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阿音,讓我咬一口。”……(1 / 1)

水酒抵在葉韶的唇邊, 新郎官的手很穩,冷白的指節露出一些,指側有練劍的薄繭。

葉韶沒有仔細觀察過謝映的手, 但想著練劍的人應該都大差不差,曲泠的手指上也有劍繭, 摩挲過她嘴唇時酥酥麻麻的。

既然是男主,葉韶頓時心下大定。

男主嘛, 做事肯定萬無一失。哪怕失了,還有他老婆給他兜底。

葉韶銜住酒杯邊沿,一口氣就把酒給悶了。

水酒辛辣,葉韶沒怎麼喝過酒,當下劇烈嗆咳起來, 看起來仿佛她真的是喝下蝶酒的那個人。

新郎官也叼住她握在手裡的杯子, 仰脖喝掉。

“好!”觀禮的親屬們紛紛喝彩, 隻是隔著遠遠的距離與水霧,聽起來有些瘮人。

禮官完成了最後的儀式,含笑上岸,留下木船順著江水往儘頭隨波而去。

月神娶妻乃是大事。為了避免哪位的神識不小心冒犯了月神,所有修為高於築基的人都不允親身觀禮,隻能在葉府裡遙遙地用神識送嫁, 送也隻能送到明月江的儘頭。

送嫁的隊伍都是修為較低的年輕修士, 尤其是會引著新娘走到月神面前的新郎官, 更是要求一絲修為都不能有。

凡人之身,自然不會用神識窺見月神真顏。

葉韶蒙著蓋頭在那裡東想西想,也不知道謝映用了什麼方法封住自己靈力,到時候打起來沒有靈力應該怎麼打。

如果是她,她絕對沒有這麼好心冒險去救人。

“你真是個好人。”葉韶扯扯手裡的紅綢帶, 輕聲朝著新郎說道。

新郎不理她。

高冷直男,這百分百是謝映了。葉韶這下能夠確定了,心一下子放鬆下來,不由懶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

“哥哥哥哥,”她捏著嗓子道,“你和我結婚,姐姐不會生氣吧?”

新郎官:......

拳頭硬了。

木船隨波搖曳,葉韶折騰彆人折騰了一天,此刻也有些累了,就這麼趴在桌上睡著了。

新郎官看著倒影裡的月亮,總覺得那個月亮有些氣急敗壞。

活該。新郎官幸災樂禍笑,誰叫你非得娶她。

隻是他一樂,胃部就隱隱有些絞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融入他的骨血。

他趕快閉目調息,避免那個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的蠱發作。

-

今夜似乎格外漫長。

木船順著明月江而下,周遭景物從普通的民宅園景漸漸變化成陌生的野林,遮天蔽月的榕樹與垂柳枝葉交錯,籠罩成一塊不透風的黑幕。

明明看不見天空了,江面上卻一直映著一輪蒼白冷月。隨在船舷邊上,像揮之不去的陰魂。

送嫁隊伍雖然依著葉家的囑咐保持著靜默,但也不知不覺瑟縮著擠在一起。

他們都是剛踏上仙途的年輕人,以散修居多,沒有長輩師門照拂,沒見過多少世面。

隊伍裡,有個穿著侍者衣服的青年見狀微微皺眉,把小個子侍女往自己身子那裡攏了一下。

小個子侍女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指了指睡得正香的葉韶,笑得有幾分無奈。

一整艘船,隻有她心最大。

青年也跟著搖頭。

船頭傳來輕微磕碰的震動,原來是已經觸到了淺水的底。

新郎官拍醒葉韶,引著葉韶下船。

身後送嫁隊伍靜默地跟著。

眼前是一座洞窟,洞口一片漆黑,看上去格外幽深...且不詳。

幸好,這裡隻有新郎新娘二人走進去就可以了。

送嫁隊伍鬆口氣,將自己手中捧著的祭品,按照葉家早就吩咐好的位置,一一擺好。

侍者青年也蹲下去放東西,起身時不自覺地皺眉。

...這個擺東西的方式和格局,他似曾相識,一時卻想不起來。

剛要和侍女說兩句,隻見新郎新娘已經提步往洞穴裡走了,他被吸引了注意力,於是將此事拋在腦後。

葉韶走得極快,她被吵醒心情就不好,又想著身邊是男主,遇事肯定逢凶化吉,乾脆無比勇猛地走在最前面,全靠那根綢帶拉著,才沒跑起來。

新郎有些無奈,快步追上去,趁著無人直接握住葉韶的手。

葉韶頗為不適地轉了轉手,想要掙脫,卻被比她大一圈的手掌牢牢包住,還警告性地捏了捏。

葉韶震驚。謝映這個直男怎麼人前人後兩個德行,女主一時沒看住就來牽女二的小手了。

等她出去,一定要和宿棠月告狀說他不守男德。

在外面的青年突然產生了一種打噴嚏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高冷直男是不會打噴嚏的。

兩人很快走到了儘頭,甬道的末端彆有洞天,原又是一片幽深湖水,空中圓月與湖中月相交輝映。

新郎鬆開葉韶的手,葉韶馬上很嫌棄地在衣服上擦了兩把。

新郎:...

他忍。

遠遠地傳來水聲,像是湖底的動靜。

伴隨著異響,湖底月越來越大,逐漸以一種能夠稱作可怖的速度急速擴大,最後嘩啦一聲——

一輪圓月破水而出,懸停在他們面前。

陰冷的清風吹過,拂起葉韶的蓋頭邊緣,露出她尖尖的下巴。

月神即將要掀開自己新嫁娘的蓋頭。

繡著鴛鴦的蓋頭翩翩欲飛,馬上就要被吹起之時,隻見一隻冷白的手伸過來,一把把蓋頭按住。

月神:?

砸場子的?

手比腦子快的新郎自己也愣了一下,連忙把葉韶掰過來,親手給她掀蓋頭。

分明是做戲,但是眼前的黑暗一點點被掀起,葉韶心不由跳得有些快。

思緒紛飛間,她想到了原身第二次出嫁。被揭開蓋頭的時候,她應該也是歡欣雀躍的吧。

眼前光線猛然湧入,葉韶眯了眯眼睛。

再次睜眼時,入目的是眉目清冷英俊的少年,手裡還攥著蓋頭不鬆手,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著她。

葉韶:?

怎麼是你?

我這麼大一個男主呢?

曲泠難得看見葉韶盛裝打扮,她原本就是偏英氣的長相,如今描眉畫眼之後,變成一種肆意盛放的美豔決絕。

一顆少年心剛要加速,就見葉韶眉頭一皺,往後退了兩步。

曲泠:?

你退兩步的動作認真的嗎?

葉韶還瞪著他,曲泠心裡也有氣,兩個人一時僵持住了,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月神:?

您二位完全不理我的是嗎?

沉默,是今夜的康橋。

終於,清脆的哢嚓聲打破了沉默。

圓月像蛋殼一樣破裂開來,走出了一位身披月華色長袍的清朗青年,肩側浮動著一團柔光。

他眉眼溫和,嘴角輕柔翹起,就像溫柔月色。

“哇,帥哦。”葉韶吹了聲口哨。

曲泠:...

青年含笑,朝葉韶伸出手。

葉韶猶豫了片刻,走上前與他友好地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悄悄,是彆離的笙簫。

青年愣住,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痕。

葉韶把手縮回來,又在衣服上擦了擦。

青年:...

他當時選的是這個人嗎??

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自我懷疑。

但月神畢竟是月神,很快就恢複了自己面具一般的笑容,“過來吧,吾妻。”

他抬起自己完美如雕塑品的手,深深劃開一道,露出裡面乾枯的肌理。

葉韶:?!

月神面不改色地揪下一塊,遞給葉韶,“這是吾之饋贈。”

葉韶:我不乾了。

說什麼她都不乾了。

沒人告訴她過來還要吃這種東西,沒!有!人!

月神微微眯起眼睛,“嗯?”

按理說,服用了蝶蠱的人會對血肉有種渴望,不然飽受烈火灼身之苦。

葉韶咬緊牙關堅決不乾。

“好姑娘,”月神笑了,隻是那笑容多了幾分陰冷,“你可不乖啊。”

葉韶裝沒聽見。

“不過沒關係。”月神一揮手,指節處又停著一隻蝴蝶,“我這裡還有。”

葉韶本能往後退,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借著微弱的光芒一看,才注意到周身不知何時已經纏繞上了蛛網般的細線。

葉家的封印術!

“隻是委屈你了。”月神對著肩頭的柔光說道,“看起來是個倔強的孩子。”

柔光搖晃了一下。

月神掐住葉韶的脖子。

強烈的窒息感湧上來,葉韶被迫張開了嘴,眼看那蝶翼即將觸碰到她的唇瓣——

清光暴起!

紅衣少年手執長劍,劍光冷,眸光更冷。

銀光落刃如颯遝流星,一劍劈在月神與葉韶中間。

陣法細線隨即一一斷開。

恢複呼吸的一刹那,葉韶聞見一股濃鬱混著奇異香氣的血腥味。

曲泠一把將葉韶拉到自己身後。

葉韶瞳孔一縮。

曲泠喜袍間露出的半截小臂上,線條剌出的血痕猙獰刺目,有幾條甚至深可見骨。

他竟是強行掙脫開的!

曲泠反手握著劍,周身血氣翻湧,浸潤了厚重的喜袍,而這疼痛偏偏讓他更加興奮,一雙妖瞳亮得懾人。

“就你啊。”曲泠說,“兔子。”

兔子,什麼兔子?葉韶呆了。

“嗯?”月神又笑了,歪著頭的動作頗有幾分溫順無辜,“原來不是凡人。”

曲泠冷嗤一聲。

“你要帶走我的新娘嗎?”被濯月劍指著,月神依舊閒閒地笑道,“那可不行。”

話音剛落,他身形一閃,手中出現藥杵狀的法器,與濯月劍狠狠相撞在一起。

金石相撞的聲響在狹小的洞穴裡猛然炸開,葉韶捂住耳朵,依然覺得耳朵裡有尖銳的耳鳴。

“哎?”月神後退一步,神色極其無辜良善,“你用的是妖力啊。”

曲泠笑,“你才知道啊。”

“哎呀,我可不擅長戰鬥。”月神歎息道,“讓你們看見這個姿態真是失禮。”

說罷,在曲泠戒備的眼神中,月神一個猛轉身,月華色的披風飛舞起來——

葉韶呼吸一頓。

月亮,本就是陰晴兩面。

而月神居然也是如此!

青年的背面,是一片猙獰的漆黑,兩隻瞳仁細小的眼睛死死盯在他們身上。

“等謝映他們過來。”曲泠側頭吩咐葉韶,隨即手一抬,與月神戰在了一起。

那漆黑的陰面桀桀笑道,“還敢分心,小子!”

濃黑魔氣張牙舞爪,尖端銳利如劍,讓月神的軀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彎折,擋住曲泠的攻擊。

曲泠冷笑一聲,“你才是,小心了!”

他單手執劍,另一隻手劍訣連發,竟一時和月神戰得不分上下。

謝映、謝映...葉韶在這裡幫不上忙,有點麻爪。

“彆等了。”輕柔飄忽的女聲在她耳側響起,“他們在門口,已經被封印住了。”

葉韶猛然回頭,看見那道魂光出現在她肩膀上。

她下意識一巴掌拍過去,然而手掌卻穿過魂光落空。

魂光歎息,“本來是想用蝶蠱,你能少受一些苦的,但...”

她莞爾,“夫君都這麼拚命,我又如何能站在邊上不管呢。”

話音剛落,那一點魂光直直照著葉韶眉心撞來!

無數不屬於葉韶的記憶與情感洶湧而入,熟練地要占據葉韶的識海。

葉韶痛呼一聲,抱住自己的腦袋跪坐在地上,冷汗一瞬間浸透了衣裳。

“我們可以變成一個人。”女聲柔和誘哄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比葉韶年長了千百歲的神魂強大而難以抵抗,以緩慢堅定的力道不斷侵入著葉韶的識海,共享著葉韶的記憶。

“...原來是這樣。”片刻後,魂光微微一怔,然後微笑道,“那正好,讓我一直陪著你。”

話音剛落,葉韶猛然睜眼,一雙漆黑的杏眼幾乎要瞪出血來。

她一字一頓,齒縫間氤氳著血氣,“不需要!”

“洗星,滾過來!”葉韶喝道。

一片死寂的洞窟口,某個祭品盒猛然從內部被劈開,洗星如一道燃著火的冷星一般穿過漫長洞窟,帶著冰冷怒意斬向葉韶脖頸!

魂光尖叫一聲,連忙離開葉韶的身體。

洗星劍風未消,把葉韶臉側的長發削掉一段,發髻散落下來。少女眸子漆黑如墨毫無懼色,抬手握住自己的長劍。

“你瘋了嗎!”魂光錯愕道,“你竟然連自己都砍!”

“女人不狠地位不穩。”葉韶冷笑,一把將淩亂的發撩到肩後,“來,陪我打!”

“是兄弟就來砍我!”

魂光倉皇逃竄,她沒有實體,能力全來源於上了年歲的神魂對少女神魂的壓製。

可惜,她碰上了葉韶。

神魂冷硬到讓人難以置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葉韶。

“白藥,救我!”她尖叫著往白藥那裡跑,被他一把接住。

白藥一側身,四隻眼睛齊齊盯著葉韶,畫面極度詭異可怖,“哈。”

“阿音!”曲泠一個折身,擋在葉韶身前,“你冷靜些!”

“我可他媽冷靜了。”葉韶說,“你打男的,我打女的,我們男女混合組自由搏擊。”

曲泠攥住葉韶的手腕,他的手掌很燙,把葉韶灼得一哆嗦,“等謝映他們。”

月神此刻情況詭異,周身全是魔息,還有一個不知道底細的神魂相助,他們勝算不大。

聞言,白藥大聲笑了起來,清朗的青年笑音與魔影詭異的氣聲重疊,“你說門口那些人?”

他一揮手,空中憑空出現一輪幻影,便是門口的畫面。

銀色的封印線條如蜘蛛絲,以紅色喜盒為節點,困住了每個送嫁者。

“都是我和阿嬌以後的晚餐。”白藥陰笑道。

葉韶眯起眼睛,猛然扯了曲泠的袖子。

洞穴與湖面寂靜一瞬,隨後,妖氣暴起!

雪白狐耳上銀色葉子一閃,曲泠已經提劍逼近白藥脖頸,妖瞳璀璨如熾陽,“那我抓緊了!”

抓緊?抓緊什麼?

白藥還沒想明白,腹部就挨了重重一擊,整個人被撞到湖岸邊,脊背重重磕在堅硬卵石之上。

濯月閃耀著奪命熾烈的寒光,斬向他的脖頸。

白藥拚了命抬手遮擋,肩膀處傳來讓人牙酸的撕裂聲,魔氣在血肉中翻湧,縫補他碎裂的肌理。

他越用力掙紮,就不得不動用魔氣的力量,而魔氣就對他的軀體侵蝕愈快。

“夫君!”魂光急道,想去觸碰那漆黑的魔氣,又被魔氣灼傷。

曲泠渾身是血,一張俊臉上掛了不少彩,猩紅血跡綴在側頰,亮金色的妖瞳居高臨下望著他,“真感人啊。”

白藥艱難仰頭去看曲泠,少年身後九尾如花般綻放,帶著肆意流淌的威壓。他突然明白曲泠那句“抓緊”是什麼意思了。

門口人被困住正合了他意,在這段時間,他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自己的妖力。

不知為何,他要隱藏自己妖族身份。突然間,白藥悚然意識到。

這個少年一定沒想著給他留活口,不然不會輕易在他身邊暴露出來自己的身份。

“阿嬌!”白藥大喊一聲,不顧一切燃燒著自己的妖力,化作一道風,裹住魂光就往明月儘頭跑。

曲泠突然輕笑一聲。

他沒有追。

而是站定,雙手緩慢地結了一個手勢。

“白藥。”他平穩念道。

這兩個字出口瞬間,空氣中張力一變,似乎有數不清的妖力繩索指向了那陣透明的風。

以真名定位的妖族秘術。

曲泠悶咳一聲,臉色蒼白了許多,然而這病態卻讓他眼睛更亮。

“阿音,你來斬!”他朝表情驟然變得有些難看的葉韶喊道,躍上濯月劍就追上去,與白藥纏鬥在一起。

葉韶腦子有點亂,她握住洗星劍,仰頭望向纏鬥著的兩隻妖。

白藥已經化作半妖形態,兔耳青筋暴起,明明年歲比曲泠大了不知多少,但由於不擅於戰鬥,竟然連逃走都做不到。

一邊是魔氣的蠶食,一邊是咄咄逼人的少年,還要儘力護住魂光。

看上去格外狼狽。

葉韶閉上眼睛。

洗星熠熠生輝,讓她的神識如流水般覆蓋出去。她看見了一隻被狐狸咬住頸脖的兔子,但是最觸目驚心的不是頸上的傷口,而是它周身纏繞著的魔氣。

她明白了。

洗星在魔息最濃鬱之處拉出一條白線,像是指引著葉韶。

我要把魔氣和白藥分開。葉韶說。

洗星嗡鳴出聲。

不許頂嘴。葉韶說,反正失敗了頂多也就是白藥死掉。

洗星停頓一瞬,然後躍躍欲試地振動起來。

葉韶笑,“去!”

洗星劍光如銀河匹練,直直斬向白藥。

魔氣猛然炸開,像失了根基的無頭蒼蠅一樣在洞窟裡四處盤旋。

濯月緊跟其上,一串串冰花咬住魔氣,將它們吞吃安靜。

白藥重重墜下。

他的身子少了一大半,特彆是身後,血肉模糊地浸在水裡。那些被魔氣侵蝕的肌理已經回不來了,但是意識卻變得清明。

“阿嬌...”他喃喃道。

那魂光趕快貼過來,靠在他的臉頰,“夫君...”

“彆當著老娘的面打情罵俏。”葉韶一身喜服,卻面色不善地以劍身拍了拍白藥,“葉嬌?”

魂光下意識應了一聲。

葉長生的女兒,葉嬌。

葉長生當年跌落山崖,意識模糊之際,他唯一掛念著的是自己女兒。

那時候的白藥還是一隻剛剛化形的兔妖,正靠著自己本能在拜月,聽見了葉長生喃喃出來的願望。

兔妖性情純善,又修的藥道,於是出手救了葉長生。

葉嬌自小多病,無法修行。葉長生索性請求兔妖,想將葉嬌許配給兔妖,讓兔妖為她求長生。作為報答,葉家會將它奉為神明,年年獻上便於它修煉的寶物。

白藥答應了。

葉長生回去後,就宣布自己遇見了“月神”,要將女兒配給他。

從最開始,所謂月神,就是個捏造出來的謊言。

“其實哪怕不許我神明的身份,”白藥望著魂光,眼神繾綣溫柔,“我也會救阿嬌。”

“夫君...”葉嬌感動道。

“彆和我來這套。”葉韶冷漠地又拍了白藥一下,“你們搞個人妖戀,還要把葉家這麼多女孩子牽扯進去。”

白藥搖頭,沒看葉韶,目光卻落到了曲泠身上,“您有所不知。”

兔妖答應的是“求長生”。

但葉嬌身子又著實孱弱,沒過幾年就已經出現了燈儘油枯之相。

白藥告訴葉長生,自己能力隻止步於此了。

再上去,就不是正道能用的領域了。

葉長生聽見後,不知道在哪裡得了指點。他背著白藥,在那一年的供品裡準備了——

“新鮮的屍體。”白藥苦笑,“以秘術祭煉,死得極其痛苦,但是吸收裡面力量後卻能讓修為突飛猛進。”

當時的白藥渾然不知,無比信任地收用了所有的供品。

於是,他一夜入魔。

“修煉之路,一旦行差踏錯。”白藥說,“就很難回頭了。”

白藥已然染上魔氣,面對老丈人與愛妻,妖族偏執的一根筋本性又占了上風。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那麼起碼要實現承諾。

於是就有了六十年新娘一說,其實都是為了葉嬌準備的新身體。

奪舍之事天理難容,葉嬌並不會奪舍,而是將自己借住在女子體內,然後一點點將原主吞吃同化,最後合二為一,如同寄生。

隻是這樣終究不是活物,皮囊終究會撐不住崩毀,露出已經死去多時之相。

而如今所有葉家人眼上的封印,也是白藥與葉嬌為了避免他們發現真相而下的。

——以神明賜福的名義。

時光荏苒,葉長生也早就死在晉階雷劫之中,隻有月神夫妻,踩著無數少女屍骸相愛著。

葉韶無言。

魔氣激發心裡最極端的一面,而妖族的偏執又將它提升到了一個可怖的高度。

“狐狸。我們都一樣的。”白藥對著曲泠說,“走入紅塵的妖族,都一樣的。”

紅塵之間的愛、恨、欲,對於心思單純又偏激的妖族而言,是裹著蜜糖又淬了毒的利刃。

曲泠沒說話。

葉韶握住了曲泠的手,眉目冷淡,“你說完了?”

白藥點頭,又笑。

在生命最後一點的時間裡,他的面容又回到了最開始的純善溫和,“我知道我無法被原諒。”

“阿嬌。”

他將魂光攏在掌心,眼神溫柔又悲傷,“我們要付出我們的代價了。”

隨後他用力合掌,捏碎了魂光。

破碎的神魂碎片飛舞出來,那是一個個被吞吃後還殘留些許的不同靈魂,茫然地張望著。

白藥仰躺在水中,望著如螢火蟲星星點點般的光點。

“也許...阿嬌早就死了。”

在她融合第一個無辜少女時,就已經不是原先的阿嬌了。

“狐狸,保重。”他朝曲泠笑,“如果可以的話,回到你的家鄉吧,不要再踏入世間。”

話音剛落,他身軀散開,神魂破碎成千萬片,補足了那些少女的神魂。

神魂完整,可入輪回,可為鬼修。

神魂破碎,再無來世。

葉韶呆呆地看著一個個少女懵懂醒來,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軀。

大腦過載.jpg

突然,她被人用力拉了一把,跌進了洞窟的一個小角落。

腳步踉蹌間,她被摟入灼熱的懷抱,深紅的喜服互相交疊著。

曲泠在她頭頂喘息,呼吸粗重滾燙,有些神經質戰栗著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她的後頸。

“阿音,讓我咬一口。”