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 “死不了的。”(1 / 1)

葉韶睜大眼睛, 少年禁錮住她腕子的手掌燙得嚇人,而其下的胸膛劇烈起伏,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樣,如同某種有生命的活物。

魔息燃燒的惡臭、土與石的氣味, 混合著血腥氣, 葉韶腦子嗡嗡的,有些茫然地和曲泠對視。

她儘管膽子再大, 但不管如何都是在鋼筋混凝土森林裡養出來的孩子, 現下發生的一切時時刻刻都在挑戰著葉韶的認知極限。

不是害怕, 而是一種已經超出了思考和理解範疇的空茫。

暗金色的眸子盯著她, 映著她怔忡的臉。

隨後, 曲泠彎了彎眼睛, 攥著她手腕一拽,於是葉韶就跌伏到了他的身上。

滾燙的血立刻浸透了葉韶與他相貼的衣物,葉韶這時終於拾回了些理智, 手忙腳亂撐著身子從他身上要爬起來, 手在被血浸潤得濕滑的土地上一滑,對曲泠造成了第二次重擊。

曲泠忍著痛悶哼一聲,葉韶整個人都要炸起來了,連聲道歉就要起身, 給曲泠按著脖頸不許她亂動。

有熱乎乎的血從曲泠肩上流到葉韶臉上, 眼睫也沉重著被血珠黏連起來, 葉韶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一個事實——

曲泠也是有可能會死掉的。

再怎麼強悍的野獸,死掉了就是一攤混亂的肉塊,除了讓人飽腹以外沒有任何意義。

幸好他的呼吸是滾燙的,熱乎乎地擦過葉韶的耳畔,心臟激烈而急促地跳動, 骨骼儘管斷裂卻依舊堅硬。

他不是一碰就碎的精致瓷器,而是某種更暴烈地野蠻生長出來的東西,他來自於深林,於是深林與土地源源不斷給予他力量。

“死不了的。”曲泠說。

他動作有些粗暴,大約是疼痛讓他控製不好力度,強硬著捏著葉韶後頸讓她仰頭起來,很用力地和她接吻。

犬牙啃噬上葉韶的唇瓣,尖銳的痛楚讓葉韶本能往後縮,但後頸被鉗製得死死的,她隻能被迫承受。很快唇齒間就彌漫起了血腥氣,也分不太清楚是她的還是曲泠的。

青丘尚未收回的暴烈妖力被他在經脈裡走了一圈煉化成靈氣,借著唇齒相接慢慢地渡進葉韶身體裡。

察覺到曲泠的意圖,葉韶強迫自己放鬆下來,手無比艱難地尋摸到他後頸的位置,學著他平時的動作輕輕地捏著。

於是那粗野的吻漸漸變得溫柔起來,最後甚至有了幾分劫後慶幸的繾綣。

一如既往的,等到葉韶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了,曲泠才鬆開她,將她按在自己胸口。

葉韶腦仁子因為缺氧而嗡鳴,她靠在少年堅實的胸膛上,意識到他斷裂的胸骨已經不知不覺地複原,不由咋舌於獸妖旺盛到過頭的生命力。

她狼狽地要死,然而剛剛明顯狀況比她要危險得多的少年已經恢複過來,仰頭望著半空中的冷月不知道在想什麼。

鞋面踩過泥濘地面的聲音,最後停在他們身前。

謝映!

意識到謝映一直在場的瞬間,葉韶心臟狂跳,剛要抬起臉狡辯,後腦勺又按上了曲泠的手,被迫關閉語音權限。

葉韶沒法說話,視野裡也隻有染血的白衣,隻好豎著耳朵去聽。

沒想到,漫長的沉默之後,是謝映先開的口。

“你現在站得起來嗎?”他問。

曲泠點點頭。

“那就先回去。”謝映說,“葉九跟我走,把宋思堯帶回去。”

宋思堯儘管在最後關頭被楊柳吸走了所有魔氣,但是依舊狀況不太樂觀。

曲泠沒說話,隻是把葉韶抱得更緊了些。

謝映默了一會,輕聲道,“葉九。”

葉韶被強行閉麥中,舉起一隻手有氣無力搖了搖。

“回頭見。”謝映說。

腳步聲走遠幾步,突然又折返回來,他將自己的儲物袋拋給曲泠,被曲泠單手接住,“多謝。”

謝映不再說話,走到楊柳面前,蹲下去查看宋思堯的狀態。

巨狼對陌生人類翻動自家崽子的行為本能地呲牙,被謝映不鹹不淡看了一眼,悻悻地收住了牙齒。

沒想到謝映竟然開口和她講道理了。

“你把他留在這裡,你也救不活他。”謝映說,“況且他也不小了,加把勁就能當爹了。”

謝映說話時語氣一貫地平直,聽不出有什麼異常,“救活了,你過兩年能帶孫子。”

楊柳糾結片刻,用鼻子拱了宋思堯一下,把他推向謝映。

謝映將宋思堯背到自己背上,抬起手無比順暢地想要去拍巨狼的頭——然後頓住,面色絲毫不變地收回了手。

壞了,差點把它當成村頭那隻大黃狗了。

謝映站上沸宵劍,回頭看曲泠已經坐了起來,捏著葉韶的下巴強迫她張嘴,想看她舌頭有沒有被咬傷,然後被葉韶忍無可忍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看上去相當有私人恩怨。

謝映:。

他轉身就走。

等謝映走遠了,葉韶才鬆口氣,隨後看見曲泠還在那裡托著下巴盯著她笑,氣不打一處來,“笑什麼笑!”

曲泠沒說話,狹長眼尾更彎了一些,眼下淚痣穠麗動人。

受不了了,手更癢了。

為了避免自己在家暴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葉韶深呼吸挪開臉,又被曲泠捏著下巴轉回來。

葉韶:。

“乾什麼。”她冷笑,“你要紅眼掐腰親我然後說把命都給我嗎?”

眼看曲泠就要俯身下來,葉韶眼疾手快把他嘴巴捂住,咬牙切齒,“這位同誌,這裡是公共場合。”

見曲泠眼睛亮起,她大爆語速,“私人場合也不可以。”

暗金色的眸子一下子暗下來,如果他現在是半妖身,大概狐耳已經趴成了沒精打采的飛機耳了。

葉韶:。

看男人就煩。

怎麼回事,彆人找了個絕色的老婆應該看著這張臉就能消氣的,她怎麼越看越想進行一些肢體對抗項目(能夠電視體育競技台播出版)。

奇怪的欲/望增加了。

在老父親面前掉馬掉了個徹底的曲泠本狐卻若無其事,見葉韶真的不打算搭理他,於是打開儲物袋,開始慢騰騰給自己上藥。

沾了血的白衣乾涸又再度泡濕,黏黏糊糊貼在傷口上,曲泠面不改色把衣料掀起來,讓血肉模糊的傷口暴露在空氣裡。

葉韶看著就開始倒抽氣。

曲泠自己倒不覺得有多疼,但葉韶的表情太有意思了,他按一下傷處她跟著嘶氣,他鬆手她也跟著放鬆肩膀,他清理傷口裡的沙礫她乾脆捂住眼睛不敢看,但也沒完全捂住,從手指縫裡偷偷看他。

他看得直樂。

“他這樣死不掉的。”楊柳看不下去曲泠這麼逗人類小破孩,化作人身走過來,手想按到葉韶肩上,“皮厚著呢。”

結果手還沒來得及碰到她肩膀,冷冽的妖力就從她掌側劃過,毫無疑問,這是曲泠的警告。

楊柳:。

她也看男人就煩。

這麼護食有意思嗎,討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求偶期狐妖。

“他死不掉,但我膽子小。”葉韶說,“我看他這麼打架我容易被嚇死。”

您最開始單槍匹馬衝過來給我除魔的時候倒看不出你哪裡膽子小。楊柳默默地想,隨後開口,“你應該檢查一下他身上有沒有沾上魔息。”

葉韶“啊”了一聲,才想起來這件事,於是拍了曲泠胳膊一下,“纏起來乾嘛,看看你的。”

曲泠輕嘖出聲,很不爽地拆開繃帶。

原本想著回去房間裡再拆一次纏起來一次能夠多欣賞幾次阿音的小表情,搞不好能夠趁著人家心疼多討點甜頭,結果在這裡就被楊柳拆穿了。

楊柳很正直地看著曲泠,她就看不得臭男人騙小姑娘。

看見曲泠不爽的表情,葉韶腦子一轉彎也反應過來了,想揍狐狸又看在他傷口駭人的份上懸崖勒馬,隻凶巴巴朝他伸手,“爪子拿過來!”

曲泠老老實實把手拿出來放在葉韶掌心。

葉韶順著他胳膊上的傷一看,倒抽一口涼氣。

他先前和狂性大發的楊柳戰鬥時,為了不斷嘗試喚起她的理智,遲遲沒有下殺手,而是用自己的身子挨了好幾下狠的。

於是那深深淺淺的爪牙造成的傷口裡,深處都藏著魔息。

葉韶看得又急又氣,想給他兩下子又惦記著人家確實是傷患,“你乾什麼不說啊!”

“算了我現在不太想和你說話。”葉韶阻止了曲泠的狡辯,動作無比熟練地按上洗星劍,“等著啊我先給你驅魔...”

洗星劍與她配合默契,神識如流水一般展開,覆蓋住曲泠,葉韶能夠清晰地看見侵入他血肉的魔氣,但無比幸運的是,魔息的侵蝕僅僅止於表面,曲泠的神魂還是像冬日霜雪一樣清澈乾淨。

葉韶鬆了口氣。

她沉下心,試圖和往常那樣將魔息與乾淨的神魂分離開來——

下一秒。葉韶臉色煞白地鬆開洗星。

她仰頭望著若有所覺安靜觀察著她表情的曲泠,聲音發澀,“我做不到...”

洗星能夠分離魔氣,就是因為葉韶能夠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沉靜地審判得出結果。這是她從小養成的,深深刻入骨髓裡事不關己又或者是築起自我保護的高牆,帶來的極端的理性與平和。

然而此刻她不能。

葉韶的手在發抖,指尖一陣陣發涼,“曲泠..我不行...”

她無法旁觀曲泠。

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將曲泠自然而然視為了自己的一體,再也無法抽離分割開來。

曲泠盯著她一會,突然很歡喜地笑了。

他把還在不自覺發抖的葉韶摟進懷裡,親昵地用臉頰蹭著她的頸窩,語氣甜蜜地撒嬌,“這才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