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你出來陪陪我。”……(1 / 1)

謝映微微眯起眼睛, 上前一步和他抱拳示意,“宋村長。”

宋思堯笑起來。

他擦擦臉上因為在山林穿行幾日沾染的塵灰,一雙黑眸澄澈明亮, 笑意盈盈, “折煞了,叫我小宋就行。”

他目光掃過眼前面容年輕的四個人, 又想起凡間流傳的修士幾百年仍是少年之貌的說法,開玩笑道, “我今年才將將一十歲出頭呢。”

葉韶:?

“這個哥哥好看。”她小聲和宿棠月說。

邊上曲泠發出一聲介於“啊?”和“哈?”之間的疑問。

“確實。”宿棠月認真看了看,低聲回答。

謝映面無表情,但是拳頭攥緊了。

無他, 宋思堯確實好看, 而且好看地清新脫俗, 不拘一格。

平心而論, 曲泠是哪怕人再怎麼冒傻氣也會被誇絕色的一張臉,而謝映作為高冷酷哥, 也是生得劍眉星目,自有一段瀟灑俠氣。

但他們都是硬朗英氣的長相, 若是橫眉冷眼望過來, 就像是會隨時砍人一劍的。

隻不過曲泠看上去像是會用一套花裡胡哨的劍招收走彆人的小命,可能還伴隨愉悅興奮的笑聲, 而酷哥隻會簡單地把人殺掉, 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總的來說,就是看起來都不太好惹。

可是宋思堯妙就妙在山眉水眼, 笑起來溫和像是一段春風,比起在這個破地方當村長,更像是江南水鄉養出來的書生。

宋思堯聽不清葉韶和宿棠月在說什麼, 有些疑惑地朝她倆友好地笑了一下。

曲泠嘖了一聲,把葉韶拉到背後。

葉韶頑強地探出腦袋來,“宋哥哥,你老家哪裡的呀?”

曲泠:?

不是,現在已經不避著他一下了嗎?戶口都查上了?

他剛要回頭和葉韶講道理,就聽宋思堯嘿嘿一笑,“小仙長好眼力。”

“在下確實不是無蹤林這塊的本地人。”宋思堯一邊解釋著,一邊帶著他們幾個往屋子裡走,“在下幼年遭遇了一場魔禍,家鄉被毀流離失所,幸得好心人救助,才得一線生機。”

“在下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隻記得自己常穿行於山林之間,被一慈母撫養。”宋思堯微笑著,“隻是在束發之年,一朝夢醒,發覺自己竟然出現在了江城街邊,身上有碎銀幾兩,舉目望去,全是陌生風景。慈母已然不見,僅留我一人。”

“後來到酒家做了小一,又讀書識字,幸運補上了賬房先生的缺。”他笑,“說起奇怪,回想起過往,總是一片空白,像是做了個幻夢一般。”

“宋村長沒有試圖探究過嗎?”謝映不動聲色地問。

宋思堯真的很愛笑,他一笑那張年輕的臉上就滿是不知愁滋味的生機,“自然試過,這誰能不在意。”

“在酒家做工的時候接觸過很多人,”宋思堯說,“他們說在下這張臉就是這塊地方的長相,恰巧周邊的縣城十幾年前也遭遇過魔禍,想來也許我就是那一塊的人。”

“我去過了,但是那裡沒有山。”宋思堯微微歎氣,隨後買了個關子,“那您猜之後怎麼著?”

謝映面無表情。

“我越想越懷念過去的山林,於是辭了工,一路遊曆過去,直到來到這裡。”即便謝映沒有接話,也沒有影響到宋思堯的談興,“看見無蹤林的刹那,雖然沒有記憶,但我覺得就是這裡。”

進屋之前,他回首望向深深的山林,目光悠遠,“這裡就是養育我長大的地方。”

山風溫和地拂過他清潤的眉眼,與此同時,漆黑到幾乎要粘稠起來的妖氣在他身上翻湧,像是要將他吞噬,又像是在愛撫。

這種擰巴至極的情感...

葉韶垂眸,思考片刻後問道,“請問,你們村的楊柳是什麼時候搬過來的?”

“啊。”宋思堯將他們帶到自己房屋的茶桌邊坐下,聞言稍微思考了一下,“我來這裡的時候,楊柳就已經在了。不過根據王伯說的,她是在我來之前不久來的。”

曲泠瞥她一眼,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葉韶側頭望回去,以為他要發表什麼高見,或是有什麼暗示。

沒想到他隻是在很認真地把玩著她的手,似乎對她們的話題完全不關心。

葉韶:。

真的很難理解你們妖族之間的關係。

“在下先去洗漱一下。”宋思堯笑著撓撓臉,“幾位仙長...”

“去吧。”謝映說。

宋思堯先行告辭,讓王管家為他們上了茶,又很有禮貌地悄悄退下,不影響他們談話。

粗瓷杯裡的茶水不算甘美,宿棠月卻連喝兩口,心有餘悸道,“好可怕的妖氣。”

謝映頷首。

宋思堯自己看不見,他們幾人卻看著清清楚楚。

在宋思堯含笑回憶的時候,身上盤踞著的妖氣猙獰扭動,一時滿是愛憐,一時又是惡意盈滿的殺機。

可以說短短幾句話,宋思堯已經在閻王殿門口反複橫跳了好幾回。

“妖...”謝映歎口氣,眉宇間難得露出幾分疲憊,“真是難纏。”

妖的愛與恨之間的界限過於模糊,而兩端顏色又極端鮮明。

曲泠捏捏葉韶的食指,葉韶反手抓住他的手,不許他再亂動。

“我聽見先前村民喊話的時候才想起來,”謝映說,“無蹤林一直有山神的傳說。”

無蹤林離開魔族最前線不遠,時時有魔禍出現,但最後都有驚無險地度過。

因為山林有神護佑生靈,這是祖祖輩輩的傳說。

沒有人真正見過山神,但是嗜血的魔族確實也從未進犯過山林邊上的小村莊一步,像是有某種強大的存在將那些不詳的魔氣攔在了村莊之外一般。

“我很久之前和前輩來這裡調查過。”謝映說。

“見到山神了嗎?”葉韶好奇道。

謝映搖頭,“沒有。”

“但是在我們待在這裡的最後一夜,魔族再次零星進犯。”謝映說,“當時與我們並肩作戰的...是一股妖氣。”

“沒有找到妖氣來源。”謝映微微皺眉,“當時的妖氣雖然已經染了煞氣,但還算清正。”

“我們留下了點靈石作為報償。”

葉韶“咦”了一聲。

“乾什麼。”謝映瞥她,“你以為我們不分青紅皂白,逮著隻妖就砍?”

葉韶用眼神回答:那不然呢?

謝映額角青筋直跳,“你看我砍畫妖了嗎?”

他歎氣,“以前確實很多人有這樣的想法,認為妖都是隱患,必須殺死。”

“還是不要隨意造殺孽的好。”謝映說,“它們腦子是比較一根筋,但是自己遠離即可。”

但又想到什麼,他對葉韶和曲泠耳提面命,“不過現在大多數人還是有見到妖就要除去的想法。”

千萬不要像之前那樣對著宿棠月就來一句那你是花妖吧,他想著就後怕。

“我記得很久之前,應天宗曾經和青丘聯手消滅魔族。”謝映回憶,“據說那個時候,很多人反對。”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尋常不過的論調。

曲泠突然收緊了手,抬眸盯著謝映。

謝映還在回憶,“宗門很少提這件事情,外界更是基本上不知道。但是我聽說...青丘以全族覆滅為代價,將魔族重新封印回魔淵至今。”

“妖還是有善惡之分的。”謝映說,“不管怎麼說...”

刺耳的椅子拖拉聲響起,曲泠一下子站起來,唇線繃得很緊。

“屋子裡悶,我出去走走。”曲泠說完,也不等他人反應,轉身就大步出了房門。

謝映有些困惑地看著曲泠離去的背影,“他又怎麼了?”

“到年紀了。”宿棠月垂眸,又悄悄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葉韶的小腿,示意她趕快追出去。

“細說青丘的事情。”葉韶裝作沒感覺到,將腿盤在椅子上,“多來點。”

宿棠月不讚同地搖頭。

葉韶朝她安撫地笑。

謝映對兩個女孩子之間的眉來眼去搞得摸不著頭腦,但是高冷酷哥好就好在不折磨自己,想不通就不去想。

“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謝映說,“所以都是道聽途說。”

宿棠月舉手插嘴,“我出生了!”

“你那時候剛化形,不能算。”謝映眉眼裡有幾分躁鬱,隨後又恢複了面無表情,“據說是宗門裡幾個太上長老出面和青丘之主商談的。”

“當時魔族大軍泛濫,幾面戰場同時受敵,應天宗獨領一面戰場。”謝映說,“按照計劃,應天宗派出一小股修士,邊打邊退,將魔族引到青丘。”

“青丘應敵的同時,應天宗率大軍從背後襲擊包圍,將魔族一舉殲滅。”

說到這裡,謝映眉頭蹙起,“隻不過出了意外,派出的那批修士成功完成了任務,但是應天宗那面戰場魔族突然發狂,壓力激增,於是我們的前輩去了晚些。”

於是那一日。

青丘的鬱鬱山林都染成了血色,空氣中滿是鐵與火的氣息。

青丘之主率全族死戰到最後一刻,將進犯的魔族逼退回去,守住了身後的深林與無數更加弱小的生靈。

葉韶無言。

她低頭摸著茶杯,一時不知道作何評價。

陰差陽錯,於是生靈塗炭。

“不過說起來,”謝映摸摸下巴,“那些長老也閉關快三百年了,我都沒見過他們長什麼樣——我記得有個叫什麼雲華真人的,劍術世間頭一等,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真顏。”

宿棠月點頭附和。

葉韶微怔。

她依稀記得,那劍術超凡的雲華真人,在原著裡正是謝映的師尊。

然而,謝映卻說沒有見過他?

葉韶正要詢問,門被去而複返的曲泠打開。

少年緊抿著唇,眉壓著眼,大步走到葉韶邊上。

剛聽完青丘秘辛的葉韶有些緊張,輕輕往後縮了一下——他不會都聽見了吧?

曲泠看見她的動作一怔。

隨後聲音低了下去,眼神黯了些,“你出來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