裡的煩躁一點點竄上來,抵在葉韶脊背上的手緊握成拳,曲泠咬著牙出聲,“為什麼不走?”

趴在他身上的少女撐起了一點身子,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你就這麼想趕我走?”

曲泠沒有出聲。

他怎麼可能真的想把葉韶趕走,隻要一想到她後面的人生他可能參與不了他就會氣得發瘋。

但是葉韶不會喜歡他想要的方式的,小屋子困不住她,愛意也困不住她,鎖鏈更是無法留住她的腳步。

她是自由的風,沉默的石,隨心所欲在這個世界行走,或者用堅硬的棱角撞碎一切阻礙。

他喜歡葉韶,所以他克製住自己。

偏偏葉韶本人不知死活,反複念叨許諾要陪他一輩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許下了多麼沉重的諾言。

“你最好彆這樣,我更害怕了。”葉韶說,她真的在發抖。

這種戰栗無關於勇敢和膽怯,純粹是動物在更強大的捕獵者面前的本能的驚懼。

“為什麼?”曲泠輕聲問。

他問的含糊不清,但葉韶和他都心知肚明,他指的不是她為何發抖,而是為何執意留下。

“因為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葉韶說,“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人類的偉大就是勇氣的偉大*。”

“同時我還活得有些不耐煩,想給自己上點難度。”

曲泠微微斂眸,心底一點無力感慢慢升騰起來,他居然想著要從葉韶的嘴裡聽見什麼正經回答。

“——以上回答都不是。”葉韶笑。

“我真的很害怕。”她將額頭與曲泠的相抵,屬於人類少女的漆黑圓潤的杏眸與妖異的暗金色妖瞳對望,“但是我喜歡你。”

“曲泠,你沒文化,我說得更明白一些。”

迎著微微睜大的瑰麗妖瞳,葉韶輕笑著重複,“因為我喜歡曲泠,所以我永遠和曲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