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該害怕的不是我。”……(1 / 1)

葉韶艱難地拒絕了曲泠。

曲泠很無辜地看著她, 然後把下巴擱在她的頸窩,“為什麼?”

葉韶板著臉,十動然拒, “沒有為什麼。”

很難和你解釋這個問題,因為我是個冷漠女人。

曲泠盯了她一會,突然妥協地歎口氣,湊上來親親葉韶的嘴角, “好吧, 那是我等不及。”

葉韶:。

年少時詆毀紂王, 長大了理解紂王,成熟後成為紂王。

——理性討論, 這事兒真的全怪紂王嗎?葉韶一邊暈暈乎乎地被抱到了梳妝台上,一邊摟著曲泠脖頸很確定地想。

這絕對不能,是也不認。

等葉韶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

曲泠還是一副沒有饜足的樣子, 一直勾著葉韶的手試圖把她再次往房間裡拽, 被葉韶狠狠拍在爪子上, 很委屈地撇嘴。

你裝, 你再裝。葉韶板著一張冷臉。

“小九,等你好久了。”宿棠月和謝映坐在餐桌邊,她笑吟吟地朝葉韶招手,“打扮這麼久呀?”

為了避免昨天那樣長凳人仰馬翻的慘劇,謝映連夜把靈舟翻了個底朝天, 怒斥裡面的家具全都華而不實, 重在裝飾輕在安全,最後親手釘了幾把無比牢固的椅子出來。

此刻幾人坐在與周邊家具格格不入的靠背椅上,有種莫名的合家歡喜劇感。

宿棠月目光觸及葉韶濕潤嫣紅的唇時, 微微一頓,隨後流暢地切換了話題,“腿還疼不疼?”

“不疼了。”葉韶一邊說著,一邊準備坐到宿棠月邊上。

手還沒碰到椅子背,曲泠就拉開了一把椅子,示意她過去坐。

葉韶剛坐下來,就聽見謝映冷哼一聲,“吃個飯嘴塗這麼紅乾什麼,擦了。”

宿棠月欲言又止。

葉韶止言又欲。

“你倆看我做什麼?”謝映奇怪了,“你嘴上東西吃進去味道不奇怪嗎?你看棠月,從來都不搞這麼花裡胡哨的。”

事實上有塗唇脂的宿棠月:...

她給謝映夾了一筷子菜,“吃飯,吃飯。”

您可彆再說了。

葉韶差點沒繃住笑,她端起粥碗,被反複吸吮啃咬的唇瓣碰到熱粥還有些微微刺痛。

她見縫插針瞪了曲泠一眼。曲泠看著她笑。

“小九,之前葉向川道友有給你寄信。”宿棠月將沒拆開的信遞給葉韶。

葉韶探過身去接,突然發覺曲泠這個位置安排極其心機。

她坐在牆邊,另一邊就是曲泠,對面是臨著江面開的船窗。離其他任何人都有一點距離,連和離得最近的崔之風說話都得隔著一個曲泠。

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腦子用在這個地方是吧。葉韶瞥了一眼曲泠,後者眼神有些漂移。

葉韶拆開信,非常震撼地發現這是一封...好幾千字的大作文。

拿在手裡,很有存在感的一疊。

“葉道友情感還挺細膩。”謝映顯然是想起之前被葉向川哭濕的褲子,忍不住吐槽道,“文壇遺珠。”

哪有高冷酷哥背後說人壞話的。葉韶側目,曲泠往前挪了下椅子,擋住葉韶看謝映的視線。

小心眼。

葉韶心裡覺得好笑之餘,又有一點點甜泛上來。

她開始讀信。

前幾張信紙裡面並沒有什麼有營養的東西,都是家長裡短的寒暄。

葉向川提到葉家上下對於鬼修姑娘們的態度,有些人運氣很好,雙親修為高壽命長,能夠再次和親人重逢。而有些人被送去嫁月神年歲已久,歸來時血親都已作古。

至於她上一任的月神之妻,嫁出去的時候家裡小弟還在牙牙學語,現在回家正好趕上了他六十二歲壽宴。

當然更多人對她們避之不及,將她們視為不詳,談話時都不願意提到她們,仿佛這樣就沒有出現過葉家用女兒向月神獻祭的事情一般。

字裡行間都是唏噓。

家裡其他姐妹都很慶幸自己沒有嫁過去,也很開心還好小九沒有遭這個難——葉韶對此持懷疑態度。

寫到後面,他甚至問她要不要再寄一點甜餅。

葉韶忍不住笑,來這裡這麼久,她也許無法把葉向川當真正的兄長,但確實感受到了他一腔疼愛。

起碼她是有真切改變劇情的。葉韶想,原劇情葉家被妖獸覆滅,葉向川老早就死掉了,那些之前的月神妻子也沒有作為鬼修重新活到人世的機會。

她早上被曲泠的黑化值給嚇到,屬實是關心則亂,一下子失了陣腳。

事物發展的總方向和總趨勢是螺旋形上升和波浪式前進的,儘管發展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應天宗有什麼特產?”葉韶問宿棠月,“到時候我給我哥寄點過去。”

“桃花酥?”宿棠月思考了一下,抬頭問謝映,“對了。桃花酥到底是在哪裡買的,我怎麼找不到店家呀。”

哪怕走遠些找到了,買的也沒有謝映買過來給她的精致可口。

謝映咳嗽一聲,“是個行商賣的,沒有固定的攤位。”

“這樣,”宿棠月感歎,“那運氣還挺好的,我每次說想吃你都能買到耶。”

謝映又咳嗽一聲,喝了口水,“是。”

葉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熟悉各類不長嘴文學的她覺得自己嗑到了。

很顯然,這個桃花酥就是謝映做的嘛!

現在不拆穿是情趣,等以後被發現了,那就和女主一起在廚房裡甜蜜做飯,一邊做點心一邊互相喂點餡嘗嘗鹹淡。

可以,這很甜!

她朝謝映暗搓搓豎個大拇指。

謝映被茶水嗆住了,面無表情彆開眼。

葉韶輕笑著,翻開了最後一頁紙,然後她的手頓住了。

入目的瞬間感受,並不是文字內容在講述什麼,而是——混亂。

這是一張在極度混亂情況下寫的信。

漆黑字跡淩亂潦草,幾乎不成行,還有幾塊心煩意亂塗改的墨跡,最後草草寫下名字擱筆。

葉韶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抿抿唇,看了下去。

“小九。葉家所有鬼修都發了狂,為了避免她們為禍人間,家主不得已親手將她們誅殺了。”

“隻是事急從權。”

然後是一大塊漆黑的塗改,又是潦草的大字,“但是小九,我用你給我的洗星劍意符咒剩下的劍意看見,她們住的地方有一塊被葉家封印術隱藏起來的狂魂香。”

“小九。上面的封印術的靈力是家主的。”

這句話字寫得極其重,泅出來的墨跡都印到了紙背後,抵在葉韶指腹,沙沙的。

“也許是我看錯了。”這行字被粗暴地劃去,隻能依稀辨認,“但不可能。”

他又零碎了加了幾句話,無非是囑咐她注意安全。

最後重重落筆,“小九珍重,以後莫要回來,切記切記!”

葉韶怔住,隨後慢慢開口,“葉家,把所有鬼修姑娘都殺了。”

說殺也不算是,畢竟那是已經死過一次的鬼修。

這一次,便是魂飛魄散,再也沒有來世。

茶桌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幾息後,是之前就打聽完江城葉家之事的崔之風輕笑著開口,“啊。”

“這便是滅口了。”

“葉家解決不了鬼修姑娘們的怨氣,難道還解決不了她們本身麼?”

隨著鬼修姑娘們的魂飛魄散,葉家這個活著的汙點被抹滅,隻等著時間將它徹底掩埋。

一轉眼,等所有人都淡忘這一切,又是清清白白護一方水土的葉家。

“好魄力,好手段。”葉韶喃喃道。

曲泠的手伸過來,覆在她的手背上,葉韶才發覺自己的手在顫抖。

她用力閉上眼。

好像有一股力量,逼迫著世界重新回到“正軌”。

突然,她猛然睜開眼睛,“等一下,我要去阻止我哥!”

葉向川這個性子,絕不會對此坐視不管,他一定寫完這封信後,就去找葉家家主對峙。

她盯著信件最後四個字,手幾乎要摳破這張信紙。

“我去。”謝映起身。

一向尊師重道的謝映這次甚至沒和在內艙休息的董磊打招呼,架起沸宵劍就順著明月江往葉家飛去,轉瞬之間,隻剩一個小點。

“阿音。”曲泠輕輕撫著葉韶戰栗著的背脊,“你哥是個妙人,會沒事的,彆怕。”

葉韶點頭,咬著唇勉強朝著曲泠和一臉擔憂的宿棠月露出一個笑。

她不知道怎麼去解釋。

也許在這個世界的天道眼裡,葉向川,他不該活。

那他就該死嗎?

還有曲泠,他就該被逼著黑化走上末路嗎?

葉韶突然生起一股無來源的憤怒。

憤怒是人類最正常不過的情緒,人總是會憤怒的。

有些是出於彆人的悲慘遭遇的共情的憤怒,有些是因為自己無能而產生的徒勞的憤怒,還有些單純的作為一個人類遇見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而產生的不可遏製的憤怒。

她不允許。

如果這是命運指向的必然軌跡,那她就會捏緊拳頭喊出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並且給傻口天道一點小小的人類震撼。

錚然劍鳴。

強烈的劍意從葉韶周身擴散開來,在場所有人佩劍都為之清響。

那劍鳴喚回葉韶的理智,她收起面上不自覺帶出的憤怒,挽了挽耳邊的發,朝著宿棠月笑,“棠月姐姐,嚇到你了?”

宿棠月依然注視著她,然後輕輕搖搖頭,探過身來摸摸葉韶的腦袋。

“不要怕。”她溫柔的笑,又覺得自己詞不達意。

很難用言語表示,她剛剛突然有種荒謬的感覺——眼前這個少女,終於真正踏入了這個世界。

“我沒有怕。”葉韶也笑,她反手握住曲泠的手,杏眼漆黑明亮,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銳利,“該害怕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